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睡覺之前把陽臺上的衣服收起來, 本來想着疊一疊的，可是上手之後發現自己疊的亂七八糟，于是只能作罷。這手有點不巧啊, 還是得辛苦媽媽。陸源回屋睡覺去, 到下半夜果然外頭雷聲轟鳴, 大雨頃刻之間仿佛瓢潑一般。隔壁房間媽媽急咧咧的聲音傳過來：“老公老公，趕緊去收衣服！”

陸源的爸爸穿着拖鞋，踏踏踏的就跑到陽臺去, 沙發上堆着的衣服那是看都不看一眼。結果到陽臺發現衣服沒了, 才恍惚看向沙發，松了一口氣。

拖鞋啪啪啪的聲音又返回了卧室。

睡了睡了，夜半聽雨好入眠。

陸源這會兒卻不怎麽能睡得着了，手反着枕在腦袋下, 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他在想夏文今天跟他說的那些話。

不般配？

差距大？

可是，呵，他陸源想要得到的東西，從來不會輕易放棄。

第2天一大早上, 陸媽媽打算去廚房做點早餐，結果發現廚房裏面早餐都已經做好了, 不由得吃驚，老公還在床上躺着, 這早餐哪裏來的？難道是自己兒子做的？

不應該呀, 這個時間點下這麽大雨, 沒有出去晨跑的話, 應該躺床上睡懶覺啊。結果敲了敲門之後沒有回應，推開兒子的房門一看, 被子亂七八糟的縮在床角，人早就不見了。

“這麽一大早的，人會去哪裏？”忍不住嘀咕。

火車站

具體來說應該是火車站前面那一段爛路口子上，地基都被刨出來了，坑坑窪窪的，還沒有開始埋沙石，好大一灘水，能到人的膝蓋上。架着的木板子、用來做護欄的板子被充做臨時踩踏的落腳點。

陸源穿着雨衣，穿着套靴，開着他的小三輪車。原本他的小三輪車是沒有棚子的，今天一大早起來還特地拿繩子綁了一塊雨布。

“上車不、上車不？能上三個人！一個50塊。”

“你搶錢啊！走過去才十幾分鐘，你要50塊？”

“小夥子，你這也太不厚道了，哪能收50啊？”

“帶行李的50，不帶行李的40，愛坐坐不坐算！”

有的人趕時間要形象不差錢，給了就給了。陸源一踩油門就把人送到火車站站口子去了，渾濁的水往兩邊濺開，換來好些人的罵罵咧咧。可實際上他們走路，加上下這麽大雨，身上早就沒有地方是幹的了。只不過壞天氣壞心情，找個人或東西罵罵咧咧兩句，心裏頭舒坦一點。

搞了30多趟，小賺一筆。怕沒多少油了，打算在這裏等着聞知湘。結果這時候一個老頭背着蛇皮袋子，艱難的撐着傘，上氣不接下氣的看向了陸源。

有人在跟陸源讨價還價。

“再送一趟呗，送一趟，30塊行不？”

“20塊。我就一個行李箱，20塊送我過去吧。”

“小後生心不要這麽黑，這麽點距離，油錢花不到兩塊錢，說50就50你是一點都不肯降啊？”

老人的聲音也傳過來了，“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小心老天來道雷劈死你，黑心腸爛肚肝，生孩子沒□□。路這麽難走，不幫大家夥一把就算了，還故意高擡物價。年紀這麽小就是個大爛人了。”

說着說着，人就往車子前面來了。

那架勢一股子無賴的味兒。陸源敢保證轉過去幾十年，這老頭子還年輕的時候，肯定是村子裏流裏流氣的那種人裏的一員。

腦子一瞬間就做出反應了，自己要是不讓對方上車，在和他推搡之間把人弄摔倒了，後果就是賠錢。要是讓對方上車，自己就得捏着鼻子強咽下這口氣，把對方送過去還賺不到一分錢。這種人他看的多了。還有那些不願意出錢坐車的，往往是罵罵咧咧最厲害的。可是除非他給他們免費，不然就算5塊錢一次，他們也不會坐的。

