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78
“從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你是個漂亮帥氣的孩子……你的身體裏面孕育着無限的生機與活力,讓垂垂老矣的我重煥光彩。”
意識昏沉之間,萊歐斯利似乎感覺到有什麽人用他粗糙的手指托着自己的臉,甚至還像是打量一件商品是否值得這個價格一般左右挪動了一下。
“确實是個漂亮的孩子,”那道嗓音低沉地笑,而後松開手,站起身來——萊歐斯利甚至能聽見硬質布料摩挲時發出的聲音,“可惜的是,你不應該和那兩個人的孩子混在一起……但值得慶幸的是,你并不是就變得一無是處了——至少你還可以成為一個,完美的誘餌?”
不知道過了多久,萊歐斯利終于努力地睜開了眼。
可眼前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眼前有一塊蒙眼的黑布——以至于他看不到外面一絲一毫的光亮,更無從知曉現在到底是黑夜還是白天,而随着蘇醒同時到來的,是渾身上下仿佛骨頭散架版的不适:他的嗓子也像是要冒煙一樣幹澀,唾沫從極度缺水的口腔中分泌出來咽下喉嚨時帶來仿佛刀子劃過般的疼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嘗試着動了一下疲憊的四肢,果不其然地發現自己的手腕和腳腕都處于被粗麻繩綁縛着的狀态,很顯然,給他綁上繩子的人已經違背了《日內瓦公約》,他的皮肉被粗糙的麻繩磨蹭得已經破了口子,那些粗硬的纖維更是紮得他難受得緊。
有些灰心喪氣的萊歐斯利坐在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水泥地板上,空白了許久的意識慢慢回籠——往前延伸到他出于好心而載上那個瘦弱的女孩兒,而不等他發車,女孩兒就從口袋裏掏出了□□把他電了個外焦裏嫩、意識不清,然後再醒過來,他就被五花大綁地關在這個鬼地方了。
“該死。”萊歐斯利低低地咒罵了一聲,但幹澀的喉嚨讓他的聲音聽上去格外沙啞,簡直就像是瀕死的野獸一樣,差點兒把萊歐斯利自己給吓了一跳。
深吸一口氣,他發現在這所房間裏似乎除了他就沒有其他人了,于是他嘗試着用背在身後的手摸索了一下四周,腳跟也在盡力地蹬着地面,試圖讓自己能夠有更大的活動範圍——但他往後挪動了大概一米都不到的距離,他就感到腳腕上一陣緊繃,他嘆了一口氣,看來他的活動範圍是被另一根繩子限制了。
……實話實說,萊歐斯利覺得自己現在很像一條狗:區別在于狗的繩子一般是拴在脖子上的,而他的繩子拴在腳踝上。
他感到很失落,說實話,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一時的好心會把自己害到這種地步。而那維萊特……那維萊特,萊歐斯利在心裏不斷地重複着這個名字,于是比起失落更多的,是源自危機和絕望之中萌生出的一點兒、長久的想念。
那維萊特應該急壞了——不同于魔術的大變活人,至少魔術師的同伴從看似危機四伏的箱子裏走出來的時候還是毫發無損的,而萊歐斯利就這麽光明正大地在那維萊特的身邊消失了,也許等他想盡辦法逃回去、或者說等那維萊特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不知道變成什麽樣子了。
那些肉麻且悲傷的愛情電影一向不是萊歐斯利喜歡的風格,可此時此刻、彼時彼刻,他好像一瞬間成為了那個注定要面向死亡的男主,在死的絕望和生的期許中将綿長的愛意傳遞給另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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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一陣腳步聲傳來,緊接着,是老舊的鐵質門扉被推開時發出的長長的“吱呀”聲,萊歐斯利屏住了呼吸——他并沒有選擇繼續裝昏迷,畢竟他的位置早已經移動,這麽做也只是掩耳盜鈴、欲蓋彌彰罷了。
