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上了火車之後才發現自己有些想當然了, 他本身有一些潔癖，這裏又不是起始站，車裏面已經鬧哄哄的了。而且空氣流通不太好, 汗味腳臭味還有雨水的腥味……各種各樣的味道都混雜在一起。進去的瞬間他就想出來了。

找到自己的卧鋪的時候, 發現被子上有洗了卻洗不掉的污漬, 看起來特別像小寶寶吐過了奶，留下來的印子。

聞知湘不由得握緊了拳頭，給自己鼓了鼓勇氣。這還是他第1次出遠門, 第1次坐火車。這感覺他不想來第2次了。下一次如果回來的話, 寧願坐飛機到省城，再包車回來。

把一次性的棉紡□□好之後，他坐在床上，看起了書。後面人越來越多, 味道越來越重，聲音也越來越嘈雜，耳塞和花露水也就派上了用場。一時間心緒也就格外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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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送完了，這點辛苦錢也就不打算掙了。雖然外面雨下的還挺大，但是他已經沒了那個心思。開車回到家, 進屋之後将自己草草收拾了一下。把兜裏面的錢拿出來放在桌面上，少說四五千。

可惜這生意做得一回不能做二回, 容易被打，也容易被碰瓷。

白天睡了一天, 晚上吃了飯之後就坐不住了, 回房間裏面躺着睡覺。結果翻來覆去睡不着, 這是老婆走了, 把自己的心也帶走了。

不知道老婆現在到哪裏了。

下一次見面的時候，都不知道是哪一天了。

唉……

長長的嘆息一聲。

就在他打算拿出手機, 看看財經新聞的時候，門被敲響了。他一轱辘從床上坐起來，門被打開，媽媽伸出個腦袋出來，開口說：“陸源，你表姐在人民醫院生了。我跟你爸現在去看一下。你一個人在家可以吧？”

表姐？

陸源腦子裏頓時浮出他表姐的形象。一個胖胖的，但是很高的女生，笑起來的時候有兩個酒窩，頭發又濃又密，陽光開朗。

她結婚了？

還有孩子了？

這麽快的嗎？

印象裏還是活潑開朗的青春女高生，帶着上小學沒幾年的他，騎單車出去浪。他姐姐使勁往前面蹬，他就在後座上面坐着。直到他姐姐發現怎麽蹬都蹬不動的時候，還伴随着他的哇哇大叫，扭頭一看，原來是他的腳卡車轱辘裏了。

小時候他跟姐姐關系挺好的，只不過後來對方結婚有了自己的小家，而自己也忙于工作，也就只有過年的時候能夠聚一聚了。陸源聽到媽媽說表姐生孩子了，頓時從床上翻身坐起，急忙忙的說：“我也過去，我也過去看一下寶寶。”

媽媽笑呵呵的說：“也行。外頭有點冷，你穿件外套。”

“好。”

媽媽出去在客廳和爸爸等着他，陸源稍微把自己拾掇一下就和爸媽出了門。外面淅淅瀝瀝還下着些小雨，馬路上車流不多，家裏的面包車一路順暢，很快就到了醫院。

“咱們買點什麽？”陸源詢問。

“這個看你媽，你媽說買什麽就買什麽。”

媽媽：“禮品意思意思就可以了，紅包封大點。這剛生完小孩啊，要用錢的地方多的去了。”

陸源從口袋裏面直接掏出來一沓錢，“這些夠不夠？”

“哪來這麽多現金？你把這幾個月賺的錢全拿來了？”媽媽接過去下意識的就要數一數，嘴角揚起大大的笑容，這厚度真讓人舒服。

陸源樂呵呵的說：“今天不是去火車站那邊拉客嗎？下大雨，火車站前面那一段路全挖爛了，人不好走，我坐地起價賺的錢。”

媽媽和爸爸面面相觑，看着陸源表情一言難盡。實在是自己跟陸源爸爸都是比較老實的人，怎麽生個兒子出來奸滑奸滑的？

媽媽把錢直接塞到自己的包裏，開口對他道：“現金放在媽媽這裏正好可以拿來家用，回頭讓爸爸給你往卡裏轉錢，可以不？不然你坐火車的話，兜裏塞這麽多錢，不安全。”

“我沒問題啊。老媽你說怎麽辦就怎麽辦。”