陸源在老頭子邁步要往這邊過來的時候他直接開始倒車。老頭子動作突然就麻溜起來，要追到他車子跟前去。陸源一看這架勢不得了，連忙把車子扭轉，忙不疊的跑了。老頭子壓根就追不上。

對方在後面氣急敗壞，罵罵咧咧。

陸源心說這種人自己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開着車子繞着這個地方兜了一圈回來，人已經不見了。就在這個時候一輛白色寶馬車停在了不遠處。

這地方是過不來了。因為路面寬寬窄窄，有的地方倒是能夠讓車子通過，有的地方頂多過他這樣的小三輪車。

沒過一會兒車門打開了，穿着一雙白色鞋子的少年從車裏面出來了。

陸源在這麽一瞬間，他感覺灰蒙蒙的天，好像亮了亮。

對方撐起一把黑色的雨傘，對着車裏的人說了點什麽，去後備箱把箱子拿了出來。

兩個行李箱。一個箱子看起來就特別重，陸源猜應該是書。還有一箱子應該就是衣服了。

聞知湘站在路邊，車子也沒有走，雨刮器不停的刮着雨水。很顯然遇到了困難。打一把傘拖兩個行李箱，實在是太為難了。而且前面這段路，就自己今天穿的這雙微微帶點底的白色鞋子，還有穿的這條白色褲子，真要淌過去了，衣服鞋子恐怕都廢了。

一道喇叭聲穿透雨聲傳了過來，聞知湘頓時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這一看，整個人不由得呆住了。

陸源沒有直接把車子開過來，他怕自己開過來的時候，飙對方一身泥巴。車子在路邊靠停，他穿着靴子，頂着雨衣，邁步走了過來。

聞知湘很想開口問他為什麽會來？心裏面也有猜測，他覺得對方出現在這裏，說不定真的是為了送他一程。可是，他又不敢問。心裏面滋味莫名。

沒必要這樣的，明明自己已經拒絕過他了。他這樣會讓自己很有負罪感，不能回應對方的感情，卻還要享受對方對自己的好，這樣的過于無恥。

然而他還沒有開口說話，陸源就已經走過來，頂着雨衣帽子下，一張輪廓線硬朗眉眼深邃的臉沖他露出一個有點壞的笑容，“搭車不？50塊錢一趟。”

聞知湘又感覺自己的心又微微有些亂了。

寶馬的車窗降下來，露出一張和聞知湘有五分相像的臉，應該是聞知湘的媽媽。對方穿着一件真絲襯衣，帶着一對珍珠耳環，皮膚白皙，眉眼犀利。“送過去多少錢？”

“50。”

“這麽貴？”

“那30。”

聞知湘的媽媽愣住了，沒想到陸源這麽好說話。“那就30吧，送我兒子一趟。”她拿出錢夾子掏出來30塊錢，遞給陸源。陸源在拿到錢的時候，對方立馬就把手撒開了。很明顯的嫌棄陸源髒，又或者是有些看不起他這個階層的人的。

不過陸源并不在意。

陸源幫忙搬行李，行李上車之後，他看着聞知湘，伸出了自己的手，“我扶你一把？”

聞知湘猶豫了幾秒，在選擇自己上去還是被扶着上去之間，選擇被扶着上去。因為車身能夠下手攀附的地方實在是太髒了。

“小心一點，車子有點髒，別弄髒了你的褲子和鞋。”

“謝謝。”

“不用客氣。”

車子發動起來，就不方便說話了。到了火車站門口，把東西放下來。陸源幫他拿行李箱去候車廳，聞知湘本來打算拒絕的，可是話沒有說出口，由着對方把自己送到了候車廳，找到一個人比較少的地方停了下來。

陸源把帽子拉下來，笑眯眯的看着他，直把聞知湘看的不好意思。

“吃早餐了嗎？”

聞知湘輕輕的點了點頭，“吃過了，你呢？”

