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第 32 章
無影意識到祁不懸是有意不回答問題後,也不再強求這人了。
有些問題,答不答其實并不重要。無影也只是因為身邊是這個人,所以才會多問幾句。
否則以他的性子,若是身邊站着的人不是祁不懸,而是其他別的什麽人。別說會不會開口主動問人問題,恐怕連看一眼對方都嫌麻煩。
所以即使得不到答案,也沒什麽可惜。
祁不懸仰着腦袋,又灌了口烈酒,然後把手中的酒葫蘆系到腰間,随手抹去嘴邊殘留的酒漬。
無影餘光瞥到他的動作,倒是沒說什麽。
于是四殿下更加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這個從別人手上薅來的小酒葫蘆。
他倒也不是沒錢買這麽個玩意,當然了,也不是因為皇城沒有做酒葫蘆手藝的人。再說了,就算皇城真的沒有專門做酒葫蘆的手藝人,四殿下也未必沒有辦法得到這麽個玩意。
因為祁不懸自己就是搗鼓各種稀奇古怪玩具的手藝人。
所以想要做出一個樣式簡單的酒葫蘆,對他來講,只是一件小事。
之所以搶了無影的酒葫蘆,僅僅只是因為,嗯……他想這麽做而已。
他看着喜歡,無影又願意給,那麽不拿就不是君子了。
白嫖人四殿下十分不要臉地這樣想着。
漆黑的深林上方挂着半輪月亮,灑下的光芒順着林間的空隙落在地上,照亮了前方大半的道路。
想到不是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走到這條路上,祁不懸又有點兒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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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四殿下這位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但心裏其實悄摸怕着鬼的人來說,身邊能有個同夥陪着,即使那人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說,但總歸也讓祁不懸心裏有了個底氣。
似乎多一個人便多了萬分的勇氣。
更何況站在祁不懸身邊的人還不是一般人,一想到這,四殿下腳下的速度更快了起來,那幾步路走得很是威風淩淩,連周身的氣勢都比先前強了。
祁不懸擱心裏自我調侃。
我這也算是诠釋了什麽叫做狗仗人勢。
畢竟沒遇見無影前,要知道四殿下一個人從府裏出來後,早沒有起先淩然就義的姿态。
因為他出了門才發現,現在已經是半夜三更了,而街道兩旁的人家都早早熄了燈,爬上了床。
夜黑風高夜,即使飄過一點兒風聲,也能讓人膽戰心驚。
所以祁不懸在各處屋檐上東蹿西蹿的時候,那動作可謂是一個猥瑣至極,狼狽至極。
四殿下偷偷摸摸,躲躲藏藏,觀東觀西,生怕一不小心眼前就會蹿出一個披頭散發的鬼怪。
現在身邊有了這麽個人,他慫慫的氣息早就消失不見,連走路都開始大搖大擺起來。
有了底牌之後人就是會變得不一樣。
四殿下對此頗有心得。
很快,兩人便來到了去往滞雨樓的秘密通道。
這處通道藏在了深林中不算不顯眼,但也不算顯眼的地方。
總而言之,平平無奇到很難讓人一眼發現。
祁不懸擡頭看了眼樹上,依照記憶尋找到一處地方,随後輕輕躍起,伸手朝某棵并無奇特的樹枝上摘了一片葉子。
然後一處能容得下兩人同時走過的密道就此由樹林向兩邊展開。
祁不懸低頭朝下看,見通道打開了,才落回地面。
他拍了拍手,心中甚是欣慰。
沒想到,即使我當初受着傷,腦袋不清醒,但現在卻仍舊能記得密道的鑰匙存放在哪的。
而且加上過去了這麽些年,祁不懸一直以為怎麽也要花點時間才能找出正确的鑰匙存放地,沒想到,竟能一下子就找出正确的機關位置!
厲害,實在是厲害!
