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許太太的話很有道理, 句句都是善意。

然而喬奚情況特殊,她有空間,裏面囤滿了各種各樣的物資, 即便沒有工作收入,也足夠一家人衣食無憂幾輩子。

至于欺負,如果講道理無法解決麻煩,那麽她不介意用暴力解決制造麻煩的人。

喬奚委婉拒絕:“林阿姨,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我這個人自由散漫慣了,擔不起這麽重要的工作。”

權利與義務對等,現在的基層工作者可不輕松,群衆的吃喝拉撒生理心理健康都要管,忙得腳後跟打後腦勺。上回遇見許林翎,小姑娘抱怨一個星期未必見得了她爸一面,媽倒是每天能見,可忙得坐下來一起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

她可不想忙得連陪家人的時間都沒有,更不想讓自己活得那麽累。

許太太怔了怔,不少熟人求到她面前, 希望在政府裏謀個一官半職,多一層保障。她看來看去都不怎麽合适, 最後想起了喬奚, 有魄力有底線,值得栽培。沒想到她會拒絕, 還是以這種理由,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今時不同往日, 以前有你父母撐在前頭, 現在得輪到你為他們遮風擋雨。”

喬奚心道正因為如此,她更不能出去工作, 基層工作者太忙了,工作範圍又不只局限在錦瀾山莊內。萬一發生意外時,自己不在父母身邊,導致他們受到傷害,她上哪兒哭去。

參加工作争取權力保護家人,陪伴左右時刻保護家人,她選後一種辦法。這是末世,危險随時可能降臨。

“林主任,我和她爸都舍不得孩子出去工作,現在這世道,說句晦氣的話,過了今天不知道還有沒有明天,我們就想一家人能多處一天是一天。”奚靜雲哪裏不知道女兒是不放心他們單獨在家,他們也不放心她出去工作。

跟在許太太身邊少不得要跟三教九流打交道,還要應付機關單位裏永遠少不了的勾心鬥角,受限于身份,有些事必須忍着,就女兒那眼裏揉不下沙子的暴脾氣,她得三天兩頭敲人悶棍出氣。

許太太有一瞬間的觸動,現在這種大環境,真應了那句話:你永遠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先來。喬家人選擇珍惜眼前,抓緊每時每刻和家人相處的時光。她也想多陪伴家人,可不行,女兒還小,她需要用權力為女兒撐起一片天。

人各有志,許太太不再強求:“既然這樣,那我就另外找人了。”

喬奚歉然:“真是對不住,辜負了你的一番好意。”

許太太含笑搖頭:“這有什麽,你們的考慮也是人之常情。不過都說到這了,我就多嘴一句,陪伴家人很重要,但是長遠考慮同樣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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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奚笑着點頭:“我們家在學着種菜了,坐吃山空肯定不是辦法,爸,你發的綠豆芽快好了吧。”

“好了好了,”喬遠山站起來,“林主任你拿點回去,吃個清爽。”

許太太推拒,奚靜雲就說:“一點豆芽,又不是什麽貴重物品。”

對喬家和許家而言,确實算不上貴重物品,許太太便收下了那一袋脆生生的綠豆芽。臨走想起一件事,她便說:“羅大鵬因為沒有約束好家人,造成惡劣影響,被停職檢查了。”

喬奚落井下石:“這種人就應該開除公職。”讓他們不修口德,讓他們仗勢欺人,等羅大鵬不再是公職人員,就不信周圍人還會讓他們三分,只會加倍報複回來。

“要是檢查出來他有問題的話,說不定真會被開除。”

喬奚喜笑顏開:“那位白主任呢?”

許太太嘴角微揚:“被霍局長批評了幾句,讓他以後做事考慮周全,不要激化矛盾。”

喬奚見她眼底漾着笑意,一個不周全的人怎麽能委以重任,看來姓白的主任前途堪憂,自然競争對手許太太的前途就光明了。

相較于喬家的其樂融融,羅家則是愁雲慘霧。

不用上班的羅大鵬坐在椅子上抽煙解愁,妻子蘇襄想說別抽了,這一根煙能換三兩米,大禍就在眼前,萬一丢了工作,全家只能吃老本,當然能省一點是一點。可看看愁眉不展的羅大鵬,再看看如喪考妣的羅大媽,她選擇了沉默,省得撞到槍口上。

“要不我們走走白主任的路子,家裏還有兩條好煙,那白主任不就喜歡抽煙嗎?”羅大媽出主意,一家三口全靠兒子這份工作養家糊口,要是丢了,他們可怎麽辦啊?

