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素秋（三十）
素秋（三十）
“……我最近就在家裏看看劇本，打打游戲，沒怎麽刷過手機，我經紀人也不讓我看。”
張珩啓坐在沙發上，一邊看着劇本，一邊開着手機免提，聽着柯以辛說話。
柯以辛嘆了口氣，語氣裏透着無趣，“本來我覺得這樣也還好，但說真的，一直不玩手機，還是挺無聊的，所以就只能每天跟你打個電話聊聊天……你最近在看劇本，不會覺得我在打擾你吧？”
張珩啓輕輕笑了笑，“沒有，本來我也只是在熟悉劇本，還沒認真開始看。”
“那你開始認真看劇本的時候，跟我說一聲，我就不給你打電話了。”
張珩啓想着，等他正式看劇本的時候，柯以辛估計也開始排練了，便沒有反駁柯以辛的話，應了一聲，“好。”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就差不多到了吃飯的時間。
張珩啓将劇本放在桌子上，拿着手機站起身，一邊往廚房走，一邊繼續跟柯以辛說話，“對了，我前段時間跟我媽媽通電話，她跟我說，讓我有時間帶你過去她那邊玩啊。”
柯以辛愣了一下，“你媽媽？”
“是啊。”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說，讓我去……”
張珩啓輕輕揚了揚嘴角，“這要什麽為什麽。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她大概就是想見見我朋友。”
柯以辛聞言，臉上瞬間漾起燦爛的笑，“那好啊。”說到這裏，他的情緒稍稍收了收，“不過，最近肯定是不太方便了。等過了這段時間，你不忙的話，我跟你一起去看阿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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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珩啓應了一聲，“好啊。”
自從上次跟柯以辛通過一次電話之後，張珩啓時不時便會接到柯以辛的電話。
大部分情況下，柯以辛都只是跟張珩啓聊些有的沒的，但張珩啓還是能從柯以辛的語氣中，感受到他的焦慮。
張珩啓明白柯以辛焦慮的來源，但也只能多陪柯以辛聊聊天，讓他不要有太多的時間胡思亂想。
張珩啓以為，到柯以辛開始排練前的這段時間，他跟柯以辛都會保持着這樣的交流方式，但意外的，就在這次通話的第二天，柯以辛并沒有打電話過來。
第一天，張珩啓并沒有在意。
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也不可能真的每天都有空閑的時間。
第二天，張珩啓也沒有在意。
柯以辛不聯系他，他就認真看他的劇本。
這樣持續了一個星期之後，張珩啓便感覺出不對勁了。
“……你說，你跟以辛說完要帶他來看我之後，他就沒再跟你打過電話了？”
張珩啓點了點頭，将煙從嘴邊取下，吐了口氣，“但是我跟他說完之後，他還蠻開心的。我覺得我也沒說什麽不該說的話……”
聽完張珩啓的話，席珂亭輕輕笑了笑，“你想知道，你自己去問他啊，跟我說有什麽用。”
張珩啓又抽了一口煙，“我就是覺得，如果他不想理我，我還打電話過去，會招人煩。”
“你問都沒問過，又怎麽知道……”說到這裏，席珂亭又忍不住笑出了聲，“我也好些年沒見你這樣了，說實話，還挺有意思的。”
張珩啓聞言，臉上挂起些許無奈，“媽，你就不要開我的玩笑了。”
“那我說什麽，你要是問我的建議呢，我建議你自己打電話過去問一問。你如果不想問呢，你就自己看着辦呗。”
張珩啓沉默片刻，将手上的煙按滅，“那……我待會兒就打電話過去問問吧。”
席珂亭應了一聲，又收斂起其他的情緒，認真道，“珩啓，本來你的事情，我從來都不過問的，但你今天既然主動打電話過來了，我就多問兩句。”
張珩啓默了一下，“你是想問我，以辛？”
席珂亭輕輕抿起嘴角，“看來，你自己也考慮過？那就不是我多想了。”
張珩啓緩緩地站起身，走到窗邊，“嗯。之前趙韓也問過我，對柯以辛的态度，因為他覺得我對柯以辛的關心有點多……我剛開始只是覺得，我有些羨慕他跟他朋友的關系……但經過前段時間我跟他的交流，再加上，這段時間他不聯系我，我也想了很多……我希望他能開心，希望他難過的時候，第一個想到我。我感覺自己對他沒什麽期待，又對他有些期待……慢慢理清楚之後，我發現，我好像開始貪心了，”說到這裏，張珩啓微微垂眸，臉上露出略帶苦澀的笑容，“我開始期待，在柯以辛心裏，至少在友情這方面，我能是第一位的。”