四殿下一邊在心裏不停感慨,一邊朝無影的方向走,去到無影身邊,然後裝模作樣咳嗽了一聲,變得無比正經,微微彎腰,做了個請的姿勢。
臉上帶着一絲不茍的笑容,看起來十分得體。
無影不知道他又弄什麽古怪,但還是點頭,然後等他起身一起走進去。
等到二人皆進入密道裏,祁不懸才回身,望着外面,估摸着剛才摘下樹葉的大概位置,随即随手一扔,那片方才被他摘下來的樹葉就插回了原位。
緊接着通道的大門便關閉上了。
無影察覺到他停下來之後,也就站在一旁等着。
祁不懸把樹葉原原本本插回去之後,正好回頭看見他,于是嘴角不自覺揚起一個笑容,頗有些得意地問,“我方才那扔樹葉的動作如何,夠不夠快,夠不夠飒,能不能入得了無影兄的眼?”
四殿下自我感覺剛才的一頓操作十分霸氣,十分順暢,可以算是行如流水,覺得再怎麽樣,應該也是可以從無影那得到一句算是不錯的誇贊的。
哪料無影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走了,連一個字都不說。
見他走了,站在一邊等着被誇的祁不懸瞪大眼睛,笑容立刻僵住,看起來對這行為很是不可思議。
在心裏憤怒的譴責對方如此不禮貌的行為。
誇我一句很難嗎?
就算不誇,也不能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人吧?
再怎麽樣,就算是虛僞地恭維,也該給一個反應。
一聲不吭就悶聲走人,你以為你是謝字衍嗎?
四殿下不幹了,他跨大步伐去到無影身邊,一把抓住人的腰帶,一點一點往回扯,“問你話,你怎麽也不說一聲?你看我幹什麽,我問你,我剛才那一甩怎麽樣?”
無影看着又一次抓着自己腰帶的人,“你與人說話,總是要抓着對方……才能講?”
“不是啊。”祁不懸奇怪地看他,搞不明白這人怎麽突然問這麽個問題,于是多加了句,“無影兄,為何這麽問?”
無影隔着帷帽的輕紗與他對視片刻,低頭指了指腰間還沒放開的手,“可這已經是你今晚第二次抓我了。”
祁不懸一點兒自覺都沒有,由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聞言不僅不感到羞愧,反而指責道,“我這麽做,是因為你總是不說一句話就開始突然跑路。”
這人倒打一耙的功夫一向爐火純青。
無影也懶得一點一點跟他掰扯,直接挑了最想問的那個問題出來:“若是一個姑娘也不說一句話就走,那麽,你是不是也要去扯人家的腰帶?”
“那怎麽會!”祁不懸當即否認,并且揚起腦袋,有理有據,“我又不是流氓,人家是姑娘的話,我們便是男女有別的。別說她一句話不說就走人,就算她毫無理由打了我一拳再走,那我也只會吃下這個悶虧,壓根不會去扯人女孩子家的腰帶。”
無影有點氣,可又覺得自己毫無生氣的立場。于是只能拍掉他的手,轉身離去,“你既知道腰帶不能随便扯,那也不要随便扯男子的腰帶。”
祁不懸沒怎麽在意這毫無力氣的一巴掌,“男子和女子怎麽能一樣?我說的是女子的腰帶不能扯,但你又不是姑娘,我扯你的腰帶你也不會少塊肉。再說,咱們不是好兄弟嘛,我扯了就扯了呗,你在意那麽多做什麽?”
“這跟是不是姑娘沒什麽關系,這是規矩。”無影放慢了速度,等着一旁走路步伐明顯放慢的人。
祁不懸聽到這話,身形不易察覺地一頓。
這話是他第二次聽了。
還有一次是謝字衍講的。
他突然開始感覺心裏有些悶悶的了。
也不知道師兄明天醒來,意識到我給他下了藥之後,會不會生氣。
随後的一路,祁不懸再沒作妖,他們二人一路沉默,也算是相安無事。
直到走到密道盡頭,一絲光亮沿着空隙照進來,他們才停下腳步。
無影正要繼續往前走的時候,一只手拉住了他。
是一直沒說話的祁不懸。
祁不懸正低着頭,似乎在思考事情。無影見到此,也就真的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走。
難得沒計較這人抓着自己的手這件事。
“我們就在這兒等着,不用繼續走了。”祁不懸想清楚之後,給出了這個結論。
無影聞言也就點了點頭,依舊沒有問為什麽。
祁不懸也是無聊,這人問他問題他不願答,但見人真的什麽都不問,反而又不太習慣,主動道,“我說什麽你都點頭,難道你就一點兒都不好奇,我為什麽這樣做的原因嗎?”
