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陸景融像是一條魚被困在了魚缸裏, 他的傾傾已經和別人游向寬廣無垠的海面,而他只能在原地看着,沉默地接受他們離自己越來越遠的事實。
直到他再看不見他們的身影。
他像是被所有人遺忘, 和這個世界失去了關聯的紐帶,孤身一人, 不再被誰在意。
可即便如此,陸景融還是抱着一絲期冀,朝着他們走去, 然後跟着到了包房門口, 他聽到了溫自傾和沈牧航之間的談話。
聽了半晌,陸景融一愣,門內的他們似乎再讨論出國留學的事宜。
溫自傾查了很久的資料,A國有很多他這種特殊人群的學校,學習的內容很豐富, 包括他想要的那些自保能力的教學。
沈牧航當初就是從A國留學回來的,所以溫致仕在知道溫自傾想留學的消息後, 便把人約出來,說是就有關具體情況,再好好詢問詢問。
陸景融在門口聽着二人的交談聲,他聽到傾傾出國的日子已經定下來後,眼神開始一點點變得空洞,像是被誰攝取了靈魂。
最終, 陸景融不知道是怎樣失魂落魄地出了料理店的門, 他看着地上的陰影,腦海中紛亂複雜。
傾傾馬上要走了, 那他……什麽時候會回來?又或者說,他會不會不再回來了……
陸景融愈發地低沉, 他像是本就失足落水的人,突然被一個急浪打翻,就那樣猝不及防,毫無準備。
炙熱的太陽灼烤着陸景融,像是要将他的靈魂完全蒸發,陸景融困在迅速膨脹的情緒中,難以自拔。
直到一個不速之客,出現在了他的身側。
“這邊新開了一家日料店,走吧,進去瞧瞧。”
說話人的聲音熟悉又陌生。
陸景融像是被喚起什麽,瞳孔微震,然後一回頭便看到了領着一群人的林世恒。
像是打開了記憶的旋鈕,溫致仕當初的話一下子又浮現在了耳邊——
“如果不是為了去學校遇見你,他怎麽會鬧着入學,然後遇到林世恒那個混蛋?”
“如果不是你非要搬出去住,他怎麽可能一個人再次遇到林世恒?又怎麽可能被林世恒那家夥欺負,好不容易克服的心理障礙再次出現,拿着尖刀劃向自己!”
是林世恒。
紛雜的情緒被暫時收起,陸景融在心中重重地念着這個名字,下一秒渾身的血液朝着胸口湧來,額頭上的青筋限限地跳着,他死死盯着朝這家店走來的人。
然而林世恒卻沒注意到陸景融。
他趾高氣昂地領着一群人朝着這邊的日料店走來。
人一步步逼近,溫致仕憤怒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陸景融眼中漸漸起了猩紅,他額上青筋凸起,默默攥緊了雙手。
難保林世恒進去後會不會遇見傾傾,上一世因為他的失誤,搬出去住的時候沒有照顧好傾傾,這一次他絕不能再讓悲劇重現!
于是,下一秒陸景融橫跨一步,站在門前的臺階上,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眼前突然出現一片陰影,林世恒擡起頭眯了眯眼睛。
很快他便認出了陸景融,嗤笑一聲,氣焰很是嚣張,“呦,這麽眼熟,我說是誰呢,原來是陸大少啊。”
上學的時候,陸景融和林世恒他們在同一所所學校,那時候的林世恒就很看不慣陸景融,因為陸景融的長相氣度,導致他的人氣在學校裏一直都比自己高。
見林世恒開了口,旁人立馬殷勤地接上了話,“林少不知道啊,陸氏集團破了産,他們陸家的別墅都被收了,他陸景融還算哪門子的少爺。”
“哈哈哈,就是就是,家都沒有了,不過是喪家犬一條,哪還能讓林少您喊句陸少爺啊。”
陸景融卻是不予理會其他人的嘲笑,他只一雙漆黑的眸子一轉不轉,沉沉地盯着林世恒。
就是這個人渣在學校欺辱傾傾,害得他不自信,甚至開始自.殘……
“陸氏破産了啊?”林世恒狀似驚訝,“這麽大個企業,怎麽說沒就沒了啊,啧啧啧。”
林世恒一臉可惜的樣子,啧啧在嘆。
陸氏破産這麽大的事,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上學的時候就一直被陸景融壓一頭,如今遇見了,自然要往人傷疤上好好踩兩腳,得意得意了。
“破産也就破産吧,只要一家人還好好的,東山再起也不是什麽難事,你說是吧,陸少?”林世恒挑着眉,不見半分真誠,一副輕嘲的模樣。
“哎呦喂,林少還不知道啊,陸氏夫婦欠了一屁股的債,已經自殺了,哈哈哈。”
林世恒聞言邁步一個臺階,嚣張跋扈地戳了戳陸景融的肩膀,“怎麽,爹媽都死了還有心情來這種地方吃飯啊?”