這種想法很奇怪，很沒有來由，也很不張珩啓。
席珂亭靜靜地聽着張珩啓的話，張珩啓那個“至少”讓席珂亭很在意，但她并沒有說什麽，只是在張珩啓說完之後，開口道，“期待這個東西……”
“我知道。”不等席珂亭把話說完，張珩啓便繼續道，“我只是說我期待，但我也不是真的期待。”
張珩啓是個感性又理性的人，他用感性對待所有人和所有情感，卻又理性的看待其他人。
他很理解，他不一定會成為別人心中的第一位。
但那又何妨。
他從不随意地付出感情，但也不介意付出感情，更不在意，付出的感情是否能獲得回應。
他控制不了別人，唯一能控制的，就只有他自己。
或許，他對柯以辛的感情，還涉及不到愛與不愛的問題……但，他只要做到自己想做的，就夠了。
至于事情後續會有怎樣的發展，他會不會有收獲——有更好，沒有，那也沒關系。
或許有一天，他能等到回應，或許不能，這些，其實都沒有那麽重要了。
席珂亭沉默片刻，突然開口道，“我感覺你心裏的東西，比我以為的，要多得多得多。”
張珩啓笑了笑，“那也不一定。”
“所以，你都沒有期待了，為什麽還不給他打電話？”
張珩啓噎了一下，嘆了口氣，“你真是我親媽。”
席珂亭輕笑一聲，“我的确是你親媽，這點還是不會有錯的。”
“……那我現在要打電話了，就不跟你聊了。”
“嗯，你們聊完了，記得再幫我跟以辛說一聲，就說，他要是不想搭理你了呢，也沒關系，這次算我親自邀請他到家裏來，他不想理你的話，我親自去接他過來。”
“……好。”
張珩啓結束了跟席珂亭的通話，還沒來得及給柯以辛打電話，手機就響了起來。
張珩啓看着來電顯示，輕輕皺了下眉，接起電話，語氣裏透出一點不耐煩，“什麽事？”
“你剛剛在跟誰打電話啊，我給你打了好幾次都沒打通。”
“我媽，你找我什麽事？”
“什麽态度，枉我那麽努力幫你打聽柯以辛的事。你不想知道就算了。”
張珩啓皺了下眉，淡淡道，“你說吧。”
趙韓挑了挑眉，“之前那件事，剛開始其實也就是粉絲掐架，但後面事情那麽大，的确是有人在推，包括最近柯以辛的緋聞，也都是一個人搞得，你猜是誰？”
“最近？以辛最近又有什麽消息？”
趙韓驚訝道，“你不知道？”
“我最近幾天都在看劇本，也沒怎麽看手機……”張珩啓默了一下，又問了一次，“什麽消息？”
趙韓嘆了口氣，一字一句道，“同，性，傳，聞。配合之前南誠演唱會的消息，這波節奏還挺大的。我覺得對方真的是有離譜的，是朝着讓柯以辛退圈去的。不過，這也是用力太猛了……”
趙韓說話的時候，張珩啓始終皺着眉頭。
不等趙韓把話說完，張珩啓便打斷道，“我有點事要處理，就先不跟你說了，待會兒我回電話給你。”
說完，他便挂斷了跟趙韓的電話，找到柯以辛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快要自動挂斷的時候，才終于被接了起來，裏面傳來柯以辛一如既往歡快的語氣，“喂，啓哥，什麽事啊？”
張珩啓默了一下，也用盡量平靜地語氣開口道，“沒什麽，就是看你最近都沒有找我，想問問你最近在忙什麽。”
“哦，我們已經開始排練了，所以……”
張珩啓聞言，刻意用玩笑地語氣道，“這樣啊，我還以為你那邊又出了什麽問題，你沒心情跟我打電話呢。”
“沒有。我最近都沒怎麽看手機了，網上的消息我經紀人也不跟我說，我都不知道現在什麽情況了，也影響不到我。”
張珩啓點了點頭，“那就好。那……”
張珩啓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電話那頭，有人在跟柯以辛說話，聽着像是南誠。
張珩啓皺了下眉，“南誠在你那？”
柯以辛愣了一下，回道，“是，他……過來看我排練。啓哥，我這邊有點事，就先不跟你聊了。”
張珩啓默了一下，應了一聲，“好，那你先忙吧。”
說完，兩個人便挂斷了電話。
張珩啓将手機從耳邊拿到面前，盯着屏幕上柯以辛的名字，看着屏幕漸漸黑下來，不知道應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
……
“為什麽不跟啓哥說呢？”
柯以辛收起手機，轉頭看了南誠一眼，“說什麽？”
“說最近那些事啊。你不會真的相信啓哥給你打電話，就只是問你的近況吧。”
柯以辛撇了撇嘴，“那又怎樣。他沒問，我就當是。”
南誠搖了搖頭，“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也沒怎麽想，如果硬要說的話，就是最近的情況，讓我想明白一些事情。”
