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仲夏（一）
仲夏（一）
機場候機廳的吸煙區。
張珩啓眯着眼睛，抽完了最後一口煙，擡手将煙頭按垃圾桶上的煙灰缸把煙頭熄滅，接着便轉身走出吸煙區，走到在大廳裏等着的助理旁邊，淡淡地吐出一聲，“走吧。”便轉身朝着登機口走去。
助理聽到張珩啓的話，便立刻起身，拿好東西跟在張珩啓身後，一起往登機口去。
張珩啓的助理叫面包，已經跟在張珩啓身邊好多年了。
張珩啓馬上要乘飛機飛往另一個城市，在那個地方待三個月，拍一部電視劇。
——在一個城市待幾個月，甚至半年多拍戲，然後回家休息一段時間，再到另一個城市拍戲，這對張珩啓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生活。
生活，有時候就是單調的重複。只是偶爾，意外會在重複中帶上一點小小的改變，讓它看上去沒有那麽單調。
但對于張珩啓來說，本質上，一切都還是“一成不變”的。
飛機起飛之後，張珩啓便轉過頭，通過機艙的窗戶，望向逐漸遠離的城市。
盡管，在現在他所處的視角，已經看不清什麽東西。
當然，張珩啓的內心也沒有産生一絲波瀾。
他收回視線，跟面包說了一句，“快到的時候叫我。”便往後一靠，閉上了眼睛。
雖然只是短短的小憩，張珩啓竟也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站在一片空地上，眼前閃過一個個人影，他認不出這些人是誰，也不确定他認不認識這些人。
他就只是呆呆地站在邊上，看着那些人。看着他們，或是平靜，或是欣喜，或悲傷，或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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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場景不知持續了多久，張珩啓的耳邊傳來了面包的聲音。
張珩啓緩緩地睜開眼睛。
飛機即将落地。
張珩啓要做好下飛機的準備。
出了機場之後，工作人員會将他接到劇組預定的酒店，他會在那裏辦理入住，然後在那個房間裏住上三個月，出了意外就會再長一點。
就跟以往每一次劇組生活一樣。
等張珩啓下了飛機，出了機場，坐在往酒店去的車上之後，坐在副駕駛上，來接他們的劇組工作人員回過頭來，看着張珩啓，說，“對了，張哥，我昨天還去接了柯以辛，辛哥，還有南誠，南哥，大家都說你們挺熟的……”
張珩啓仔細回憶了一下這兩個名字對應的臉，點了點頭，平靜道，“嗯，我們很早之前一起拍過一部戲，後面有時間也常聚。”
“那感情好啊，這次你們幾個熟人又碰到一起了，都沒戲的時候也能聚一聚，就沒那麽悶了。”
張珩啓輕輕揚了揚嘴角，沒有接話。
柯以辛跟南誠，張珩啓都還記得。
張珩啓說到的，他們時常會聚一聚也是真的。
只是，熟不熟這個問題……只能說每個人跟每個人的定義可能都不一樣。
——如果周圍的人都認為，他跟他們那些人的關系，算得上是熟，那張珩啓也願意承認這個“熟”。
車一點點往前開，沒多久，就到了張珩啓要入住的酒店。
面包跟着張珩啓在前臺登記，然後走進酒店的房間，将東西放好，便看向張珩啓，“啓哥。”
張珩啓走到客廳內的窗戶邊上往下看了一眼，然後回過身看着面包，“今天下午有什麽安排嗎？”
面包搖了搖頭，“今天沒有安排。劇組安排了明天開始訓練，需要您從明天開始，每天到訓練場去。”
張珩啓點了點頭，又問，“訓練場在哪裏？”
“暫時還沒有通知，剛剛送我們上來的人說，明天會有人過來帶您過去。”
“我知道了……還有別的什麽事要交待的嗎？”
“劇組這邊暫時沒有了……啓哥，我們上來的時候，工作人員跟我說，柯老師跟南老師已經到了，您要去跟他們打個招呼嗎？”
張珩啓聞言，稍稍思索片刻，道，“不用，沒必要那麽刻意，碰到再打招呼吧。”
面包也就沒再多話。
張珩啓看着面包，沉默片刻，“那如果沒有其他事情要說，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我有事再找你。”
面包應了一聲，便離開了張珩啓的房間。
張珩啓看着房門被關上，又轉身往窗外看了一眼，便走到行李箱旁邊，翻出這部劇的劇本，走到沙發邊上坐下，然後抽出一支煙，叼在嘴邊，認真看起劇本來。
……
“什麽啊……我這個角色跟你的又不一樣，你別随便給我出主意……”
柯以辛盤腿坐在沙發上，看着自己的劇本上的內容，皺着眉，跟坐在他旁邊的南誠說着話。
南誠斂起嘴角，一臉無奈地吐了一口氣，“不是，但是你看，你這邊明明說……”
“停停停，我不想聽。你看你的劇本，不要跟我說話了。”
南誠一臉嫌棄地瞪了柯以辛一眼，“我還不想跟你說話呢。算了，那你自己看吧，我回房間去了。”
柯以辛頭也沒擡地朝着南誠揮了揮手，沒什麽情緒地吐出兩個字，“拜拜。”