這一次來看望寶寶，純粹就是出上一個見面禮，陸源他們這邊塞紅包，喜歡塞吉利的數字，比如666、888、999、1688……紅包裏面塞了1888元錢，人情算是搭的比較重了。

進到醫院之後發現哪怕是半夜了，也依舊鬧哄哄的。

陸源看了一路，來到盡頭的一個房間，推開門進去，病房裏面人挺多的，看起來還很眼熟。爸媽跟他們打招呼，樂呵呵的，他才從稱呼和回憶裏把這些人認了個遍。

爸爸媽媽上前看寶寶，圍着寶寶的人太多了，他暫時擠不進去。

這時候陸源觀察到隔壁兩個床，一個孕婦正在發作，隔着一道簾子醫生正在給她做宮檢。一連說了三五遍，讓對方不要緊張。還有一個床是空的，可是床上有物品，可能是半夜發作了，進手術室去了。只有他表姐躺在床上，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憔悴極了。

“陸源，來，過來看一下寶寶。”

媽媽喊了他一聲，陸源走過去，大家給他讓了讓位子，他看向睜着眼睛的寶寶，對方紅撲撲的，小小的人，時不時的吐吐舌頭，舌頭也是粉粉嫩嫩的。忍不住上手捏捏對方的小爪爪，好柔軟。

“表姐，孩子挺像你的。”

“我也覺得。哈哈，像我以後長得好看。”

大家都哈哈笑。

“是男孩還是女孩啊？”陸源突然問。

“女孩子，是個女孩子。先開花後結果，好兆頭。”

病房裏一時安靜下來。說話的是陸源的舅媽，也就是表姐她媽媽。表姐媽媽說這話的時候有些讨好的看着表姐婆婆。表姐婆婆似笑非笑，架子有點端，什麽都沒說。

産婦情緒是很敏感的，表姐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她剛剖腹産，麻藥過了正是特別疼的時候，她媽還惦記着讓她再生一個果。

陸源連忙樂呵呵的說：“女孩挺好的，貼心小棉襖。表姐你好好休息，等出了月子，常來我們家玩啊。”

表姐輕輕的點點頭。

病床前大家說話聲音都比較溫和，正說說笑笑，陸源沒參與進去，他坐在一邊削着蘋果。可是就在這時候，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直接闖進來幾個人。最前面的是一個60多歲的男的，抱着一個襁褓。

看起來有些癫狂。

對方直奔表姐的床來，大家吓了一跳，可還是趕忙攔住了。

表姐夫：“你幹嘛你？！”

男人撲通一聲就跪地上了。“我聽說你們生了一個賠錢貨，我把我兒子換給你們吧！求求你們了！”

衆人：“……”

表姐夫忍不住破口大罵：“哪裏來的神.經.病啊？是不是哪裏有毛病？趕緊給我滾、滾出去！”

男人懷裏的孩子哇哇大哭，這導致床上的寶寶也哭了起來。一時間病房裏鬧得厲害。

男人嚎啕大哭：“你們就跟我換吧，我這可是兒子、兒子，帶把的兒子。不比你們家那賠錢貨值錢多了，跟我換了，是你們占便宜！”

衆人只覺得離譜。

這人怕不是得了失心瘋。

陸源真的是活久見，也沒放任對方廢話，直接沖出去叫了人過來。這人很快就被保安架了出去，被架出去的時候還在一個勁的嚷嚷，拿兒子換女兒，多好的買賣啊竟然不肯做，有你們後悔的。

病房裏面大家驚魂未定，可是這個時候很突兀的一道聲音響起來，是表姐媽媽在說話，對方說：“怎麽會有人生了男孩還想換閨女的？”

衆人沉默不作聲。

表姐死死咬着牙，氣的眼淚直接流了下來。

表姐媽媽這時候看到了又說：“又沒有說你什麽，哭什麽呀？小心把奶哭回去，到時候一個閨女還要買奶粉喝。”

衆人：“……”要不你閉個嘴？

陸源是真的很想把舅媽趕出去。不過人家到底是長輩，不管怎麽樣，也輪不到他這個小輩來出頭。他輕聲跟爸媽說了一句，自己要去上廁所，就離開了病房，到消防通道的窗口吸兩口氣。手摸了摸褲兜，什麽東西都沒有摸到。後知後覺自己已經好久沒抽煙了。

這時候兩個值班的護士到開水房這邊來接水泡面，兩個人一邊走一邊說——

“剛剛那個抱着孩子要跟別人換的男人是不是瘋了？”

