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薄暮冥冥 (三)

第3章 薄暮冥冥 (三)

暮色四合,外面華燈連天,車窗裏卻是令人冷齒的寂靜,時川把車開得飛快,一路風馳電掣趕回了家。

天氣回暖,白晝變長,窗外春風浩蕩,屋內更是如此。

游洲前腳剛走進門,後腳就被人捉住腰摁在了玄關上。

他的酒品很好,就算喝醉了也不哭不鬧,所以即使被人掐着腮幫子親了也只是從喉嚨伸出發出幾聲小小的嗚咽。

時川聽得心頭一片柔軟,伸手碰開玄關處的小燈,然後游洲側臉上的指印再次橫沖直撞地闖進他的眼簾。剛生出來的那點心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時川捧起游洲的臉,動作看起來分外珍重,指腹壓在臉頰上的力度卻絲毫不輕。

粗糙的手指在上面摩挲了好幾下,時川用關節內側滑着游洲臉頰上那塊被自己弄出來的紅痕,眼睛裏滿是餍足。

游洲完全一副任人宰割的乖乖摸樣,燈下的眼神幹淨純澈,時川看得小腹火起,匆匆騰出一只手來摸索着想要解開領帶,下一秒,他的手被人摁住了。

“別,別.......”

聽到聲音,時川停下了動作,小臂繞到後面攬住游洲的腰,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另一只手繞到頸後捏住游洲一處軟肉。

“怕了?”

下一秒,游洲微微睜開了眼睛,唇齒幾度開合,發出模糊的音節。

時川把耳朵湊了過去,“什麽?”

帶着淺淡香氣的小小氣流噴在他的耳廓,“你別......別脫西裝......”

時川呼吸一滞。

他還以為游洲剛才說的“別”是“不要”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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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妙的感覺再度湧上心頭,結婚一年,他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游洲喝醉之後是這般光景。舌頭頂住上颚,時川突然有些後悔沒入股朋友的酒莊了,他把嘴送到游洲的耳邊:“好,都聽你的。”

長臂一伸,下一秒游洲被打橫抱了起來,時川帶着他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黑暗中兩人緊緊相擁,偌大的房間裏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呼吸聲,一長一短,彼此交錯。

南國的春天就是有一點不好,天氣實在變化得太快。

明明早上出門的時候還是豔陽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卻下起了雨,雨腳綿密,卻帶着摧枯拉朽的堅定氣勢。

露臺上的松軟土地裏種着一株不知名的名貴植物,些許是剛紮根不久,只結出了一朵小小的蓓蕾,在狂風驟雨中抖着葉子搖搖欲墜。

大雨卻毫不會因為它的稚嫩而生出任何憐惜之情,很快把它周圍的土地沖刷成了一片泥濘。

不知道是誰憐惜它的狼狽樣子,找了把透明的小傘罩在它的頭頂。奈何雨勢越下越大,沒多一會傘就被沖破了。

小花意識到不對,伸出兩片葉子想要捂在頭頂,然而為時已晚,時雨無情,早就參透了它的意圖,雨水比之前灌得之前甚至還要多。

屋內哭聲不止。

游洲真是被逼得急了,啞着嗓子用哭腔說道:“你.....你故意的,我都說了不行!”

時川在黑暗中端詳着游洲的面容,他直起上半身,幾滴灼熱的汗順着他分明的人魚線落在游洲柔軟的小腹上,燙得後者又是一陣瑟縮。

“是嗎?”時川頭一仰眼一閉,表情完全像在鬧事,其實也是在回味剛才游洲在極力隐忍中展現出的缱绻。

幾秒後,他在游洲委屈的目光中露出一個壞笑:“可是寶貝兒,這是進口貨啊,老公看不懂洋文,買的時候不知道這麽容易破。”

字裏行間擺明了一報還一報,游洲眼前一黑,他就知道時川餘火未消,看來他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月光從窗簾的縫隙中照進來,清涼幽暗,又深不可測,像是天地之間綻開的另一扇窗。

今夜注定難熬,游洲被時川連哄帶騙,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倒了個幹淨。

白光幾次閃過眼前,箍住腰的手臂終于被松開了,游洲長長地喘了一口氣。

下一秒,他被撈着換了個姿勢,正面坐在了時川的懷裏。

游洲足足比時川小了兩號,剛好被男人藏進懷裏,臉頰緊緊地貼着他滾燙的肌肉。

耳朵被人輕輕咬了一下,灼熱的指腹撚住耳垂,時川低沉的聲音就覆在耳畔:“我和你道歉。”

