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是陸景融。
他換上了溫自傾給他新買的那身西裝,頭發也打理的一絲不茍,眉眼間染了淡淡的笑意,連帶着鼻梁上的那顆淺痣都溫和了幾分,英俊年輕,絲毫不見昨日的疲憊。
跟溫自傾昨天在健身房見到的很是不同。
陸景融就那樣在舞臺一旁站着,他什麽也不用做,就引來了許多人偷看,畢竟外形和氣度都過于出挑。
但他卻沒有在意那些偷窺的目光,依舊帶着欣賞的目光看着臺上的人。
所以,他在看誰?
疑問一出,溫自傾便順着他的視線看向正在彩排的舞臺。
臺上一共七個人在跳舞,跳得正是當下最火男團的pop舞曲,他們統一着裝,都穿着簡單的白襯衫,然而卻洋溢着青春與朝氣。
溫自傾一眼在人群中鎖定了一個男生。
他五官精致,眉眼精神,屬于狐系的長相,跳舞時的動作絲滑又有節奏感,站在幾個人的正中間,很容易分辨認出他就是c位。
溫自傾看着臺上人的聲音,一時晃了神。
直到沈牧航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別盯着最好看的看啊,也瞅瞅我那個劃水的弟弟,就在右邊邊上,啧啧啧,跳得跟只橫着走路的螃蟹一樣。”
溫自傾自然是認識沈牧航的弟弟,他跳得沒有他哥說得那麽差,只是相較于最中間出彩的男生,遜色了幾分。
于是,他不自覺地又将視線放在了舞臺的中央那個朝氣蓬勃的身上。
最後一個ending pose,表演結束,下面的人拍手叫着好,臺上那個c位的小男生像個發光發熱的小太陽一樣,大大方方同臺下喊了句話,然後便開開心心地跑了下去,他徑直朝着陸景融的方向而去,然後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裏。
兩人一個大大的擁抱,無可避免地擠皺了溫自傾給陸景融新買的西裝外套。
陸景融卻絲毫不在意,他扶着男生的胳膊讓人站好了身子,然後揉了揉男生的頭發,說話的口型看得出是讓人小心。
恰巧正在調試的一束追光掃到二人身上,那一刻,他們倆人像極了愛情故事裏的美好結局。
“那是我弟弟的同學,也是你老公陸景融的小竹馬,名叫許燃。”見溫自傾正看得出神,沈牧航突然湊過來,賤兮兮地開了口。
溫自傾沒什麽反應,依舊定定地看着他們,一雙精致杏圓的眼睛中除了羨慕,還是羨慕。
羨慕那個男生可以無憂無慮地在校園生活,羨慕他在臺上肆意發光,不用僞裝便是個陽光開朗的少年,更羨慕他可以肆無忌憚地闖入陸景融的懷抱,被親昵溫柔地對待。
随便哪一點,都叫溫自傾羨慕不已。
“啧啧啧,我可憐的小傻子怎麽一副要碎掉的模樣,乖不哭,陸景融不要你還有哥哥我,快點快點到哥哥懷裏,讓哥哥抱抱。”沈牧航還是那副賤嗖嗖的德行,說着就要湊過來熊抱溫自傾。
溫自傾擋開他的熊抱,冷靜問道:“你讓我過來就是看這個?”
“不然呢?”沈牧航攤開兩手挑眉反問,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不精彩嗎,不好看嗎?”
溫自傾無法反駁。
舞蹈很精彩,人也很好看,可惜他誇不出一句來,因為那人抱着的是他喜歡的人,更是他法律上的愛人。
沈牧航依舊笑嘻嘻的,“哦對了,許燃可不單單是小竹馬的身份那麽簡單,他父親是風投公司的老總,你哥這邊剛撤了資,陸景融立馬就找上了許燃,啧啧啧,倒是速度啊……話說陸景融之前對你也是這麽溫柔體貼吧?”
溫自傾繼續沉默以對。
無可否認,陸景融之前對他也是溫柔體貼的。
他會注意他的身體,時常帶他出去散心,記着他去理療館的日子接送他,那個時候的陸景融仔細認真,事事考慮得周全,讓溫自傾本就淪陷打一顆心更加瘋狂。
只是後來他的公司成立,好像就有一些變了,說不上态度的轉變,陸景融對他依舊體貼溫柔,只是他們接觸的時間越來越少,也沒有之前那麽心細,同床一晚,連他手上的傷都沒有發現。
他知道是因為公司剛起步,陸景融忙的原因,所以他便一直開解着自己。
有的時候,情緒洶湧壓得喘不過來氣,他也想主動說出自己的想法,可習慣使然,他依舊像個鋸了嘴的葫蘆一樣,将自己真實的想法深埋心底,只一次又一次,熟練地揚起唇角,說句我沒事……
身旁的沈牧航依舊沒有停住話語,“所以你看,本質上你和許燃沒什麽區別,都是陸景融成功事業上的一塊踏板而已,他喜歡誰?他誰也不喜歡,不像我,只喜歡你這個小傻子。”
溫自傾很不喜歡傻子這個詞,他絲毫不覺得親昵,反而感覺到了實實在在的侮辱。
但到底他也不是個愛跟人争辯的人,勉強應付兩句,便轉身離開,“我們走吧。”
沈牧航大步一跨,輕松追上,他看着溫自傾遲緩的動作,輕笑一聲,搭上他的肩頭,“怎麽,看不下去了想離開?來,叫我幾聲好哥哥,我就騎車帶你回去!”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溫自傾一把甩開他的手,不再做絲毫回應,繼續往外走。
沈牧航被甩開了也不惱,悠悠地跟在他身後,侃道:“這會館可離大門遠着呢,咱們騎車過來還花了七八分鐘,正常人走得一二十分鐘,就你這身子,不得走上半年!”