人有時候，就是會因為眼前的事情，而忽略許多現實中存在的問題。
前段時間跟張珩啓的相處，柯以辛很開心，所以就讓他忘記了，他其實是一個“麻煩”的人。
最近這幾天，因為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柯以辛的生活稱得上混亂。
可也正是這種混亂，讓柯以辛清醒過來。
張珩啓也有自己的生活。
柯以辛不能無緣無故地把張珩啓拉進他混亂的生活中，更不應該拖住他的腳步。
張珩啓有能力，也有資格，到更高，更遠的地方去。
這些話，柯以辛不覺得需要說給南誠聽，南誠自然不可能知道。
南誠一臉疑惑，“什麽事？”
“跟你沒關系。你特意過來找我，到底是什麽事？”
南誠看着柯以辛，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柯以辛皺着眉，“道歉？”
……
“……機票是後天的，劇組的人在那邊的機場接你們……”
張珩啓靠在沙發上，沒什麽情緒地應了一聲，“嗯。”
趙韓停下手上的動作，擡頭看向張珩啓，“你怎麽了？”
“嗯？”張珩啓看向趙韓，搖了搖頭，“沒什麽，後天走的話……那我明天再去劇場看一次。”
趙韓撇了撇嘴，“去呗，誰還能攔着你？還是不準備告訴柯以辛呗。”
張珩啓看了趙韓一眼，“你的話好多。”
趙韓揚了下眉，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從上次跟柯以辛通完電話之後，在張珩啓的腦海中，就一直有一個感性的他與理性的他在拉扯。
他知道他跟柯以辛不可能是愛情，便希望他和柯以辛之間，能有一份排他的友情……
張珩啓站在劇場的角落裏，靜靜地看着臺上的柯以辛，又忍不住輕笑着搖了搖頭，“我在想什麽呢？我在想什麽……”
張珩啓明白，很多時候，很多東西，如果真要追究起來，其實并沒有任何意義。
就像他很在乎的那個“第一位”。
——既然沒有意義，他也就不該在意了。
他應該從那種“很不張珩啓”的狀态中走出來，找回自己的位置。
這是張珩啓這些年為了“保護”自己，養成的習慣，只是前段時間，被他忘記了。
臺上的戲已經到了最後一幕，臺上的演員即将謝幕。
張珩啓默默地往後一步，退進了角落的黑暗中，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
他以為，他的動作沒有被任何人看到。
……
機場候車廳的吸煙室內。
煙燃到盡頭，燙了張珩啓一下。
面包正好進來找他，看到了這一幕，一臉關切地問道，“啓哥，沒事吧？”
張珩啓搖了搖頭，同時将煙頭在旁邊的垃圾桶上按熄，“沒事，我們走吧。”
他們匆匆離開吸煙室，朝着登機口走去。
就像過去每一次外出工作一樣。
【番外】
張珩啓原本和其他人一起站在光裏，但在接近謝幕的時間，他往後退了一步，隐進了黑暗中。
臺上的人開始謝幕，張珩啓便轉過身，打算離開。
頂上的燈突然亮起，也照亮了張珩啓所在的區域。
柯以辛無意地朝角落看過去，正看到張珩啓離去的背影。
之前他跟張珩啓說好了要請他過來的，但最近一段時間，他甚至都沒有聯系過張珩啓。
他一直覺得自己做得是對的。
但時至今日，看着離去的張珩啓，不知為何，柯以辛的心突然痛了一下。
……
話劇演出前，柯以辛做好準備，看着還有點時間，便走出休息室，想調整一下心情。
他拐過一個走廊，站在走廊盡頭的窗邊，盯着窗外發呆。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才意識到，拐角另一頭，有人在說話，柯以辛愣了一下，只能努力降低存在感。
“……如果你們中途走散了，可能會連朋友都沒得做了，這樣的後果，你能承擔嗎？”
“我能。因為我愛他，他也愛我。”
“你會這麽想，是因為你還年輕，更何況……”
“不，這跟我年不年輕沒有關系。爸，你了解我，也你應該清楚，你要說的那些話，我根本做不到。即便這樣，你還是要将那些話說出來，讓我難過嗎？”
“那你又怎麽确定，項項跟你想的是不是一樣呢？剛剛你那句話說完，項項是什麽反應，你也應該看到了。你們并不是非要在一起不可，也不一定會在一起。”
“我知道，但這并不影響我的決定。我們的确不是一定要在一起不可，也不一定會在一起。但是我不想什麽都不做，就放棄。如果是因為我沒有努力，才不能跟項項在一起，我真的會很難過……”
根據說話人的聲音，還有他們談話的內容，柯以辛已經猜出了話題中的人是誰。
想着剛剛那些對話，柯以辛不覺間陷入了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