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陸源都不敢用力, 他知道聞知湘顧忌着什麽，他一點都不想讓他為難，他巴不得所有的壓力都讓他來扛。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就能夠的, 比方說對方爸媽要是知道自己兒子喜歡男人, 就算他能夠護在聞知湘身前, 也難保聞知湘不會被傷害到。讓聞知湘因為自己與他父母決裂，這種事情，太過殘酷了。

所以他只敢輕輕的吻一吻他的肌膚。

聞知湘只覺得他的嘴唇像羽毛一樣撫摸過自己脖子上的肌膚, 忍不住顫栗, 心尖也跟着顫栗。

可是，被這樣擁抱着的他心好軟好軟，根本舍不得将他推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源後背上都是因為克制而忍出來的汗, 他舔一舔自己幹燥的嘴唇，目光注視着聞知湘，對他說道：“早點睡吧，時間不早了。”

聞知湘輕輕的嗯了一聲。

可是話雖這麽說，但是兩個人誰也沒有松開手。依然緊緊的擁抱着彼此。

陸源看着他舍不得自己的樣子, 忍不住笑了，聞知湘看到陸源眼眸裏面有燦爛的光。心裏面忍不住說道：他真的好愛自己啊。

自己, 真的是越來越喜歡他了。

感覺現在的自己真的太像一只飛蛾了。

天太冷了，陸源讓聞知湘進去之後, 自己還站在門口, 站了一會兒才離開。回到家裏上了床, 手指張開又握緊、張開又握緊……最後翻身趴在枕頭上, 蹭動着，眼神也逐漸迷離起來, 有汗珠從他桀骜的眉骨上墜落，散亂的睡衣裏鼓鼓囊囊的肌肉上蒸騰着熱氣。

沒了之後，心卻沒有空虛的感覺，反而不上不下的吊在那裏。

陸源皺了皺眉頭，不爽快，真的不爽快。“什麽時候老婆給個機會，一起睡一睡才爽快。唉……孤枕難眠吶。帝都哪片房子又保值又升值得快來着？老婆喜歡住四合院嗎？感覺還是大平層住的舒服。不過帶花園的別墅也還行，莊園的話有點太大了，可是萬一老婆喜歡騎馬的話也不是不行……騎馬？唉，老婆啥時候能騎一下我就好了……”

掏一掏袋子，可是實際上，他這條睡褲連袋子都沒有。摸了個空。

心裏頭燥燥的，特別想來根煙抽。

不過他都忍習慣了，老婆肯定不愛聞煙味，能不抽就不抽。

·

過年第一天一般是在家裏面過的，除夕三十跨年，大年初一阖家團圓共祝新年。

這幾天公司正式放年假之前，陸源每天晚上都要溜出去一會兒，總要看看老婆，晚上才好睡覺。

有一次聞知湘剛剛關門進去打算回卧室，結果他媽剛好出來喝水，聞知湘差點被吓懵了。他媽問他怎麽黑燈瞎火的來客廳喝水不開燈，他媽以為他也是出來喝水的。

聞知湘腦子轉的飛快，回他媽媽說：“客廳裏面的燈太刺眼了，眯着眼喝口水，躺床上還能馬上就睡，要是開了燈，起碼好幾分鐘都還睡不着。”

他媽也沒懷疑什麽。

待到次日跟陸源說起這件事的時候，陸源笑得不行，聞知湘看着他那樣子，還忍不住翻了翻眼，那意思格外明顯：要不是你每天晚上都要來找我——幽會，昨天晚上那種事根本不會發生。

還有一次，他忍不住大中午的來找聞知湘。兩個人在地下停車庫，坐在車子裏面聊天，聊着聊着陸源就有些控制不住，摟着人啃了起來。正親着呢，聞知湘媽媽開着寶馬回來取文件。要不是聞知湘很緊張，時不時的忍不住注意窗外，說不定就會被看個正着。兩個人一下子就從後車座坐着的姿勢，變成了趴着。大氣不敢出。

好在聞知湘媽媽并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車，直接就上電梯走了。

陸源連忙把車開到其他的停車區，又結結實實的抱着人親了一頓。

轉眼初二，初二去拜年也很講究，一定是要去走娘家的。爸爸這邊爺爺奶奶走的早，爸爸又是獨生子，沒有什麽近親。倒是初三初四初五……可以去走訪走訪旁親。媽媽這邊姥姥生了舅舅跟媽媽兩個。