溫自傾絲毫不理會他的誇張,繼續努力往外走。
“行了,也別幾聲好哥哥了,叫一聲哥哥我就送你回去。”沈牧航見狀,也放松了要求。
溫自傾卻是罔若未聞。
“怎麽不說話,啞巴了?不是吧,我記得你就身體不好啊,怎麽聲音也壞了?”
“你天天在我面前哥哥哥得喊溫致仕,叫得我早就心癢了,快點,別浪費時間了,喊聲哥哥就送你回去了。”沈牧航還在不依不饒,甚至上手掀掉了扣在溫自傾頭上的帽子。
溫致仕眯了眯眼,眼前再無遮擋,這個外面的世界陡然變得清晰。
“這樣欺負一個廢物有意思嗎?”他終于開了口,語氣很冷,像是冬月裏砸下來的冰棱,“連着昨天的健身房,沈牧航,你看着我這樣出醜是不是很高興?”
“沒有……我不是。”沈牧航頓住,下意識地反駁,卻見溫自傾轉身便走,他終于覺察出他情緒的不對,上前一把抓住他,“上車,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溫自傾甩開他的手,低着頭依舊自顧自地走。
“我說了,上車我送你回去!”沈牧航又喊了一聲。
“我也說了不用。”溫自的聲音依舊冷漠。
就這樣,兩人你來我往,在下沉廣場起了争執,很快便吸引了一群同學的圍觀,他們議論紛紛,探讨着二人的關系。
然而這樣打量審視的目光讓溫自傾很不舒服。
成為人群中的焦點是他與生俱來的噩夢,他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走姿上,人們對他議論紛紛,說他殘疾瘸腿,笑他緩慢笨拙,就像個遲暮的老人。
尤其是這些人還和他年齡相仿……
溫自傾的心跳愈發地慌亂,他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沖向了大腦,他努力維持着冷靜,指揮着自己走出這個圍觀圈。
然而事與願違,沈牧航不顧衆人的眼光,依舊拉着他糾纏。
溫自傾那種不适與焦慮愈發強烈。
“放開他!”
終于,一個老道穩重的聲音解救了他。
溫自傾看着突破重圍,一步步朝他走來的榮叔,瞬間便熱了眼眶。
榮叔之前在部隊當過兵,三兩下就解決了一個沈牧航,然後走到了溫自傾的面前。
汽車在人群的外面,榮叔沒有推輪椅過來,他低聲詢問了溫自傾兩句,見他點了點頭便背上人,迅速離開了這裏。
……
會館裏,一個男生激動地嚷嚷着跑了進去,“吵起來了吵起來了,外面幾個人吵起來了!”
許燃看了眼同班的男生,也好奇地問道:“怎回事?”
“不知道啊,反正就是一個男的拉着另一個腿腳不好的男生,不讓人走。”
“然後呢?”
“然後就有意思了,一個大叔沖出來料理了不讓走那男的,然後背上那個腿腳不好的男生走了!”
“好家夥,藍顏禍水啊這!”許燃接了句。
“嘿,你還真別說,腿腳不好那男生長得真好看,杏圓的眼,皮膚白的呦,跟朵溫室裏的嬌花一樣,還有那個鼻子啊……”
聽完男同學描述的樣貌,陸景融突然跑了出去。
“景融哥,你去哪兒?”許燃喊了一路,也跟着跑了出去。
男同學見狀也連忙跟上。
然而陸景融出來的時候圍觀人群都散了,更何況是幾位主角。
“人呢?那個腿腳不便的男生呢?”陸景融的語氣中帶着一抹自己未曾察覺的緊張。
“走了呀,都說後面出現一成熟穩重的大叔,直接背起人就走了,當時我旁邊的女生直嚷嚷磕到了,聽說倆人後面還上了輛豪車,啧啧啧……”男同學咂舌感慨着這個世道。
許燃似乎是覺察出點什麽,側着頭詢問道:“景融哥,怎麽了,你認識那幾個人嗎?”
陸景融動了動喉結,良久也只是搖搖頭,輕輕道了句:“沒什麽,好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