游洲沒吭聲。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耳朵馬上又被男人咬了一下,時川把下巴埋在他的頸窩深深吸了口氣。

然後擡起頭低低地笑了一聲,笑聲低沉,回蕩在整個卧室裏。

“說好教你法語的,我卻忘了,”男人真心實意地埋怨着自己:“這可怎麽辦,下次再有人找你搭讪,你不會還是呆呆地等着別人湊過來吧。”

游洲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只能任由時川在那裏裝腔作勢。

腳踝被人抓住,小腿繃得筆直,腿肚子打着顫,不知道是累的還是怕的。

食指在床頭的鬧鐘上滑過,點點熒光亮起。

“噢,”時川似是恍然大悟:“才三點啊。”

他托起游洲,往上颠了兩颠,“什麽時候開始學習都不晚,你說對不對,嗯?寶貝?”

游洲已經失聲了,只有氣流的喘息。

“來,跟我說,‘Je suis déjà marié’”

時川言而無信,游洲有點生氣,人也變得倔強起來,咬緊牙關就是不肯說一句。

男人也不生氣,耐心地教了他好幾遍,游洲咬緊牙關就是不開口,甚至把頭轉了過去,明顯就是不配合。

窗外雨勢變得更大了,甚至雨水都由線連成了片,雨幕鋪天蓋地地撲下。

小花新學到了一招保護自己,它把花瓣裹得緊緊的,任憑雨水變着法得轉換着攻勢就是不松口。

大雨終于沒轍了,漸漸地停了下來,越來越小,甚至都放晴的趨勢。

疲憊的植物嘆了口氣,可算能打開花苞了。

可是千算萬算沒算到大雨實在太狡詐,在它綻放的一瞬間又降了下來。

游洲最後還是說了。

沒辦法,老師實在耐心又敬業,不僅親身教學,甚至學生出現任何一個微小的發音錯誤都主動勾着舌尖重新再教一遍。

一節課上了将近兩個小時,學生已經精疲力盡了,老師還樂此不疲。

時川在游洲已經有些腫了的眼皮上珍重地吻了吻,“再說一句,再說一句老公就讓你睡覺,乖,我想聽你說這個。”

卧室內的哭腔陡然變得激烈:“你剛才說那是最後一句了!”

時川置若罔聞,大掌貼着脊柱順勢而下,最後一句話幾乎是他吻着游洲濡濕的鬓發說的,聲音很小,像是稍微大了一點就會飄走。

“Je t’aime”

“快點,寶貝。”

聲音順着耳膜傳進神經,然後,像是小橡皮錘在心髒上輕輕敲了一下,游洲掙紮的動作漸漸小了下來。

他或許是累了,終于在喘息的間隙妥協道:“Je t’aime.”

時川笑了,“真好聽。”

他松開了手,在游洲的眉心吻了一下,也重複了一遍。

“Je t’aime.”

然後低聲說道:“睡吧,晚安。”

卧室裏終于安靜下來,游洲因為倦到極點,幾乎在時川說出這句話的下一秒就沉沉進入了睡眠。

半個小時後,從浴室裏被抱回來清洗幹淨的游洲仰面躺在床上,呼吸聲漸漸變得均勻,可他旁邊的時川卻一直沒能阖眼。

如果放在從前,這種事情給他帶來的疲憊感只會讓他心滿意足,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開始逐漸不滿足于此。

月光融化在淺色的窗簾後,游洲裹着被子縮到了角落,床鋪寬大柔軟,時川躺在中間,仿佛栖身于一座孤島之上。

眼睛茫然地盯着頭頂的天花板,良久,時川側過身,目光看向游洲的方向。

身旁的呼吸勻長靜谧,他不敢驚擾愛人的睡眠,只能用眼神一遍遍描摹着游洲露在空氣中的一小片瑩白的肩頭。

半晌,他試探地伸出手臂抱了游洲一下,然後輕輕縮回手,保持剛才的姿勢沒動。

黑暗中兩人挨得很近,時川的半張臉都沐浴在游洲的鼻息之中。

片刻後,他輕輕嘆了一口氣,薄唇無聲動了幾下,像是在問游洲,又好像是在問自己。

究竟什麽時候,

你才能真心實意地對我說出這句話?

作者有話說:

時川教老婆的第一句是——“我已經結婚了”(Je suis déjà marié)

第二句是——“我愛你”(Je t’a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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