陸景融眸色愈發地陰沉,他像是看死人一樣盯着林世恒。
但即便如此,他依舊是寸步不讓地堵在門口,甚至還彎下脖頸,在林世恒耳邊輕飄飄地說了一句話。
原本嚣張得意的林世恒瞬間變了臉色,他臉色變得極其難堪,眼中像是在噴火一樣,下一秒便伸手招呼着身邊的人去揍陸景融。
一群人扭打在了一起,最後通通被帶去了派出所。
這所有的一切,都被剛剛過來的溫致仕看得清楚。
他就在不遠處,安靜地看完了這出鬧劇。
林世恒,陸景融全部都是他讨厭的人,好不容易打起來了,他自然是要好好看一看,等到看煩了,直接拿出手機報了警,将人全部帶走。
凡是欺負他弟弟的,有一個算一個,都等着瞧吧……
另一邊,林世恒即便進了派出所依舊嚣張,一副誰都不放在眼裏的樣子,罵罵咧咧地嚷着,“知道我是誰嗎,就敢抓我!你們領導呢,把人叫過來我要見他!”
警察同志強忍着翻他白眼的沖動,訓斥了他兩句。
林世恒還有不服,還想站起來在警局鬧事,趕忙被一旁的狐朋狗友勸住。
“算了算了算了!林少咱們算了!”
“就是,咱們不跟人民警察一般見識哈!”
“是啊是啊,有什麽事等林總來了再說。”
那邊長椅上,他們五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襯得另一條長椅上沉默的陸景融愛格外孤獨。
很快,調查結果出來了,監控顯示最先挑釁和動手的都是林世恒,然後便是傷情鑒定了,幾個人都是一些皮外傷。
林世恒他們雖然人多,卻是個個都挂了彩,反觀陸景融以一敵五,卻只是破了個嘴角。
“他奶奶的,這姓陸的下手可真狠啊!”其中一個人終于忍不住疼,嘶嘶兩聲,小聲咒罵道。
旁邊的人立馬附和,“我腰窩子這兒也疼,上學那會兒就聽說他練武的,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陸景融之所以一打五還能不落下風,便是因為他從小就開始練武。
又或許說,是因為在他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沒有救下他想救的人,所以才開始練武。
剛上一年級的陸景融也個子小小的,去的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班上那個坐輪椅的小朋友,長得像陶瓷娃娃一樣好看,陸景融看得出神,甚至沒聽到陶瓷娃娃自我介紹的名字。
體育課上,陶瓷娃娃被其他調皮搗蛋的小朋友欺負,他有心幫助,卻無能為力,只能看着人被欺負得摔倒在地,乃至于最後退了學。
陶瓷娃娃剛退學的那幾天,陸景融郁郁寡歡,陸母發現了,便問他怎麽回事,他便把這件事情告訴了陸母。
陸母一邊開導他,一邊幫他報了武術課。
母親說:難過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他需要的是改變,這樣下一次,他再遇到想要保護的人便不會再手足無措了……
後來,見到同樣坐着輪椅的溫自傾的時候,陸景融心中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那個吃着糖果對自己甜甜笑的人,會不會就是溫自傾?
只是他從秦管家口中得知,溫自傾沒去過學校,一直請的是私人家教。
陸景融這才打消了念頭,也對,溫家那麽緊張傾傾,平時門都很少讓他出,又怎麽會讓他一個人去上學呢?
只是陸景融略微疑惑溫致仕說的話,他為了自己才去的學校又是什麽意思?
