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許燃站到了溫自傾的面前。

他居高臨下,滿臉的驚訝,“你的腿怎麽了,怎麽坐着輪椅啊?”

既然迎面撞上避無可避,那就坦然面對。

溫自傾擠出慣有的笑,同他們打過招呼後從輪椅上起身,“我的腿沒事,輪椅我有時候會用到。”

見狀,許燃好似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剛才遠遠的看到你在輪椅上坐着真吓死我了,還以為你遭遇了什麽事,殘疾了呢!”

說完他好像意識到自己說話難聽,尴尬地“啊”了一聲,捂住嘴,滿臉歉意地看着溫自傾。

溫自傾勉強維持着笑容,說了句:“沒事。”

陸景融也出來同許燃解釋道:“他身體不好,所以日常出行的時候會坐輪椅。”

“哦,原來是這樣啊。”許燃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樣,那雙狐貍一樣的眼睛骨碌碌地轉着,還是忍不住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溫自傾。

溫自傾兀自帶着笑,任由他打量。

與此同時他也在看,看着許燃身上這套本屬于自己的衣服。

溫自傾的衣服向來簡單,這件也不例外,純棉的白T,上面有黑色印花的logo,溫自傾身體贏弱,所以衣服的尺碼都小,旁人幾乎都穿不上他的衣服,但許燃竟然可以,而且這個白T穿在她身上着是莫名的合适。

就好像這件衣服本就是他的一樣……

“驗收項目的時候出了點意外,他的衣服濕了,你們身型差不多,我便帶他過來換身衣服。”像是覺察到溫自傾的目光所在,陸景融開口道。

這算是解釋了許燃為什麽出現在這裏,還穿着他的衣服。

溫自傾點了點頭,也不過分追究這個事。

陸景融看了看溫自傾,然後幫他緊了緊身上的外套,“穿得還是有點薄,晚上涼,下次再想出來溜達稍微穿得厚點。”

“好。”溫自傾笑着答應完問道:“你們這是還要出去嗎?”

陸景融輕嗯一聲,“一會兒有個比較重要的飯局。你呢,是還要在外面逛一會兒嗎?”

他語調愈發得溫柔,像是四月的春風般溫和。

溫自傾聽着臉上不自覺地有了笑容,“不了呢,小區都已經逛完了,現在該回去啦。”

“好,那我送你回去。”陸景融說着将一旁的輪椅推了過來,讓他坐上就要送他回去。

溫自傾剛坐穩,他們還沒來得及走,許燃便張開雙手擋在了他們面前,他咋咋唬唬,“不行啊景融哥,我們時間要來不及了!”

陸景融皺眉,“不差這幾分鐘。”

許燃臉上是明顯的擔憂,“可是我爸讓你早點過去,說是有好多人要介紹給你認識,你總不好讓人家等吧?”

見狀,溫自傾主動對身後的陸景融開口,“你們有事就去忙吧,我都出來逛這麽久了,也沒什麽事,更何況都要到我們樓下了?”

“對啊對啊,這兒離你們家也就幾步路,這麽點兒距離沒事的。”許燃趕忙跟着附和。

不等陸景融反對,他又道:“我們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你的那些個什麽項目的後續資金怎麽辦?”

最終,陸景融還是沒有送溫自傾回家,整個人被許燃強硬地拉走了。

溫自傾并沒有着急離開,他目送二人離去,直到最後連背影都消失不見,他才轉身,然而輪椅剛轉動兩圈便一雙尖頭皮鞋踩住,攔住了去處。

擡頭,溫自傾見到了他這輩子最厭惡的一張面孔——

林世恒。

他還是那頭桀骜不馴的藍發,狹長的眸子眯起,嘴角帶着一絲玩味兒的邪笑,“呦,真是巧啊在這裏遇見,咱們還挺有緣吶!”

溫自傾面容冷了下來,他盯着着他沒有答話。

他們租住的小區只是普通小區,安保條件一般,什麽人都能随便進出,但這種檔次的小區顯然不是林世恒這個闊少會來的地兒。

見人不理自己,林世恒自顧自地拿出煙盒,他抽出一根煙夾在耳朵上,然後另抽出一根就要遞給溫自傾。

見後者依舊不為所動,他才一拍腦袋,一幅恍然大悟的樣子,“哎呦呦,忘了忘了,你溫小少爺不抽煙的,啧啧啧,這麽好的煙不抽,真是可惜了啊。”

林世恒一邊啧啧着,一邊從耳朵上拿下煙點燃。

火苗高高竄起,他神色誇張地猛吸兩口,然後湊到溫自傾面前,盡數吐出,嘴角擰出一抹邪惡的笑容,“老同學一場,不抽也讓你聞聞,怎麽樣,有夠意思吧!”

盡管在林世恒湊上來的第一時間,溫自傾便屏住呼吸往後撤身子,卻還是止不住灰色的煙霧往鼻孔裏鑽。

他難受地皺了眉,嗡着聲音開了口,“你想幹什麽?”

林世恒根本不回應他的問題,反而是滿臉好奇地在他四周探了探,“今兒怎麽就你自己啊,那個部隊退下來的老頭呢?怎麽沒跟着你啊?”