一大早上的家裏就鬧騰騰的，陸源打着哈欠從樓梯下來，老媽開口對他說：“你姥爺愛喝白酒，前兩天別人送你的那箱茅臺，我拿兩瓶給你姥爺喝，行不？還有別人送給你的那些煙，反正你也不抽，我想拿兩三條給你姥爺就不用再去超市買禮品了。還有那镯子，我想給你姥姥拿一個。”

“沒必要。等到過完年之後，媽媽你回家的時候，抱一箱過去都沒關系。煙什麽的拿一條也行，镯子的話還是算了。”

“什麽意思？”

“舅舅舅媽表姐表姐夫他們一家子人，肯定也會來的。人家提兩箱牛奶兩盒營養品，你又是煙又是酒又是镯子的，舅舅他們一家臉面挂不住的。”

媽媽愣住了，然後說道：“你說的也是哈！”

陸源笑了笑，“咱們偷偷孝敬就行，不用出什麽風頭。我們孝敬在暗裏，姥姥姥爺知道在心裏，就好了。爸，今天開你車去。”

“行。不過我今天肯定是要喝酒的，到時候你開回來。”

“沒問題啊。”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去姥姥家拜年，他們到的時候，舅舅舅媽已經提前兩天到家了，舅媽正在給鴨子拔毛，舅舅正在鍋裏頭洗臘肉，他們這邊的臘肉腌制一番之後，放風裏吹上幾天，就會放到柴火竈上方，日複一日煮飯炒菜的時候伴随着煙熏火燎。得用鋼絲球狠狠的刷一刷，才會露出金黃的表皮，和紅彤彤的內裏。

姥姥姥爺也沒有閑着，姥爺在院子裏面砍柴，時不時的跟路過的村裏人打招呼，說聲新年好。姥姥則是在錘魚丸子，姥姥年輕的時候在外頭學過手藝，魚丸子做的是又筋道又好吃，味道格外鮮美。他們這些小輩都愛吃。

陸源下了車之後，跟爸媽一起進去拜年，首先就點燃一團鞭炮。噼裏啪啦的，震天響。進去的時候，嘴巴老甜的跟他們拜年。

舅媽對媽媽說：“這過年啊，人一多就熱鬧。到處都在放鞭炮，這家響了那家響。本來以為從城裏回來，可以睡上兩天安生覺，結果村裏比城裏還熱鬧。尤其是地方寬闊，隔着一座山放鞭炮，我們這邊都能聽得到。”

媽媽樂呵呵的，拿了個凳子過來坐下，卷起袖子也開始給鴨子拔毛。“熱鬧好，喜慶又吉利。芳芳（表姐）他們什麽時候來啊？”

“她說已經在路上了，應該也快到了。”

陸源喝着茶，時不時的接幾個電話。過年不光走親戚，還要走朋友。像他這種生意做得紅紅火火的老板，朋友更是多。這個喊吃飯，那個請喝酒，電話還不能不接，只能推辭。

電話接完了，把手機塞在褲兜裏，走到廚房裏。往柴火竈裏塞點柴，一邊烤火，一邊看舅舅在那裏刷臘肉。

他笑着說：“舅舅，這塊臘肉好看，正兒八經的前腿肉吧？肥的好看，瘦的更好看。待會炒出來不柴又不油膩，放多多的蒜苗，味道肯定棒。”

舅舅憨厚又老實的笑一笑，明明比自己媽媽還要小一點，可是看起來卻跟他爸爸是一個年紀。耳邊白頭發挺多，後腦勺的白頭發更多。

“喜歡吃，待會給你裝幾塊帶回去，讓你媽做給你吃。”

“不用不用，姥姥也給我們做了臘肉。陽臺上挂着呢，得吃好幾個月。”

“城裏不燒柴火竈，你家裏的那些臘肉，沒這炕着臘肉好吃。”他刷着刷着臘肉，突然又問陸源：“聽你媽說你不上學了，光做生意去了？”

陸源笑了笑，“不是讀書那塊料。也就只能早點出來闖蕩闖蕩了。不像表姐，考了好大學。”