進來的男人看到已經清醒的萊歐斯利,并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畢竟後頭給他打的幾針的藥效也應該過來,再不醒來的話才不正常。
“看樣子精神還不錯,”男人掃視了一眼他所在的位置,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地稱贊,“換平常人挨了那幾道後好幾天都動彈不得,你居然還能想辦法逃跑——我都有點兒佩服你了。”
“……”萊歐斯利沉默着,辨識出這個人并不是在意識昏沉中與自己對話的那位,“你是誰?你為什麽要綁架我?”萊歐斯利沙啞地開了口。
但縱使問了,他對男人是否能回答他也不抱太大的希望。
果不其然,男人只是冷哼一聲,而後挪了一張凳子——凳腳在地上摩擦時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而後他坐到了萊歐斯利的面前,以一種高高在上的眼神俯視着萊歐斯利。
“我對于你是誰、你做了什麽不感任何興趣,”男人只是淡淡地說,“我只是收錢辦事而已——有人花了大價錢要買你的命,哦,對了,”他冷笑一下,“還有另一個人的。”
既是收錢辦事,那就好說了。
不過萊歐斯利也知道,在這些亡命之徒的圈子裏,大概有些不成文的規矩,而是否遵守全倚仗個人。于是在這種情況下,他也只能試探着說道:“如果你要錢的話,我也可以給你。你想要多少都可以,我不缺錢。”
“我當然知道,你口袋裏的錢也許是我勤勤懇懇‘工作’一輩子都換不來的數目。如果換做平時的話,沒準我就答應你了,”男人說,“但這次雇傭我的可是個‘大主顧’——我可不想因為貪圖錢財而丢了一條小命。”
“但你已經做了這件事,”萊歐斯利的語氣聽上去格外冷靜,完全沒有一個性命堪憂之人的慌張與悲哀,“照你所說,如果他不想把這件事讓任何人知道的話,除了殺掉我,還有另一個人……”
萊歐斯利沒有繼續說下去。
因為他感到一樣冰冷的、堅硬的事物在瞬息之間抵住了他的額頭。
與皮肉親密接觸的槍沉甸甸的,很有分量:萊歐斯利絲毫不懷疑這杆槍裏還有幾顆能夠在轉瞬之間破開他堅硬腦袋的子彈,而他不知道的是,這把槍就在不久之前,才剛剛将子彈射進過一個女孩兒的眉心裏。
但再如何氣惱,男人也僅僅是用槍抵住了而已——畢竟不管是萊歐斯利還是男人心裏都清楚,現在萊歐斯利還得活着、至少他要活到那維萊特出現為止:一個活着的萊歐斯利遠遠比死了的有價值,更何況男人的“大主顧”看上去很在乎他,不到萬不得已,男人并不想兩頭都一起得罪。
萊歐斯利身後沉睡的龍與他身前虎視眈眈的狼——無論哪一個,都是他沒辦法獨自處理的。
于是心情略微煩躁的男人不情不願地收了槍随意地別進自己的口袋裏,他身體向後靠,将自己的軀幹懶散地倚靠在椅背上,而後他低垂眼睛,從西裝的內襯口袋裏拿出一支煙,用精致昂貴的打火機将煙點燃了。
煙氣袅袅,萦繞在這一間小小的房間裏。
萊歐斯利被嗆得皺眉,幹澀的喉嚨變得更加難耐,此時此刻極度渴水——
“你是個聰明人,”男人眯着眼,像是惡犬一樣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萊歐斯利,“我雖是個亡命之徒,但比起錢來,我确實還是更想要命——說說你的提議吧?如果你說得好,沒準我能大發慈悲地放過你呢?”
他的手指若有若無地劃過腰間的槍支。
現在這把槍裏還有三顆子彈:一顆給萊歐斯利、一顆給那維萊特,還有一顆……
要麽給他所謂的“大主顧”,要麽就是給他自己。
79.
那維萊特忽而感到喉嚨有點幹澀——這種幹澀是突如其來的,明明他在跟随克洛琳德來到案發現場的路上已經買了一支純淨水喝下,但當看到那輛破敗不堪且又無比熟悉的車子停在山崖間的溝壑裏時,他仍舊感到自己的喉嚨像是被刀子劃開一般:疼痛,且充滿了血腥的銅鏽味兒。
值得慶幸的是,在滿心忐忑卻故作鎮定地跟随克洛琳德走近車子的時候,他只需要一眼——就松了一口氣,因為很顯然,車裏的人并不是萊歐斯利:這具可憐的屍體擁有嬌小的身材和易于辨識的面容,如果案件的始作俑者沒有什麽将男人變成女人的魔法,那麽車裏的人怎麽也不會是萊歐斯利。
那維萊特不合時宜地勾了勾唇——盡管他知道面對死者這樣做是不對的,可他仍舊感受到一股劫後餘生的喜悅從心底湧了出來。至少這能說明,萊歐斯利目前還活着……可能他要收點兒罪,但他還是活生生的,不是嗎?
