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餘燼未盡(一)
第4章 餘燼未盡(一)
初日瞳瞳,時川從床褥中醒來,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就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身邊的位置。
果不其然,一片冰涼。
他擰着眉頭翻身下床,路過衣帽間時腳步一頓。
落地鏡前面立着一個幹淨利落的身影,時川慢慢走過去,停在了那人身後,挑眉看着鏡子裏的游洲給自己打領帶。
游洲顯然也看見時川了,微微側目分他個眼神就算是打招呼,然後輕輕撇了撇嘴。
時川有些心虛地摸摸鼻子,他自知自己昨晚把人折騰狠了,游洲沒出口罵他已經是客氣了,但是嫉妒之情仍在心中暗潛滋長,落在游洲身上的目光也愈發放肆。
身邊杵着的人實在太有存在感,游洲被盯得有些不太自在,但又不好意思講出口,只好用眼神頻頻暗示時川,企圖讓他收斂一點。
奈何後者根本不為所動,甚至大咧咧地倚在旁邊的貴妃椅上,饒有興味地看着自己老婆換衣服。
意味深長的目光自下而上滑過,時川的眼神先變質後變态,最後戀戀不舍地停留在游洲那截被皮帶圍住的細腰。
他表情嚴肅,乍一眼還以為在琢磨着皮質如何如何,實則在回味那條西裝褲下的兩個對稱的清淺腰窩。
游洲在時川看不見的地方輕輕瞪了他一眼,側過身子換個方向給自己打領帶。
修長的手指捏着素色領帶的一角上下翻飛,深色的暗紋配上襯衫更顯得一他張臉白如玉石。收拾完畢,游洲拉開抽屜,剛準備挑一個領帶夾帶上,下一秒就聽到時川有些吃味的不滿聲音在耳邊響起。
“你今晚又有事?”游洲用餘光瞟了眼時川,什麽叫“又”?
“沒事,怎麽了?”
“那你穿得這麽正式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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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洲被他這句話問愣住了,又對着鏡子仔細看了一眼自己。
平駁領單排扣,袖管窄瘦,錐形褲管向下收緊,渾身上下唯一能稱得上是裝飾的還是那枚還沒來得及帶上去的領帶夾。明明是最普通的搭配,怎麽到時川這裏就成了“正式”?
游洲瞥了眼時川那張拉得老長的臉,好歹也做了一年夫妻,心裏瞬間了然。
敢情“正式”這兩個字都是時川嘴下留情了,看他那樣子,怕不是真正想說的其實是“騷包”二字。
游洲沒接話茬,轉而對着鏡子端詳外套上是否有自己沒注意到的微小褶皺,擡手落臂間帶起肩部平坦流暢的線條。
時川看得目不轉睛,一直到面前的人轉過身才回過神。想到自己剛才不經意間露出來的癡态,他有尴尬地舉起手放到嘴邊咳嗽了一下,剛才準備要說的話再度浮現在腦海中。
“對了,你以後和別人保持點距離,別誰邀請喝酒你都去。“
後一句話說得含嗔帶怨,“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沒成家呢。”
這副口氣讓游洲微微睜大眼睛,略帶詫異地看了時川一眼。三秒後,他沒忍住嗤笑一聲——“那知道的以為是什麽呢?”
時川昨晚吃了頓飽飯,所以現在自動忽視了這種小貓咪亮爪子的挑釁行為,反而大大方方地對着面前的人勾了勾嘴角。
游洲被他意味不明的笑容晃了下神。
對面的男人上身赤裸,左右胸各蓋着一個牙印,兩道清晰的人魚線一直紮進寬松的睡褲裏。面對游洲的目光,他表現得無比坦然,甚至驕傲地挺了挺胸,然後欲蓋彌彰地翹起了二郎腿,自此截住了游洲的視線。
昨夜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入腦海,游洲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腰疼起來,耳垂染上一絲緋色。
真是個禽獸。
想說的話也說了,時川懶懶散散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起身準備離開房間,待到走至門口的位置卻又停下了腳步。
“屋子裏灑東西了?“他皺了皺鼻子,“怎麽一股魚腥味?”
游洲今天早上有課,他本來就趕時間,偏偏時川還堵在了大門口,只能主動側身從對方旁邊匆匆閃過,随口一答當作回複:“有嗎?我怎麽沒聞到?”
時川沒說話,抱臂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游洲離開的方向。
他自小對氣味就敏感,但這次在屋子裏足足轉了兩圈都沒找到味道的源頭在哪。
家裏的阿姨要今天下午才能來打掃衛生,無奈之下時川只能把房間裏的窗戶全打開來通風,好在那股味道沒多一會兒就散去了。
群窗打開收攏春光,日光靜靜攀着窗框漫入屋內,帶着些許微風綠意。
時川站在鏡子面前看着自己,眼睛在看到自己腰腹部的幾道紅色的抓痕時浮現出了幾絲微妙的笑意。他換着方向打量了好幾遍,突然注意到鏡中露出一角閃動的白光。
時川順着光線看去,這才注意到身後的抽屜沒關好,走過去随手一推。
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時川複又拉着把手把抽屜拽了出來。
最下面一層并排擺着兩個黑天鵝絨盒子,時川抽出右面的那個托在手心,緩緩打開盒子。
小小的鉑金戒指嵌在絨布中央,上面的鑽石在陽光下閃着細碎的光。
目光随着戒指反射出來的光線起落幾下,時川的心中突然悶悶一緊,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到這枚戒指的場景。
當年時川這個婚結得不情不願,婚禮也就辦得匆忙又倉促。
雖說時母對操辦婚禮這件事充滿熱情,但一方面她上了年紀,難免有考慮不周的地方,另一方面時川擺明了要當甩手掌櫃,所以就出現了婚期将至卻沒人想起要準備戒指的尴尬場面。
而在距離婚禮還有三天的時候,時川突然收到了一條發自游洲的信息,對方約他在茶樓見一面。游洲貼心地把地址選在了他公司樓下,但是時川壓根就不領他這個情,十分鐘的步程硬是晃晃悠悠磨磨蹭蹭花了半個小時。
時川想象着可能為此變得惱羞成怒的游洲,臉上瞬間露出一抹頑劣的笑,本來煩悶的情緒莫名高漲了幾分。結果等服務員把他引到包間的時候,時川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徹徹底底地傻了眼。
裏面壓根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