“瘋不瘋不知道，事情做得挺癫的。你還不知道吧，這男的60多歲了，已經生了7個兒子了。”

“什麽？！7個！”

“是的勒，本來想生兩個兒子，然後生多多的閨女拿去賺錢來着。就早點結婚換彩禮的那種，想靠生閨女養活兒子、改善家庭條件，就一年接一年的生。結果生的全都是兒子。”

“好造孽啊。都什麽時代了，還有這種男人，真惡心。”

……

陸源只覺得離譜。

他摸了摸褲兜，明明什麽都沒有，可是他還是摸了摸。主要是心情有點煩躁，煙瘾可能有點犯了。

就在這時候，很突兀的，一只手遞了煙盒子過來。

陸源扭過頭，眼神不由得詫異，“宋哥。”

是胡麗麗閨蜜楊雪的老公。

陸源下意識的往走廊前面看一段，詢問：“楊雪姐她？”懷孕保胎？宮外孕要手術？還是別的什麽？

宋成：“沒有沒有。她大學室友生孩子了，我陪她過來看看。病房裏現在正在鬧，我出來避一避。”

正在鬧？

陸源心裏下意識的覺得，莫非他們來看的人是自個兒表姐？

想到這裏不由得微微晃晃腦袋，不可能吧。世界總不至于這麽小。

結果抽了一支煙，回去的時候，兩個人還真的進了同一間病房。原來世界，真的這麽小。

病房裏楊雪就直說了：“阿姨，人家散兒子，你這麽心疼，抱回去自個兒養呗。都說生恩不如養恩大，你現在出去追，說不定還能追回來。你這一接手，你也有後了，人家減輕了負擔，也不用去換閨女，多好呀。”

表姐媽媽氣的臉紅一陣白一陣。

陸源和爸爸媽媽眼神對視，擠眉弄眼，表情誇張又有些怪異。不過誰都沒有幫表姐媽媽說話。表姐媽媽氣呼呼的，開口對表姐說：“我現在跟你說這些話你不愛聽，等你老了就知道了，還是兒子靠得住。”

表姐氣死了，“我是沒有孝敬你，還是沒有照顧你？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表姐媽媽直接擺手，“閨女哪能跟兒子一樣？你一定得給女婿生個兒子，給他們家傳宗接代。不然我臉都沒地方擱。”

“你走，你給我走！”

表姐媽媽硬撐着一張臉，很不高興，不過她在走之前，又拉着表姐婆婆說：“等她月子坐好了，孩子斷奶了，立馬就會給你們家再生個帶把的。你放心，肯定能生出兒子來。親家母，你們別因為她生個丫頭片子就不高興啊。”

人是走了，可是帶來的壞心情卻久久不能消散。

楊雪這個時候看到了陸源，和他眼神對視，互相挑了一下眉眼。

兩家人差不多是同一時間離開的醫院，爸爸媽媽先上車，陸源還在後面跟楊雪他們說話。

“沒想到世界這麽小。”

“誰說不是呢？你馬上就要開學了吧？”

“過幾天就走。最近生意怎麽樣？”

“馬馬虎虎吧。一個小門面能夠讓我們賺點溫飽的錢，就很不錯了。”楊雪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包包，上面有一點點雨水。“聽麗麗說你開了一家家政公司？”

“是啊，也馬馬虎虎。”

“得了啊，弟弟你少謙虛，你這謙虛就顯得虛僞了，知道吧？”

陸源樂呵呵的笑。“小公司而已，小打小鬧的，不成什麽氣候。”

可是這個時候楊雪卻開口跟他說道：“陸源，如果我打算開一家裝修公司，你能不能幫忙出出主意？”他們就只開了一家小門店，看着陸源開個家政公司都要做大做強，心裏面不免也産生了一些奔頭。

陸源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我這裏有個想法，不知道你們感不感興趣。感興趣的話明天我們約個時間？”

楊雪和宋成頓時點點頭，他們身邊沒有開公司的朋友，頂多也就是和一些開小店的老板有所往來，真正要開一家公司，如何招人管人，如何發展業務，如何拉客戶這些都有門道在，和普通做生意并不一樣。

陸源願意指點指點，那再好不過了。

正好他們手裏頭有些積蓄，也想為自己的野心買一下單。陸源一個高中剛剛畢業的人都敢搞公司，他們有什麽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