如果有下次的話……不,不會有下次了,那維萊特低垂着眼,有些陰暗地想,等這次找到萊歐斯利,他一定要給萊歐斯利拴上一根繩子,讓他再也不能到處亂跑——只要待在他的身邊就好了,反正那維萊特家也不缺萊歐斯利一個人賺錢。
“那……那維……那維萊特!”克洛琳德激烈的話語将放空中的那維萊特拉了回來。
他從獨自的幻想中脫離出來,而後抿了抿唇,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而有些嚴肅地看着克洛琳德:“抱歉,我剛剛走神了——你叫我有什麽事嗎?”
克洛琳德沉默片刻,她深紫色的、像是深邃黑洞一樣的無光眼瞳定定地看着那維萊特,僅憑這雙銳利的眼睛,就貌似能将那維萊特內心深處一切不可告人的陰暗挖掘出來。但好在,克洛琳德只是抱着手臂看了他一會兒,而後便波瀾不驚地開口道:“車子裏留下了一張紙條,似乎是留給你的。”
她從一旁下屬的手裏接過一個密封袋,透明的袋子裏裝着一張折疊着的白色紙條,露出來的那一部分上寫着幾個英文字母:給那維萊特。
“你得看看,”克洛琳德将密封袋遞給他,“我們提取了車內留下的證據,但仍舊需要一定的時間來破解。這張留給你的紙條沒準能成為破案的關鍵所在——”等那維萊特接過密封袋,她又從口袋裏拿出了兩個嶄新的手套,示意那維萊特戴上,不要破壞了關鍵證據。
那維萊特點點頭,等穿戴好手套,才從密封袋裏拿出那張紙條,然後展開:
請在明天下午兩點時獨自一人來到這個地方:
上面寫着一個偏僻陌生的地址。
克洛琳德掃了一眼,而後拿出手機的地圖搜索了一下這個地方,等待片刻後,上面顯示的則是一個偏僻郊區裏廢棄已久的廠房。
紙條上外加一句簡單直白的警告:記住,是獨自一人——如果我發現了你還帶着其他人來,那麽你見到的就只能是萊歐斯利的屍體了。
克洛琳德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那維萊特也不是傻子:對方的目的很直接,如果他真的如他所願獨自一人前往目的地的話,那麽等待他的估計只有一顆射入心髒的子彈了——他面色如常,将看完的紙條重新放回密封袋後遞還給了克洛琳德,克洛琳德一言不發地帶着他離開了案發現場,而她勤勤懇懇的下屬們則負責封鎖現場和繼續取證。
“你打算怎麽做?”克洛琳德和他一起走到了遠處一個無人的角落裏,開口問道。
“我不能讓萊歐斯利因我而再次陷入危險之中……”那維萊特緩慢而堅定地說。
克洛琳德微微皺了皺眉:“所以你打算一個人去嗎?”
“那聽上去很愚蠢,”那維萊特搖搖頭,說,“我一個人去和送命也沒什麽區別了——我仍舊需要你的協助,克洛琳德,”他看着克洛琳德的眼睛,認真而誠懇地請求,“但我猜想,我們現如今所有的行動都有可能在某個人的監視之下,我現在除了你,我也不知道還有誰可以信任了。但只有我們兩個前去的話,看上去未必太過冒險——我雖然珍重在乎萊歐斯利,但我也無法将你的處境置于危險之中。”
“……”克洛琳德卻呼出一口氣,她出乎意料地笑了笑,而後輕松道,“如果你在乎的是這種事情,那完全可以放心——我的意思是,我還有其他的法子。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聽說過‘刺玫會’嗎?”