聞言,溫自傾眉頭皺得更緊。

林世恒既然有功夫調查榮叔的底細,便一定知道自己搬出溫家的事情,所以他出現在這裏絕非偶然,如今這裏人又少燈也不亮,他究竟想做什麽!

溫自傾将右手摸進口袋之中,暗自捏緊了手心。

“我就說,從前畏畏縮縮的溫自傾怎麽敢開口反擊罵人了,原來是有個練家子給當保镖,啧啧啧,狗仗人勢啊,上次見面罵得挺爽的吧,不過是不是沒想到今天會一個人落在我手上啊!”林世恒狹長的眸子裏閃着狡黠又兇狠的光。

他死死盯着溫自傾,像是一頭盯守着獵物的野獸,兇戾而又貪婪。

幾年時間沒見,眼前這人長得愈發動人,尤其是蒼白臉頰中透露出的那絲病弱感,更讓他腎上腺素飙升,想就地将人推倒。

溫自傾不是傻子,自然讀出了他眼中的含義,他壓低聲線警告道:“林世恒,你敢動我試試!”

話音剛落,林世恒便發出了狂妄的笑聲,他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笑到不能自已,“哈哈哈,小可憐,你這威脅真有殺傷力啊,怎麽,我要是弄了你你跟誰告狀?”

“你那除了忙一無是處的老攻?還是你哥,溫致仕?”林世恒輕蔑地嘲笑道。

“別想着跟你哥告狀,沒用的。”林世恒嗤笑一聲,愈發猖狂,“這麽跟你說吧,當年你聽不到我的一句道歉,往後,餘生,這輩子,你溫自傾也不可能聽見我林世恒的一句道歉!”

提及當年,猶如噩夢纏身,溫自傾臉色變得愈發的蒼白。

林世恒見狀,一臉心疼地拉住他的小手,“哎呦呦,小可憐別害怕啊,高中的時候不懂事,長這麽漂亮的人都不知道心疼,啧啧啧,以後不會了,我好好疼你。”

林世恒一邊說,一邊順着他的手臂往上摸,冰涼的手指如同蛇一般,激得溫自傾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仿佛無數條蟲子在不停地蠕動,驚恐又惡心。

林世恒享受着弱者眼中的驚恐與畏懼,就要得寸進尺,将手探進衣服的時候,身旁突然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

這警報聲猶如一粒石子,擲入平靜的湖面,瞬間激起一陣波瀾,原本平靜安寧的小區突然躁動了起來。

許多人被這聲音吸引了過來,讨論聲和腳步聲不斷逼近,林世恒罵了句娘,不敢再輕舉妄動,轉身便跑了。

終于擺脫了這個麻煩,渾身緊繃的神經在一瞬間松懈。

溫自傾在原地緩了很久,才同漸漸圍過來的衆人擠出一個抱歉的微笑,他廢了好大的力氣從口袋裏摸出警報器,“給家裏孩子買的小玩具,不小心碰到了,抱歉。”

道完歉後,他将警報器關閉,再次放在口袋裏收好。

這也是母親溫明珠買給他的。

他親愛的媽媽,真的為了自己這個病弱的小兒子想到了很多可能性,也操碎了心……

周圍人見是個意外,沒什麽事,便也逐漸散去。

溫自傾怕林世恒人沒走遠,不敢逗留,也趕忙回到了家。

将門反鎖後,溫自傾跌跌撞撞地沖進了客衛。

他開始劇烈地嘔吐,吐得滿是酸水,舌苔發苦依舊解不了他心頭的惡心。

下一秒,水龍頭被開啓,嘩嘩地流水沖刷着林世恒接觸過的肌膚。

溫自傾用香皂打了一遍又一遍,尤不滿足,又拿起一旁的刷子,不管不顧地刷了起來。

粗粝的刷毛将嬌嫩的肌膚刷出了血痕,可溫自傾依舊不覺得滿意,他慌亂又無助地搜尋着更好用的工具,直到最後拿起了刀……

利器劃破皮膚的那一刻,溫自傾才驟然清醒,他猛的擡頭,看到鏡子裏的自己頭發濕透,眼眶猩紅,額頭更是布滿了汗珠,狼狽不堪。

被鏡子裏的自己吓了一跳,溫自傾慌亂地退了兩步,腳邊碰到一個東西。

低頭,是母親溫明珠要他随身攜帶的警報器。

剛才吐的時候太狼狽,警報器便不知不覺從他口袋裏滑落了出去。

溫自傾僵硬地俯下身去将警報器撿起,然後放置在了洗漱臺上,他不敢看自己左手臂上的傷,只愣愣地看着那個小小的警報器。

恍惚間,他又想起很多年前,母親溫明珠把這個小東西給他,叮囑他每次外出必須帶着,還教他怎麽樣的情況下使用能吓跑壞人……

他最親愛的媽媽,怕他遇到危險,絞盡了腦汁,想方設法地教他生存,讓他自保,可他卻是不争氣地拿着刀刺向了自己……

所有的情緒如同洪水般在一瞬間決堤。

豆大的淚珠滾滾地滑落,溫自傾無助地滑落在地上,他無法抑制地啞聲哭泣。

對不起媽媽,真的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傷害自己的,我只是真的很難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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