然而，這話說出口之後，舅舅卻并沒有高興，反而臉色很惆悵，感慨一聲，嘆息說道：“考個好大學有什麽用？剛畢業就結婚。別人好歹還是工作幾年後，再找個情投意合的小夥子結婚，她倒好，直接校服婚紗，結完婚工作沒多久，又生孩子了。畢業生的黃金期過去，再被孩子耽擱幾年，以後的路要怎麽走？我和你舅媽只有她這一個小孩，她這個樣子，我真為她未來擔心。”

“舅舅，這種事不用太擔心的，說不定表姐夫有能耐，到時候開店讓表姐直接當老板娘。也不用出去打工受氣，錢還照樣賺，你說對不對？”

舅舅嘆息。他何嘗不知道，陸源只是在安慰他，不是他杞人憂天。而是世界上大部分事情真的沒有什麽幸運可言，你所期盼的幸運的事情不一定到來，可是你所擔憂的不幸的事情，說不定就會砸在自己身上。

畢竟人生不如意是十之八.九。

正說着表姐，表姐的聲音就從外面傳了進來，聲音樂樂呵呵的：“來，寶寶，給公公婆婆拜年，給外婆拜年寶寶……媽，我爸呢？”

“在廚房刷臘肉。诶？你男人哪去了？怎麽就你抱着孩子來？”

“他本來開車一起來的，可是中途不是接了個電話嗎？有點事兒，我就坐客車過來了。不過沒事兒，他說他中午吃飯前一定趕過來。”

“大過年的能有什麽事兒，公司都放假了，老板也要拜年啊。要我看，就是因為你生了個丫頭片子，你男人對你有意見，才把你們撇下了。這要是個兒子，他哪裏舍得讓他寶貝崽吹風受凍，在客車裏面聞煙味。”舅媽說着，撇一眼穿着大花襖子跟個福娃娃一樣的小囡囡，繼續拔鴨子毛，也沒想着要去抱一抱。

陸源聽到這話就皺了皺眉頭，再看舅舅，卻是一臉的愁悶。看那樣子，仿佛也覺得表姐沒生個兒子出來，有錯一樣。

陸源：“……”這就很難評。他還是第一次知道，他舅舅竟然也重男輕女。

那邊表姐聲音不悅的說：“媽，你別說這樣的話了。現在都什麽時代了，張口閉口重男輕女，你好意思嗎？都說了他是有事兒，不是故意讓我們娘倆坐客車過來的。我要是會開車，車子他都得留下來給我用。”

舅媽開口道：“你會開車有什麽用？你嫁給他都不給他生個兒子，再好的感情遲早也會淡。我跟你說，孩子也有這麽大了，你趕緊斷奶，把身體養好了，立馬給他再懷一個。趁着現在年輕，恢複得快。”

“媽！大過年的你非要說這些嗎？”

“我是為了誰好？要是別人，我看都不多看一眼。還不是因為你是我女兒，我才跟你好好說道說道。你要知道我媽媽你姥姥，可是生了足足八個，才有了你舅舅。你姥姥生七個女兒都不怕，你才生一個你怕什麽？”

“那你為什麽不多生幾個？你和爸不也只有我一個嗎？”

“那有什麽辦法？你以為我不想生嗎？生了你之後，我一連懷了四胎，全是女的，我都打了，再也不能生了，我能有什麽辦法？”

陸源完全聽不下去，坐不住了，從廚房裏出來，打斷了他們的聊天，他媽媽一臉複雜的坐在那兒想開口說什麽，又猶豫着要不要說。這會兒陸源直接張開手臂，樂呵呵的說：“表姐你過來了啊，來來來，快把寶寶給我抱一下，哎喲喂，她好香啊，奶呼呼的。寶寶叫舅舅，咯咯~叫聲舅舅~”

小寶寶不認生，一雙葡萄一樣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盯着陸源，簡直把人的心都給萌化了。陸源實在沒忍住，握着他的小手手蹭了蹭自己的臉頰，“你多大啦？看着我幹嘛？是不是覺得舅舅特別帥？”

衆人：“……”

逗着逗着小寶寶哈哈笑，開始活潑起來，手也動腳也動，嘴裏面着急要跟陸源說話，可是她只能發出小寶寶特有的語言，啊，或者呀，話唠起來的時候，跟陸源一來一回，然後一大包亮晶晶的口水就流了下來，口水罩都濕了一片。