南誠噎了一下，帶着滿滿的怨氣，站起身，走到門口，打開門準備離開。
就恰好對上了正從門口路過的張珩啓。
南誠愣了一下，又立刻揚起嘴角，禮貌地點了下頭，“哎，啓哥，好巧啊。”
聽到南誠這句話，柯以辛馬上擡起頭，朝着門口看過去。在看到張珩啓的臉之後，他便立刻站起身，朝着門口奔了過去，“啓哥？好巧啊。”
張珩啓看看南誠，又看了眼朝着門邊靠過來的柯以辛，揚起嘴角輕輕笑了笑，語氣裏帶着疏離地溫柔，“說不上什麽巧不巧的，我們畢竟在一個劇組，遇到也很正常。”
柯以辛沒有體會到張珩啓語氣裏的情緒，繼續道，“哎，啓哥，這次我演你弟弟，我們……”
不等柯以辛把話說完，南誠便打斷道，“你這簡直就是廢話，除了顧哥，我們誰不是演啓哥弟弟。”
柯以辛用胳膊肘怼了南誠一下，重新說了一次，“啓哥，我演高煊！就是……”
張珩啓臉上依舊帶着微笑，“我知道，我‘最鐵的親弟弟’。以後我們的對手戲多，我有什麽做得不好的，你多擔待，有什麽想法也可以跟我溝通……”
柯以辛趕緊擺了擺手，“沒有沒有，是我要跟你學習！”
南誠在旁邊看着兩個人說話，在柯以辛這句話說完之後，南誠便立刻開口道，“啓哥你這個時間是出去，是有什麽事嗎？”
張珩啓轉頭看向南誠，坦誠道，“到對面那家店裏去吃個飯。你們要一起嗎？”
南誠還沒來得及開口，柯以辛便立刻回道，“可以啊。正好我們也沒吃，那一起啊。”
張珩啓始終揚着嘴角，“那你們要準備一下……換個衣服什麽的嗎，我可以在這兒等一會兒。”
柯以辛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丢下一句，“我馬上。”便立刻轉身往卧室裏跑。
南誠看着柯以辛跑開的身影，嘆了口氣，又一臉歉疚地看向張珩啓，“啓哥，不好意思了。以辛他這個性格……”
張珩啓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始終帶着溫和的笑，“沒事，就稍微等一會兒而已，我也不着急。你也換衣服去吧。”
南誠點了點頭，便立刻往自己的房間去了。
從見到南誠跟柯以辛開始，一直到兩個人各自回房間換衣服，張珩啓的情緒都沒有産生過絲毫變化。
他也不覺得有什麽需要他情緒波動的點。
就是在新劇組遇到了老同事，然後時間正巧，約着一起吃個飯。
僅此而已。
張珩啓就在酒店的走廊裏等着柯以辛跟南誠兩個人。
另外兩個人也沒有讓他等太久。
他正考慮要不要先拿出手機查一下對面那家店的聯系方式，提前訂個位子的時候，柯以辛就從卧室裏跑了出來。
張珩啓才意識到，他好像一直在柯以辛房間門口站着，且，柯以辛房間的門始終開着。
“啓哥！”
柯以辛還沒在張珩啓面前站定，就先喊了他一聲。
張珩啓揚着嘴角點了點頭，“我剛剛應該幫你關個門。”
柯以辛愣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間，“哎呀，我剛剛應該讓你進來等的。”
說話間，南誠也走了過來，看着兩個人，“你們說什麽呢。”
柯以辛看向南誠，“我忘了讓啓哥進我房間等了。”
張珩啓接了一句，“一樣的……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也不知道這個時間，店裏的人多不多。”
柯以辛，“應該還好吧，平時這個時間吃飯的人也不多。”說到這裏，柯以辛笑了笑，“開機之後，人就更少了。”
南誠瞪了他一眼，“嗯，沒人跟你搶宵夜。”
柯以辛昂着頭，“怎麽了，哎，我就喜歡吃宵夜，又沒礙着誰。”
張珩啓跟在旁邊，只是默默地聽着柯以辛跟南誠說話，始終沒有開口。
出酒店門的時候，他擡頭看了眼他們要吃飯的那家店的門，又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柯以辛注意到張珩啓的動作，立刻開口問了一句，“啓哥，怎麽了？”
“嗯？沒事。我就确認一下是不是這家店。”
南誠這時也開口道，“你是就在手機上查了一下，就決定來這裏吃了？”
張珩啓點了點頭，“嗯。就在房間裏的時候搜了一下，看這家店的評價還不錯。我剛剛邀請你們的時候，你們也沒有拒絕，證明這家店應該真的還可以吧？”
南誠擡頭往前看了一眼，說，“倒是……還可以。那要是，你沒遇到我們呢？要是這家店不好吃呢？”
張珩啓輕輕笑了笑，“吃飯而已。不好吃下次不去就好了。”
張珩啓說話的時候，柯以辛就一直看着他。
等張珩啓把話說完，柯以辛便立刻開口，對南誠說，“就是，吃飯而已，你話好多啊。”
南誠愣了一下，擡起手指着自己，“我話多？”
“那不然呢？”
南誠點點頭，一臉無語，“行行行，我話多。”
張珩啓看着兩個人在旁邊拌嘴，嘴角又往上揚了揚，但始終沒有出聲。
這是……隔了不知道多少年之後，張珩啓再一次跟柯以辛還有南誠算得上正式的接觸。
張珩啓得出的結論是：這兩個人的關系，應該像很多年前一樣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