“不就是吵了幾句,誰不吵了,憑什麽就拿你開刀,我看就是那個姓林的主任故意針對,她是不是賄賂上面的領導了。”氣不打一處來的羅大媽猛拍大腿,“肯定是的,她家有錢,有的是好東西!不行,咱不能吃這個虧,大鵬,我們也找領導去,找更大的領導舉報他們。”

“夠了!” 羅大鵬猛地扔掉煙,“你給我消停點好不好!”

羅大媽呆若木雞,不敢置信地看着臉紅脖子粗的兒子。

蘇襄心疼地看着地上的半根煙,在考慮要不要撿起來掐滅。

羅大鵬怒視羅大媽:“我跟你說過多少次,讓你少惹事少惹事,你呢,每次都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這下好了,惹到不該惹的了,把我的工作都快惹沒了,這下你滿意了吧。”

羅大媽臉頰橫肉抖了抖,不甘示弱罵回去:“可我挨了一頓打,這事就過去了,我又沒叫你給我出氣,是你自個兒覺得丢人,要找回這個場子。我還勸你那女的殺人不眨眼,別惹她,萬一發瘋拿槍殺了我們怎麽辦。你聽了嗎?你沒聽!現在出事了倒來怪我!”

羅大鵬被噎了個半死,是,是他覺得親媽被打成這樣臉上沒光,正好白主任和林主任不對付,他就建議白主任拿老住戶開刀立威。可歸根究底,還不是因為他媽惹是生非。

“我還不是心疼你,倒都成我的錯了。你知道林主任把你幹的那些好事抖出來的時候,我有多難堪嗎,我都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

這會兒蘇襄都想挖個洞鑽進去了,母子倆吵那麽大聲,真當鄰居聽不見,就一堵牆,隔音再好又能好到哪裏去,她不得不提醒:“別吵了,叫人聽去又是笑話。”

已經在笑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羅大鵬停職檢查的事情,同一幢別墅的住戶都知道了。

羅大媽慣愛占小便宜,蠻不講理氣的人胸口疼。羅大鵬也不是個好東西,自覺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爺,看人都是用下眼角。

可算是等到他們倒黴了,幾家鄰居關起門來商量,為着自己的清靜日子,得趁着這個天賜良機,把這一家人的氣焰壓下去,從此以後讓他們夾起尾巴做人。

于是當檢查小組上門時,受到了熱情招待,牆倒衆人推,你一句我一句,控訴母子倆的罪行。

這個說羅大媽偷東家臘肉我看見了,只是當時不敢得罪人所以沒說出來。

那個說西家把手表落在公共衛生間那天,她看見羅大媽進去又很快出來了。

另一個說看見誰誰誰拎着一個黑袋子上門找羅大鵬,找他辦事兒。

還有人說羅大鵬和那家小媳婦勾勾搭搭,一前一後從樓頂露臺下來。

吃瓜吃到自己頭上的小媳婦丈夫笑容卡在臉上,怒吼一聲,沖上去一拳狠狠揍在羅大鵬臉上。

過了兩天,喬奚從柳馨口中得知羅家人的下場,羅大鵬被開除了公職,羅大媽罰了三個月的勞役又被扣除三個月的糧食配額。

柳馨遺憾:“怎麽不把他們趕出去。”

喬奚笑了下:“趕出去是終極大招,哪能輕易用,要是動不動就驅逐人,人人自危,不利于穩定。”

柳馨一想也是:“這件事後,想必他們也不敢那麽嚣張了。”

确實如此,不只羅家母子夾着尾巴做人,以往跋扈的人也不得不收斂起來,安安分分做人。

今時不同往日,以前雞毛蒜皮的小矛盾頂多口頭教育,現在卻會懲罰,還會被記錄在檔,一旦累加到極限,就會被收回房子趕出去。

雖然現在的日子不能和以前比,但是比收容所好的太多,睡過大通鋪吃過大鍋飯,就會知道有獨立住房想吃什麽自己決定的生活有多幸福。好不容易熬出頭,活得又像個人了,誰願意再回收容所,過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除去極個別人士暗地裏吐槽集|中|營毫無人道主義,絕大多數人都喜聞樂見加大懲罰力度整頓風氣。

