第29章 世子入秦,再結親好

晉侯難得守信,在安定好晉國內政之後,如約送世子圉入秦。任好對他比之之前對待姬夷吾好了十倍,又是給安排寬敞明亮的住處,又是好吃好喝地伺候,還把自己的長女贏孟璇許配給了他。

世子圉七月入秦,婚期便定在八月。按理說如此盛大的婚禮,起碼要準備半年,且秦國君夫人突然離世,秦晉雙方孝期不滿便要聯姻,實是有違禮數。可秦國趕在熱孝期間定了婚期,怎麽都不肯守着婚約再等上三年,擺明了早就打定了這個主意,晉侯那邊不過是走個過場,派個使臣知會一聲。秦國這邊連六禮都備好了,一個月的熱孝馬上要滿,也沒有給他們多少考慮的時間,一切看起來倒像是晉國世子嫁到秦國,而不是秦國的女公子出嫁晉國世子。

晉國到底還是不想失了面子,快馬加鞭叫人送來更加厚重的聘禮,秦國這邊出手更闊綽,直接點了五座城池作為女公子的嫁妝,就是之前晉國劃分給秦國那八座城池中的五座。

公子絷核對過彩禮單子,不由感慨道:“晉侯這回是下了血本,這麽多好東西一車一車地往秦國送,他不是一向愛財嗎?怎麽突然舍得了?”

任好的筆不住地在面前的竹簡上勾勾點點:“咱們可是給了五座城池,好說也是晉國世子娶妻,再不濟這面子上也過不去呀。”

公子絷啧啧地贊嘆:“拿他國的城池做嫁妝,還白賺這麽多好東西,這真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任好擡頭白了他一眼:“你說話注意些分寸,什麽叫‘他國的城池’?那八座城早就是我秦國的了,此番送給他,你當孤是白送的?”

公子絷好奇地湊上前,問道:“子顯也好奇,君侯怎麽舍得将到手的肥肉又送出去呢?”

任好放下筆,點着地圖道:“這八座城池咱們也接手一年多了,人口不算多,繳納的賦稅和募得的征夫不多,但整體還算穩定。可你瞧瞧,北邊的這兩座城靠近戎族,近年來戎族各部與諸侯國之間紛争不斷,保不齊哪日又會打起來,這兩城便首當其沖。再有靠近伊川的這三城,間機閣出動過幾次,你知道情況的,晉國那邊屢次三番派人作亂,若非蹇丙守着,指不定要惹出多少事端呢,索性一并還給他。”

公子絷不大相信,哪裏有為了省事就拱手送人的道理,反問道:“就這麽簡單?”

任好邪魅一笑:“當然不止,這五城的用處大着呢,叫你的人先別撤,孤還有大用處。”

公子絷看到任好的手指有意無意地在陸渾部的位置點了點,又陷入了沉思。

孟璇坐在梳妝臺前,華麗貴重的首飾不停地往她頭上、身上挂,人人都說她福氣好,秦侯嫁女,所有用度的都是最好的,嫁的人又是晉國的世子,将來世子繼位,她就是要做君夫人的。

孟璇心中無悲無喜,她沒覺得這一切有什麽好羨慕的,或好或壞,女子總要嫁人。只不過身為女公子,嫁給誰由不得自己做主,故而也不做他想,只聽從父侯安排便是。

孟璇閉着眼盹神,忽然覺得婢子們手中的動作停了,睜開眼問道:“是到時辰了嗎?”

卻見面前站着任好,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孤的女兒真好看。”

“父侯!”

孟璇連忙起身準備行禮,卻叫身上厚重的嫁衣和裝飾絆住了,任好一把扶住她:“慢着點,今日你是新嫁娘,你最大,咱們父女之間就不用講究這些虛禮了。”

孟璇臉一紅,低聲道:“父侯,您怎麽過來了?這于禮不合。”

“父親前來送送将要出嫁的女兒,誰敢說于禮不合?”任好故意板着臉,四下看了看,侍從們都低着頭,不去看他們,任好複又得意地道,“你瞧,沒人敢說吧?”