那維萊特臉上的表情頓時顯得有些驚訝:“當然是聽過的——在我還小的時候,阿佩普女士時常會以‘亂跑就會被刺玫會抓去做苦力’為由恐吓我好好待在家裏……”
“是麽?”克洛琳德挑了挑眉,“我父母也會說這種話,不過是把‘刺玫會’變成了‘警察’而已。但這些并不是讨論的重點——我和刺玫會的現任會長……也算有點兒‘交情’,如果你願意相信一個□□的話,我想他們會給你提供不小的幫助。”
刺玫會的現任會長和警察局的榮譽警員有着“交情”,聽上去怎麽都覺得很不可思議——不過那維萊特活在世上二十八年,也算是經歷了人生無數大大小小的風浪了,他的人生履歷如果編撰成一部小說,那外人看來絕對是跌宕起伏、精彩紛呈,但這些事情确确實實地發生在那維萊特自己的身上,于是精彩變成了苦痛,苦痛堆疊過多也快變成了麻木。
——如果萊歐斯利不曾出現的話,那麽他可能一輩子都将如此順從命運地生活下去。
“好,”那維萊特并沒有過多遲疑,“我相信你所說的話。”
克洛琳德有些欣慰地笑了笑:“那好。我再過片刻就聯系她。等到明天中午十二點的時候,為了不引起目标的懷疑,你首先需要自己一人開車前往目的地;大概十分鐘過後,我本人會跟随着你的路線出發;再過五分鐘左右,刺玫會的人會陸續跟上——到達目的地後首先确認萊歐斯利的個人安全,如果中途不幸遇到危機情況,記得千萬不要輕舉妄動,盡量拖延時間;等我們都到達後,如果目标有異動,我會立刻出手解決的。”說着,她掃視了一眼自己別在腰間的槍支,其中意味自然是再明顯不過了。
“嗯,”那維萊特點了點頭,而後看着克洛琳德,真誠地說道,“謝謝你,克洛琳德。”
“不必謝我,”克洛琳德回望過去,“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
80.
僅僅是一天而已,身為一個正常的成年人,其實是餓不死的——但這不代表萊歐斯利能夠連一滴水都不沾就度過兩天:所以他現在感到口幹舌燥、喉嚨裏連一個完整的單詞都擠不出來,嘴唇也像是龜裂的土地那樣幹燥,讓他在意識昏沉之間幾乎以為自己要因為缺水而死去了。
先前與男人的談判并不順利:還沒等他想好到底該如何說服男人,男人便被一通電話叫了出來,而後再也沒有回來。
他的活動範圍有限,雙手能夠觸及的地方只有一些柔軟的、發黴了的破舊紙箱,因雨季的到來和悶熱的空氣影響,那些黴味兒在正午時分變得越發明顯——他幾乎快要吐了,但人體的适應系統還是讓他在全身疼痛疲軟的情況下硬生生地熟悉了這種仿佛被置身垃圾堆的不适感。
他深吸一口氣,腐爛的味道在他的鼻腔裏已經漸漸地無法辨別了,但悶熱潮濕的空氣仍舊在他的鼻腔裏打了個滾,最後鑽進脆弱的肺裏——嗆得他咳嗽了幾聲,幹燥的喉嚨被迫震動,讓他品出了幾絲血腥味兒,他努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将那些血沫子全都咽下去,卻又感受到自己幹燥嘴唇已經因剛才的幾個動作而開始裂開、緩慢地流出鮮血,刺得他的唇部絲絲拉拉的疼。
這種感覺比起他現在的身體情況來說算不上太難受,但也絕對不是能完全視而不見的地步——它就在那兒,像是一塊除不盡的苔藓。
萊歐斯利有些難過地往後躺倒在地上,腦袋枕上脆弱癱軟的硬紙箱:不,或者說它們現在該被稱之為“軟”紙箱,因為萊歐斯利覺得自己不過是輕輕地靠了一下,那些紙箱就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帶着滿肚子的黴菌和怪味兒呼啦啦地洩了一地。
與此同時,萊歐斯利的腦袋一痛:有什麽不可忽視的硬物撞上了他的腦袋。
“該死……”萊歐斯利低聲咒罵了一句,但直覺卻告訴他——如果繼續往下探究的話,或許會有什麽好事兒發生也不一定?于是他只是愣了會兒——大概兩三秒的時間吧,他就趴了下來,将腦袋埋進了那堆亂七八糟的紙箱裏。
噢,天可憐見的,畢竟他的手被綁在後面,他現在為數不多能夠順利動作并且夠到紙箱裏東西的就只有他這張遍體鱗傷的嘴了。
萊歐斯利奮力地用腦袋拱開那個軟趴趴的紙箱蓋兒,然後用自己高挺的鼻子将那個堅硬、鋒利的小東西扒下來——對,就差一點點兒……嘶,萊歐斯利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扭曲起來,那應該是個小鐵片,也許這個看似軟趴趴的紙箱有過一個輝煌的歷史:它曾經沒準還裝過一個大型器械,而這塊小小的鐵質東西正是從它身上掉落下來的“皮膚碎片”。