短短幾日,小區風氣煥然一新。

“吵架的明顯少了,這才像正經過日子的地方,”陽臺澆菜回來的喬遠山感慨,“治亂世,用重典,老祖宗傳下來的經驗錯不了。”

喬奚随口道:“上面未必不明白,可要是一上來就用重典,民衆容易起逆反心理,鬧騰鬧騰,想過清靜日子的人就會求之不得。”

喬遠山一愣,沉吟片刻,嘿了一聲:“還真有可能。”

坐在沙發上研究怎麽做牛角可頌的奚靜雲擡頭看父女倆:“去了外面別亂說,少議論上面的事。”

喬奚笑嘻嘻:“我吃飽了撐的和外人說這些,我出去打水了。” 總有一些人抱着各種各樣的目的,盯着他們這二十幾戶獨門獨戶的人家,因此即便不缺水也得打水,就是囤了再多吃的,也不能說把生活用水也囤夠了吧。

喬遠山說:“我去吧,好些天沒出門了,出去透透氣。”

喬奚:“一塊去。”

這會兒正值晚上九點多,是人們出行高峰期。白天太陽酷烈,不是十萬火急的事,都會等天黑之後才出門辦。現在很多人的作息是,淩晨睡覺中午醒。

一盞盞太陽能路燈散發着白色光芒,路燈下是來來往往的行人,有人提着水桶,有人剛從超市購物回來,有人串門聊天……

水房門前排着長隊,父女倆把水桶往地上一放,一點一點往前挪。

“來打水啊?”排在父女倆前面的灰白條紋T恤中年女人笑眯眯回頭搭話。

喬奚和喬遠山互相看看,得了,都不認識,于是喬奚回答:“是啊。”

中年女人:“他們都是保姆來打水,你們家怎麽不請個保姆?”

“我家活不多,沒那個必要。”有時候喬奚都覺得一些老住戶需要稍微低調那麽一點,畢竟大環境擺在那。住在同一個小區,擡頭不見低頭見,別人家堪堪溫飽,你家吃香喝辣保姆廚師伺候,容易造成一部分人心理失衡,惹來麻煩。

“怎麽沒必要了,可以輕松點,”中年女人毛遂自薦,“我以前是金牌家政,一個月工資兩萬多呢,現在只要兩千塊,你要不試試,可以免費試用三天,我嘴巴很緊的,不會把你家的事到處亂說。”

“……”喬奚微笑,“謝謝啊,不過我們家都挺愛幹家務的,沒這方面的打算。”

中年女人不死心,她家七口人,全靠兒子在巡邏隊那點工資養家,餓不死但也吃不飽。

“考慮考慮嘛,兩千塊錢對你們來說毛毛雨,買個輕松多劃算。”

喬奚:“抱歉,真的不考慮。”

中年女人看看她,确認沒希望,只能失望地嘆口氣:“那就算了。”随後意識過來自己太急切了,尴尬解釋,“不好意思啊,我家人口多,我就特別想找個工作補貼下家用。”

喬奚溫和地笑了笑:“沒事兒。”

見喬奚态度和悅,中年女人膽子就大起來:“要是你認識的人想找家政,你能不能推薦下我,我做飯特別好吃,最擅長江浙菜,還會做很多中式甜品。”

喬奚說好。

說着話,他們就進入了井房,中年女人打完水,把兩個加起來有一百多斤的水桶放在平板推車上,朝喬奚父女倆笑了笑,推着車離開。

喬奚把水桶放在出水管下來,喬遠山一下接着一下按壓水機,清澈透明的地下水灌進桶裏,水面在快速升高。

嘩啦啦的水聲中,突然響起驚慌失措的廣播:“全體住戶注意,一大群老鼠進入小區,請所有戶外人員立刻進入室內躲避,室內人員關緊門窗。全體住戶注意……”

廣播中傳出來的聲音又急又慌,像是看見了極為可怕的事情,以至于聲音都在發抖,伴随着牙齒碰撞的咯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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