“父侯。”孟璇撒了個嬌,“世子圉還在秦國,孟璇只是從自己的這間屋子,搬到他的那間屋子去住,沒有離開父侯。”

任好低頭看着女兒,柔聲道:“那不一樣,女兒出嫁了,總會不一樣,況且世子圉總有一天要回去晉國,你作為他的妻子,自然也是要回去的。”

“孟璇在秦國一日,便會孝順父侯一日,就算到了晉國,孟璇也還是秦國的女兒。”

聽了孟璇這話,任好忽然想起了尚格,當初她嫁來秦國之前,跟自己的父侯也是這麽保證的吧?可一旦到了夫國,情況就會變得無比複雜,到底站在哪一邊,到底該幫誰,已經不是當初一個承諾能給得了的了。

一想到要趕着秦晉聯姻,連她的喪期都顧不上,任好心裏有些泛酸。曾經,是他讓尚格為難,同樣的,他今後也難保會叫孟璇為難。

“孤的孟璇,真的能做到嗎?”任好有些不相信,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孟璇。

“父侯放心,母親曾經教導過孟璇,人要講信義,篤定了一個主意便要終生堅守。”提起尚格,孟璇的眼裏有些濕潤,“母親說,她就是沒有站穩腳跟,在兩邊搖擺不定,方才給自己、也給君侯、給晉國,造成了不可彌補的錯誤,她兩邊都不做好,兩邊都虧欠。”

“你母親她,當真是這麽說的?”任好從來不知,尚格承受了如此大的壓力,自己卻一直以為将她保護得很好,到頭來,只是一個笑話,一場遺憾。

孟璇點點頭:“所以請父侯放心,孟璇既然打定了主意做父侯的女兒,便會一直忠心于秦國,不論去到哪裏,孟璇永遠會向着秦國。”

“好,有你這樣的女兒,父侯很放心。”任好本來怕她覺得委屈,還想跟她說一說秦晉之間的事,如今看來,該說的該做的,尚格都已經替他做了,她在離開之前已經解決了任好心中的一件大事,尚格到底是向着自己的。

禮贊在門外輕叩了三下,随即響起了一陣絲竹,任好将團扇遞到孟璇手中,沖她笑了笑:“去吧。”

孟璇朝他拜了三拜,在婢子的引領下邁開了步子。踏出這道門,她便不只是那個無憂無慮的秦國女公子,她将是晉國的世子夫人,她肩上擔負的,是維系秦晉兩國穩定的責任。

蹇丙清點過将士名冊,準備回營房休息,五城已經當作女公子的嫁妝送還給晉國,明日他們就要回雍城了。

營房門口立着的兩位将士換了人,燈光昏暗,有些看不清楚他們的樣貌,蹇丙警了神,這個時候可不敢出什麽岔子。

蹇丙的手按住了腰間的雙劍,走到兩名将士身邊問道:“你們是誰?為何不到兩個時辰便換了班?原本值守之人去哪了?”

兩名将士低頭不說話,蹇丙忽然拔出了雙劍,一手一個挑開了他們的帽子,看到那兩張面孔的時候,驚得扔了劍:“怎麽是你們!”

那兩名将士将他拉進營帳,捂住他的嘴不叫他出聲,蹇丙好容易冷靜下來,還是無法接受眼前的這一切,兩名威風凜凜的将士,怎麽就變成自己遠在雍城的兩位嬌滴滴的夫人了?!這太匪夷所思了!

“你們來做什麽?”

“來陪你呀。”站在左邊那個年紀小一點的丫頭搶先回答。

她叫惠蘭,年僅十七,嫁給蹇丙才一年多。因着軍營裏吃的簡單,蹇丙又喜好葷腥,因此蹇宅的飯食油水比較厚,倒給這小丫頭養出了圓圓臉和滿面水光。

“我明天就回雍城了,你們現在過來算怎麽回事?”

右邊那位身姿窈窕、端莊一些的喚作景玉,連忙附和地拉住蹇丙道:“既然咱們來了,夫君就別急着走了。”

蹇丙有些生氣:“真是胡鬧!這是軍營,不能帶女眷,若是叫人發現了,誰都保不住你們!”

惠蘭辯解:“你是來八城做官的,又不是來打仗的,為何不能帶家眷?”

這話說得也沒錯,蹇丙不知該怎麽回答,只是吹胡子幹瞪眼。

景玉到底成熟一些,上前安撫:“将軍別惱,惠蘭沒說明白,妾身此番前來,确實有要事,否則就算是有一萬個膽子,妾身也不敢打攪将軍執行軍令。”

蹇丙忽然感到營帳內多了一人,連忙将兩人護在身後,厲聲道:“何必躲躲藏藏的,既然來了,就請出來說話。”

有人開口,卻不見身影:“蹇将軍容禀,兩位夫人已到,在下的任務便完成了,只是在下不便現身,還請将軍見諒。”

蹇丙看了看二人,低聲問道:“有人一路護送你們來的?”

景玉:“這位勇士一直在暗中保護,只不過妾身也未曾見過。”

蹇丙放心下來:“即使如此,有勞勇士了。”

“不敢當,接下來的事夫人們自會相告,在下還要回去複命,先行告退了。”說完,蹇丙感到那人離開了營帳,在戒備如此森嚴之處來去自如,這個人不簡單,蹇丙猜到了三分,便不再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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