“當然吃過了。”陸源把雨衣拉開，裏面穿了一件運動衫。聞知湘這才發現對方還背着一個書包。

陸源把書包脫下來，拉開拉鏈。聞知湘的心裏面微微緊張起來，他懷疑、他猜測陸源有東西要給他。

可是、可是自己怎麽能夠要呢？真的不能要。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陸源拿出了那包濕紙巾。是的，在好再來餐館喂貓的時候，買過來給聞知湘擦汗的。

他蹲下去就給他擦鞋子，聞知湘慌的腳都沒地方放，想要逃跑或者後退，可是人坐在椅子上，當真是進退無門。又怕自己動作太大了不小心踢到陸源。

“這麽多人呢，你幹什麽呀？”聞知湘壓低的聲音說着，感覺自己的臉已經火辣辣的燒起來了。

陸源把他的鞋子擦幹淨，擦的很仔細。笑眯眯的擡起頭，開口說：“我在做舔狗啊。”

“什、什麽？”

“我說我在做舔狗。”他樂呵呵的，又重複了一遍。

聞知湘的脖子開始泛紅，一直紅到了天靈蓋，簡直都快冒煙了。“你、你別胡說八道！”

“我沒胡說八道。你看我哪裏不像舔狗？為了今天能來送你，我4:00就起床，把車子弄了弄。還抓緊時間做了點東西，就為了能讓你帶上。”說着說着陸源笑起來，然後問他：“願不願意給個機會啊？我真的想追你。”

周圍沒什麽人，可是還是特別緊張。聞知湘人都麻了，感覺陸源土匪一樣。他的心髒怦怦跳的飛快，咽了咽口水，才對陸源說道：“你別跟我開玩笑了，我們兩個，我們兩個根本不合适。你這麽做也沒有用，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陸源笑着說：“試都沒有試，你怎麽知道不合适？”

聞知湘說：“這種事情就是憑感覺。我覺得不合适。你別這樣了，快起來。”從小到大，能夠自食其力以後，自己的鞋子都是自己刷的。這還是第1次有人幫他擦鞋子，感覺自己心跳都不正常了。

陸源從善如流的站起來，在聞知湘旁邊坐下。他人高馬大，坐在不鏽鋼的椅子上，都有一股讓人難以忽略的氣場。“你說你憑感覺覺得咱們倆不合适，可是我怎麽覺得我憑感覺覺得咱倆再合适不過？知湘，不要拒絕的這麽快，給次機會怎麽樣？”

“這種事情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不是給不給機會的事。”

“非要這麽拒絕啊？”

用力點頭。

聞知湘覺得自己跟陸源沒可能，跟任何人都沒可能，他的家庭不允許他有一個同性戀的男友，他已經決定打單身了。

陸源看着他如此認真的點頭，一點都不敷衍自己，嘴角的笑容越發的勾起。怎麽說呢？明明老婆是一個比較清冷比較孤高的人，可是在很多細節中，卻又不難發現，他有點乖。

比如現在，他就誠實的有點可愛。

沒事，不同意就不同意吧。下次見面了再問問，相信總有一天，自己再問他要不要做自己男朋友的時候，他會回答好的。

看看時間差不多，要排隊下去坐火車了，陸源站起來，從書包裏拿出來自己給他準備的東西。“第1次坐火車嗎？”

“嗯。”

“卧鋪嗎？”

“嗯。”

“我猜也是這樣。給你備了點花露水，還有一套一次性棉紡布。別急着拒絕，第一次坐火車路途又遠，不準備這些東西，在火車上有你好受的。”

聞知湘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些東西他也确實沒有準備。且不覺得自己不準備這些，就不能坐火車。不過陸源幫他準備了，心裏面不感動是假的。

“耳塞給你準備了兩對，怕你睡覺的時候不小心丢了。時間快到了，趕緊驗票吧。到了記得給我發消息，”

“好。”說完要走了，可是還是回過頭，很認真很認真的對他說：“謝謝你，陸源，真的很謝謝你。”不過，還是只能拒絕對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