無影見無所事事,便環着手臂站在一旁,正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聽到這人的問話,他微微擡起下颌,仗着有輕紗隔在兩人之間,便肆無忌憚打量起祁不懸。
然而下一秒,無影便率先移開了視線,也意識到方才以為的事,終究是高估自己了。
他本來以為,隔着一層紗對望,自己再怎麽也不會輸得太慘的,然而兩人對視時,他終于知道自己錯了。
因為即使有一層輕紗遮擋,最後敗下陣的人依舊是他。
四殿下的眼神太過坦然無畏,也太過□□,恐怕自出生起便沒有能夠與他對視之後,還能贏下來的人。
更何況是心有別意的無影。
無影側過身子,擡起頭,望着外面透出來的光亮,“我問了你又不會回答,就不多此一舉了。”
“自信點嘛,你問一下咯。你都沒問,怎麽知道我不會回答?”祁不懸一步步引導對方。
無影連頭都沒回,更別說給出一個眼神了,但終歸是滿足了祁不懸,問出了那個問題,“那你為什麽讓在這裏等?”
祁不懸見人真的上鈎了,心裏發笑,覺得自己有必要給無影一個教訓,讓他不要輕易相信別人的話。
于是四殿下學着人的樣子,把手抱在胸口,挑了挑眉,搖了搖頭,“我為什麽要告訴你,你不是都說即使你問了我,我也不會回答嗎你既然都知道了,那為什麽還要問?無影兄,被人随便忽悠幾句就當了真,還是吃的虧不夠多啊。”
他嘴角含着計謀得逞的笑意,整個人身上難得散發出年少時特有的爽朗。
無影回頭看着這副自這次相遇起就沒見過的畫面,帏帽下的那張臉,無聲地笑了笑,随即轉過頭接着盯着外面。
既沒回答祁不懸的話,也沒如祁不懸所猜測出的那樣被氣得甩手走人。
但是四殿下會腦補啊,無影短短幾秒的動作在祁不懸驚人的想象力中,本來算是平常的反應演變成了對方被氣的一句話都不想說了。
祁不懸便又開始自我反省了,他放下雙手,小心翼翼地探過身子,擡起一只手,然後悄悄伸出一根食指,輕輕碰了碰無影的手臂。
“無影兄,你真生氣了?怎麽一句話不講。一個反應也不給?真不理睬人了。別這樣嘛,我說的話都是逗你的,不是故意戲耍人。咱們都多少年的朋友了,不至于為了一兩句玩笑話就不理人了吧?”
無影矜持地側過頭,上下掃了他一眼,很是給面子的扔出一句。“哦。”
這便算是理人了。
雖然只是一個字,語氣也不輕不重,跟平常一樣沒有變化,但是祁不懸就是覺得這人在生氣。
四殿下抓耳撓腮一會兒,捉摸着這回要怎麽說才能把人給哄好。
無影看他這樣,竟是難得猜出了這人不同尋常的腦回路在想什麽。
猜到祁不懸的想法之後,無影看他的眼神便越發怪異了。
接着無影依照四殿下的諸多行為,問出了一個很合理,但是對祁不懸來講卻是莫名其妙的話,“祁不懸,你是不是很喜歡哄人?”
祁不懸差點沒聽懂這句話,等反應過來後,越發莫名其妙,“你從哪裏得出這麽驚人的言論?”
無影問:“驚人嗎?”不待祁不懸回答,他又自己給出了答案,“可我覺得一點不驚人,不然你怎麽總是熱衷于把人惹生氣,再絞盡腦汁地把人哄好。”
一向口齒伶俐的四殿下一時之間竟是難以反駁,反而開始反思自己。
我真的有那麽一言難盡?我什麽時候喜歡把人惹生氣?惹生氣之後我有想辦法哄人嗎?
無影兄嘴裏描述的那個人不會真的是我吧?
四殿下想了半天也沒想出答案,于是決定暫時放棄思考,等以後腦子活躍的時候,再想這個如此有深度的問題。
正在這時,一個人被扔了進來。
被抛進來一個人影後,緊接着一句話也跟着響了起來。
“祁不懸,你要的人,我給你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