不過很不幸的是,在動作的過程中,萊歐斯利的臉上不小心被那塊鐵片劃了一下——雖然他自己看不見,但他知道,那應該是在一個很顯眼的地方,他暫時感覺不到疼痛,但這并不是什麽好消息:因為感覺不到疼痛的傷往往意味着傷口異常糟糕的噩耗。
此時此刻,萊歐斯利只能寄希望于在他的世界觀裏根本不存在的那個上帝——上天啊,如果您真的憐愛您的信徒,那麽我将祈求您讓那個家夥不要回來這麽快吧?我相信聖潔的您一定會保佑您最虔誠的信徒萊歐斯利的——即使他在一分鐘前才剛剛皈依聖教。
好不容易,萊歐斯利才終于将那塊小鐵片咬在了嘴裏:于是乎這塊鐵片在他的嘴唇上、舌頭裏留下了更多細碎的傷痕,可是他根本無暇思考這麽多的時間,他咬着鐵片跪坐起來,然後将鐵片輕輕地丢在自己的身側,再根據鐵片落下的聲音思索它到底在什麽方位。
萊歐斯利心如擂鼓、口幹舌燥,感覺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沸騰,此時此刻,他感覺自己好像在與死神賽跑——于是等他終于找到那塊小小的鐵片的時候,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狠狠地握住了那塊足以将他的血肉刺穿的銳器,不管不顧地開始劃拉着綁縛在自己手腕之間的麻繩。
四周很安靜——除卻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外,他就只聽得見那根繩索被細細地割斷的聲音。
“嘣——”宣告自由的號角吹響,萊歐斯利用已經解脫束縛的、沾滿了鮮血的雙手摘下自己的眼罩,看到了那塊所謂的“小鐵片”——這其實是一把美工刀的刀刃,但也僅僅只有刀刃而已。
它看上去還很鋒利,也許是哪個工人在拆開箱子的時候不小心從塑料刀柄上脫落出來藏進了箱底,而缺少一把刀刃對人們來說并不是什麽難事兒,只需要換一把——或者再買一把新的就好了。但不管如何,現在的萊歐斯利得感謝這片刀刃。
即使它把他傷得體無完膚。
萊歐斯利深吸一口氣,将腳腕上的麻繩也如法炮制地切割開來,然後又将刀刃用紙箱包裹好握住的那一部分藏在手心,他環顧一圈四周,發現這間陰暗的房子裏僅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天窗,那個寬度僅能容納一只鳥兒飛進飛出——想從那裏逃跑是萬萬不能了。
而除卻天窗外唯一的一扇門便是一扇緊鎖着的鐵質門扉,萊歐斯利不确定門外到底有沒有人,又或者說有幾個人,便一時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靜悄悄地躲在緊閉的門後,聽着外面人的動靜,希望能借此獲得一些信息……
“老大,你說……那維萊特真的會來嗎?”此時此刻,屋外竟然傳來了一陣輕微的交流聲,而這個聲音是萊歐斯利從未聽過的,想必屋外定然是不止一人了。
緊接着,另一個聲音回答道:“肯定會來的,”這就是萊歐斯利熟悉的那個男人了,他頓了一下,應該是吸了一口煙,“畢竟他這麽在乎他的小情人兒,哪能說不來就不來。”他陰沉地笑了一聲,便頓時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聽到熟悉的名字,萊歐斯利不由得皺了皺眉,也更加握緊了手心裏的刀刃。
手心處的傷口疼得他渾身一個激靈。
“那您打算怎麽處理萊歐斯利?”又有第三人詢問道,“我聽雇主的意思是,他想要您先用萊歐斯利做誘餌把那維萊特殺了,然後再送他上路——雇主不是說了嗎,等幹完這單,就給您一筆巨款,讓您先去國外避避風頭,等國內的事情處理好後再把您接回來。”
“……”男人沉默了會兒,而後不滿地嗤笑一聲,低聲咒罵道,“這該死的老狐貍,我給他做了這麽久的髒活,現在就因為得罪了有背景的人就要把我賣掉——說是讓我去國外避避風頭,實則背地裏還不知道是怎麽想的。”
“那老大您的意思是……”年輕男子的口中尚有猶疑。
“啪嚓。”萊歐斯利聽見了打火機冷漠地扣動的聲音,“我思考很久了,反正橫豎都是個死,要麽替老狐貍被人打死,要麽是被老狐貍算計死——我們不如先把萊歐斯利給解決了,等下午兩點鐘姍姍來遲的那維萊特見到萊歐斯利的屍體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追查幕後兇手,這個時候老狐貍被他絆住,估計也沒時間來算計我,我們哥仨也好趁亂逃跑,沒準兒還有條活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