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幻象. 二
白淺既驚且喜地踏上一步,喚了聲師父。
墨淵沒有回頭,只柔聲道:“十七來啦。”手下琴音一轉,變成了曾經常常彈給她聽的的那個調子。
她脆聲應道:“是,師父,十七來找您了,您這就随我離開此處罷。”
墨淵卻似乎充耳不聞,只擡頭看向另一側。白淺随着他的視線方向看去,只見一個五萬歲的自己身着白色道袍連蹦帶跳地跑來,大大咧咧地坐到墨淵身邊,倚着他撒嬌道:“師父彈的琴真好聽。”
她眉頭微颦,心中疑惑,當下便念動驅散法決,卻是毫無用處。略略回想了一番折顏的話,不禁暗暗一驚:眼前想必就是師父的幻象了,除卻旁觀外,她是什麽都做不了的。
仿佛窺得了什麽秘密,心底微微泛起一絲甜意。原來師父他在幻境中,也會如她一般想起當年時光……
她走上幾步,跪在墨淵身前,凝望着他清聲道:“師父,請您随弟子回去,此處是幻境,不宜久留。”
墨淵蹙起雙眉看向她,手中琴聲一滞,卻并未答話,似乎沒聽懂她的意思。一旁的司音對她視若無睹,伸手拽拽墨淵的袖子:“師父莫停,繼續彈嘛……”
墨淵回頭看向司音,柔和了眉目,低聲道:“好。”便繼續撫琴,再不理她。
白淺還待再勸,身周景色卻忽然一變。清風明月蓮池不再,而是在青丘狐貍洞中,身前幾步的石幾旁團團圍坐着墨淵、折顏、白真和另一個自己。
只見墨淵品了口茶,向折顏問道:“我睡的這些年,你可有見過一個同我長得差不多的孩子?”
折顏點點頭:“确實有,正是九重天的太子,夜華。”
墨淵微微颔首,若有所思。他将茶杯放回桌上,側頭看向身旁那個低頭斟茶的白淺,似乎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問道:“十七,可曾說了婆家?”
那個白淺擡頭笑答:“不曾。十七只盼着師父醒來,好能回昆侖墟賴着師父做千千萬萬年的淘氣小十七,為何要說婆家?”
墨淵低低一笑,伸手撫一撫她的發,低聲道:“那倒好。終是遂了心願……”
白淺心中不解,還未及想明白自己當時明明已與夜華有了婚約,為何會說沒有,身周景色已經再次變換,變成了一個仙霧缭繞的清冷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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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淵從炎華洞冰榻上緩緩坐起,側頭看向插在案上花瓶中的鮮花,微微一笑,眼中柔情閃動。
腳步聲忽響,另一個白淺面上帶着不敢置信的驚喜神情出現在洞口。他擡頭看着那個白淺一步步地走近前來,面上神色溫柔,亦悲亦喜,輕聲道:“十七,過來讓師父看看,這些年你長進得如何了。”
那個白淺顫聲喊着“師父”,淚流滿面地投入他懷中,被他緊緊摟住。
他眼中亦有淚光,輕撫着她的長發,柔聲說道:“我的小十七,穿成這般也是好看的……”
良久良久,兩個擁在一起的身影才分開,卻見墨淵擡手撫過那個白淺的鬓邊,緩緩将唇印上了她的。
白淺驚噫出聲,面上瞬間燒得滾燙。她趕快閉上眼睛,胡亂地連着施了幾個驅散術,再看時那兩個身影卻依然如故。她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折顏說過的話此時如同炸雷般在耳邊響起,腦中靈光閃過,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怕墨淵是沉溺于鏡中幻象,不願離開……”
“……我和東華推測,能将他帶出的,只有你了……”
“……小五,你看到墨淵的心魔後,莫要怪他……”
她呆愣愣地盯着面前情景,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頭驚濤駭浪直欲将她的狐貍腦袋攪成一鍋漿糊,身子晃了晃,幾乎站立不住。
難道,師父他,竟對自己……
她心頭正自紛亂,周遭景象突地又是一變。
昆侖墟酒窖中,墨淵背向她而立,柔聲問道:“十七,你可知為師這七萬年來日夜不停修補自己的元神,從未停歇過一刻,為的是什麽?”
他身前正對酒窖的矮榻,那裏果然還有一個白淺抱膝而坐。只見她目光明亮,點頭脆聲道:“十七明白,師父既是說過讓十七等,便一定會回來,十七一直都相信的。”她面上忽地染上一抹羞澀,眼簾低垂,變得有些吶吶:“折顏說,師父從不會讓自己着緊的人失望……此話果然不錯……”
矮榻上的她又擡眼看向墨淵,面頰飛紅,似是有些猶豫。但終于還是站起身來,輕輕向前一步将頭靠在墨淵肩上,伸手環住他的腰身,聲音中帶着些痛楚的顫抖:“師父,這七萬年間,徒兒好想你……”
白淺面上滾燙,不知所措。她咬了咬牙,不去看那個投身在墨淵懷中的自己,邁上一步,向墨淵顫聲喚道:“師父,這裏都是假的……我才是十七,您随我回去罷……”
墨淵茫然地回頭看了看她,似乎有些迷惑。他懷中的白淺此時卻蹭亂了發絲,擡頭凝望着他,笑道:“師父,你彈琴給我聽好不好?”
墨淵便低了頭笑着應了,攜着她的手轉身便走。
白淺心中大急,不及細想,伸手拉住他的袖子,急聲道:“師父!您再在這裏停留,元神便會消散……”
墨淵蹙起眉頭停步看向她,第一次開了口,聲音卻是漠然:“元神消散又如何?”
另一個白淺面色暈紅,忸怩着向他道:“師父,十七其實知道的,你常給我彈的那首曲子,是《鳳求凰》……十七喜歡聽你彈……”
她呆住了。一恍神間,墨淵已經和那假的白淺離開了酒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