……
林世恒那幾個人安生了一會兒,開始反應過來勁兒,覺得身上疼了,又是罵陸景融下手重,又是罵自己人菜,五個都打不過一個。
林世恒的怒罵聲,陸景融充耳不聞。
當初面對那些讨債的人,他不會動手,是因為自身理虧,他明白那些被欠債的人內心的苦澀,但是眼前這些人渣不一樣。
林世恒越罵越憤怒,他咬牙切齒地等着陸景融,“媽的,下手這麽重,等死吧。”
“我不等死,我等我們一起被拘留。”陸景融面無表情地冷漠道。
十分鐘後,林世恒狐朋狗友嘴裏的林總,也就是林世恒的大哥林世豪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林世豪大了林世恒十二歲,氣質上成熟穩重也內斂,他一來就給警察同志們道歉,說自己的弟弟給他們添麻煩了。
林世恒卻像是不長眼一樣,還同他哥語氣嚣張地嚷嚷着,“哥,就是這混賬玩意兒打得我,快讓他給我道歉,不然出了這個門就搞死他!”
不等警察的訓斥,林世豪先是一個大耳刮子給到他弟,剛才的氣質一掃而光,“還敢搞死別人,我先搞死你這個小兔崽子!”
“嗚嗚嗚,哥。”林世恒捂着臉,委屈巴巴地喊道。
林世豪卻是不為所動,他反而态度強硬地摁着林世恒的頭給陸景融鞠躬道歉。
有林世豪和林世恒倆兄弟帶頭,其他人也不敢坐着了,紛紛起身跟陸景融鞠躬道歉。
林世恒原以為事情要這樣憋屈的解決了,然後卻見陸景融搖了搖頭,三分鐘後他才明白剛才陸景融口中的一起被拘留是什麽意思。
面對警察的調解,陸景融神色淡淡地堅持道:“我不接受道歉,也不接受調解,按照治安管理法走,該拘留幾天就拘留幾天。”
聽到是真的拘留這下林世恒是真的慌了,不等他哥摁頭,又是三鞠躬加對不起,其他人毫不例外地跟上。
然而陸景融依舊堅持。
林世恒怒吼道:“你他媽的有病吧,歉也道了,受傷的錢也願意賠給你,你他媽的還想幹嘛?”
“你該道歉的人不是我。”陸景融冷冷地盯着他道。
“他媽的,要給誰道歉,你把人喊過來啊!”林世恒低聲下氣那麽會,終于忍不住了,他怒吼一聲,言語中絲毫沒有道歉的态度。
林世豪一把摁住暴走的弟弟,一雙眼睛犀利地看向陸景融口吻理性道:“不同意調解的話,你也免不了被拘留,畢竟你也是動了手的。”
有他哥說話,林世恒瞬間底氣足了起來,“沒錯!拘留的話你也跑不掉!你他媽的也動手了,老子這臉上還有傷呢!”
陸景融提了提唇角,愉悅道,“好啊,那就一起拘留啊。”
最後的結果便是六個人一起被拘留,陸景融時間短點七天,而林世恒他們則是十五天。
收到拘留通知書的那一刻,林家兄弟二人臉色都異常地難堪,林世豪面色深沉,犀利的目光死死盯着陸景融,林世恒則是藏不住的罵罵咧咧。
他那些狐朋狗友也是一臉菜色,鬼知道出來吃個飯能把自己吃進去啊!
唯獨陸景融神色淡淡。
因為他已經達成了他的目的。
拘留林世恒他們是為了确保傾傾在出國前不會再遇到他,出現任何意外,至于拘留自己,只是順帶,他害怕,害怕自己再一次瘋癫起來,追逐着傾傾不肯放手,給他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困擾。
這麽些天,足夠了。
看守所裏——
陸景融看着日月更替,在心中數着傾傾出國的日子。
這天晚上,他躺在通鋪上,微微側着頭,從唯一且狹小的窗戶裏看向那輪明月。
今天的月亮彎彎的,挂在在高高的黑夜中。
依舊是那種遙不可及的距離。
世人愛月亮,卻沒有誰擁有月亮,而是遠遠地看着它在天空上,皎潔明亮,即便自己永遠觸摸不到也是好。
我愛月亮未必要強求擁有,即便不被他知道,也可以繼續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