陸源樂得不行。寶寶不哭不鬧還愛笑的時候，可真是小天使。他跟自己媽媽開口說道：“媽，以後我要養兩個閨女。”

陸媽笑着說道：“閨女好，貼心小棉襖。”雖然兒子他對象不能生，但是可以去領養啊。天災人禍防不勝防，還有國外的戰争……孤兒，真的不少。

舅媽聽到這話直接就撇了一下嘴角，然後說：“還是要有兒子。”目光驟然落在陸媽的手腕上，喲了一聲，“姐，你的手镯換了啊？這麽大一個，加了不少錢吧？”

陸媽連忙說：“沒，沒加什麽錢，是項鏈和耳環沒要了，換了一整個镯子。”

“你這镯子看着都重，又大，款式又好看，沒有兩三萬拿不下來。你家這又換車又買镯子的，姐，是不是陸源在外頭工作，賺大錢了？”

陸媽這都沒來得及編點謊話糊弄過去，舅媽就唉聲嘆氣一聲：“唉，還是生兒子好。兒子給買車買首飾，生個女兒有什麽用？還光會生丫頭片子。”

陸源：“……”

陸媽：“……”

表姐眼圈直接就紅了。嘴唇顫抖起來，全身都輕輕的發抖，氣到了都。“媽！你夠了！張口閉口男娃男娃，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有多過分！”

舅媽把鴨頭一扔，鴨脖子那麽長，頭一歪就搭在了地面上。她惡聲惡氣的說：“我過分？我是為了誰好？你現在結婚了，生了個女娃，讓你早點斷奶生男娃還有錯了？我還不是為了你以後過的好？！”

表姐：“那你自己也沒生男娃，奶奶有說你什麽嗎？”

陸源姥姥也就是表姐奶奶，人老了耳朵聾，眼睛也不是很好了，壓根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麽，在大堂的桌子上捶魚丸，看他們說的熱鬧，望過來的時候還笑笑。

“你奶奶是沒說什麽，可是你把誰都跟你奶奶比啊？你以為全天下婆婆都和我婆婆一樣好啊？徐芳芳，你沒救了，讓你生男娃好像我會害了你一樣！”

表姐頓時氣到哭，“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天天說這種話，你以為我今天想回來拜年嗎？我一個人，抱着我女兒！坐客車回來。他有車都不來，不願意來。本來他們對我生女兒沒有任何意見，是你在他們面前天天唱、天天唱，說我是他們家的罪臣，只生了個女娃。他們覺得我娘家都不為我撐腰，覺得我腰杆子不硬，現在也陰陽怪氣說我了。”

“從前不是這樣的！”

“你還覺得是為了我好？天底下哪有你這樣當媽媽的？你非得讓我在他們家一點底氣都沒有，給別人當保姆當奴隸當老母雞你就開心了是吧？！！！”

舅媽懵了，有些局促起來。

陸源、陸媽：“……”

那邊老院子裏砍完柴過來的姥爺、陸爸：“……”

捶魚丸子的姥姥繼續砰砰砰。

刷臘肉的舅舅終于從廚房出來，對舅媽說：“大過年的，少說兩句。”又問徐芳芳：“你男人怎麽回事？”

徐芳芳已經眼睛通紅，淚水從眼眶裏翻出來跟斷線的珍珠一樣，“因為你老是說那種話，現在好了，他也看不上我了，覺得我沒給他生個兒子，的确有錯。現在天天在家裏當大爺，打牌喝酒，還跟別的女的眉來眼去。哈，你們滿意了沒？別人今天喊他打牌，我喊他來拜年，你知道他說什麽嗎？他說我生了個丫頭片子，就算他不來這裏拜年，沒臉的也是你們，不是他趙旭剛！”

小孩子最能夠感受大人的情緒，看着媽媽哭了，原本在陸源懷裏鬧鬧笑笑的，這會兒癟一癟嘴，哇的哭了起來。這小孩一哭，大人覺得委屈，也哭。頓時就哭成一團，好不傷心。

陸源一個做晚輩的真不好說他舅媽什麽，嘴巴張了又張，最後嘆了一口氣，然後對表姐徐芳芳說：“表姐，別哭了，哭也不能解決問題，待會兒吃了飯，我送你回去吧。”

癟犢子玩意兒欺負起他姐姐來了，看來是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