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亦幻亦實
雖然向來不騙人的師父親口說了不是,但白淺卻依然覺得這一切太過不實。
三日前她在酒窖裏對師父做出那麽不可告人的一番事來,再回想起當時情景只覺得一時愧悔欲死,一時忐忑不安,一時如醉如癡。将自己關在狐貍洞裏又是一場大醉,直到被趕回來幫她操辦婚事的阿爹阿娘發現,嚴禁迷谷再給她送酒,這才有所清醒。
此後她便躲在房中誰都不願見。心中煩亂不堪,雖然隐隐覺得随便嫁人似乎不是個好主意,可一時間卻也想不出還能有什麽法子讓她忘掉心中那個不敢思念不敢碰觸的人。
直到這一晚,這個不敢思念不敢碰觸的人居然出現在她面前,叫她随他回昆侖墟。
她呆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初見時的心虛和慌張過後,随之而來的便是難以自控的委屈。
為什麽還要來看她,為什麽還要叫她回去,難道不知道她是有多難才下定決心,要将他徹底忘記的嗎?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麽想的,可能是因為貪戀他的溫柔,可能是情思太重難以自禁,也可能是因為自暴自棄。總之不曉得是哪裏來的一股勇氣,竟驅使她主動撲進了那個思念已久的懷抱裏,将他緊緊環住。而他也并未将她推開,反而是如同當年一般無二的溫柔耐心,将她圈在懷裏細細拍撫,着意哄慰。
撕心裂肺的恸哭過後,情緒稍稍平複,心中便立即被慚愧占滿。
師父他既然會來此處,想是還不知道曾發生過什麽事。她施的那個遺忘術竟是難得的卓然有效……他若是知道她曾做下過那般有違人倫的事情,必然會轉身就走,絕不會再多看她一眼。
可自己這般瞞騙着他,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懷抱和親昵,也太過厚顏無恥。
白淺栗栗不安,心中掙紮着是否要将實情說出,卻又貪戀這懷抱的溫暖。心情激蕩之下,一時竟是哽咽難言。
卻忽然聽到師父的聲音沉沉響起,叫她即便是難以忘卻夜華,也莫要随意許嫁。
她心中頓時大急,拼命搖頭想要分辯。往常她并不在意師兄們和阿爹阿娘哥哥們心裏想的是什麽,此刻卻覺得天下無論是誰誤解了她也好,唯獨不能讓師父誤會。即便是對他的這份情意不能宣之于口,她也絕不願意讓他以為自己依然在為他的胞弟而傷情。
卻沒想到抽噎中還未及辯解,師父便講了那句讓她以為自己是在夢中的話:
“十七,方才你父親已經允了我的求娶。你可願意留在昆侖墟,伴我一生一世?”
一言入耳,将她整個驚得呆在了原地。眼中珠淚還未拭去,如鼓心跳已經響起。她口幹舌燥,頭暈目眩,一時竟不知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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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怎麽可能會說這樣的話?怎麽可能會願意娶她?師父他那麽強大那麽溫柔又那麽英朗,是四海八荒唯一的戰神、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怎麽可能會是她這游手好閑的狐貍能配得上的?
況且她曾經嫁過他的胞弟,曾經那麽深地傷過他的心。即便是在做夢,她也從不敢奢求他的原宥。能留在昆侖墟已是難得的恩賜,她怎麽敢再盼望其他?
她迷茫地端詳了一下面前的人,劍眉入鬓,鳳目修鼻,薄唇微髭,是她的師父沒錯呀……
她莫不是聽錯了罷,還是說,這是幻夢?
但若既然是夢,又何妨再放縱一次?
心頭一股熱血翻湧,她再一次鼓起勇氣,顫抖地攀住了他的脖頸。在向那雙薄唇吻去的時候卻有些猶豫,雙臂的觸感實在太過真實,真實到心中又生出幾分怯意。
略一猶豫之間,卻有溫暖刺癢的感覺落在唇上。溫潤的舌尖破關而入,清淡的白檀香和着熟悉的熱烈氣息鋪天蓋地而來,瞬間吞沒了她的理智,填滿了她心底不可示人的渴求和期盼。
她緊緊揪着他的衣襟,柔腸百轉,淚流滿面。
後來的事她便記得不大清楚,留在記憶中的,只有心頭一片濃得化不開的甜意。師父靜靜将她攬在懷中許久,後來更是将她打橫抱在懷裏直接出房而去。她愣愣地蜷在他懷中,眼中只有那雖然瘦削卻依然不掩絕世風姿的側顏,和不時向她投來的含笑目光,心中只覺得普天下再也沒有別的女仙比她更幸運,也再沒有別的事能令她更喜悅。
似乎是阿爹迎了上來,師父同他說了幾句話,便抱着她直接回了昆侖墟。懵懵懂懂間只模糊記得師父同阿爹說的“當鄭重籌辦”和“三月後有個吉日”等字眼,阿爹一臉的複雜神色,和回山後迎接他們的大師兄目瞪口呆的表情。
及至被放到她廂房中的那張榻上,她才有些回過神來。伸手摸了摸榻上被褥,觸感柔軟而真實。她不可思議地擡起頭來,傻傻看着面前的俊顏,問道:“師父,十七真的不是在做夢麽?”
墨淵側身在榻沿坐下,含笑地替她順了順鬓發,柔聲道:“為何一直覺得是在做夢?”
她依舊呆呆:“師父……不是自從十七嫁給夜華,便厭棄了十七麽?”
他凝視着她,雙眉慢慢蹙起,語氣中略帶了些嚴厲:“怎麽會這麽問?”
她低下頭揪着自己的裙擺,吶吶地道:“十七在昆吾鏡中看得清楚,師父的心魔,只是當年學藝時和未嫁時的十七而已……那三千年中,十七年年來拜,師父卻從來都避而不見……”
說到此處,心中又有委屈泛了上來,她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師父難道不是厭棄了十七麽?十七知道自己配不上師父,也從未敢妄想。”心底的自卑忽然再度爆發,頓時沖散了虛幻的喜悅,她将頭深深地埋了下去,絞着裙擺的手指發白,眼淚大顆砸在手背:“師父不必勉強自己,十七日後不會再輕言嫁人了。只要能一直留在昆侖墟做個弟子伴着師父,十七便已知足……”
話音未落,她忽然被拉進一個懷抱裏緊緊擁住。頭頂傳來的聲音痛楚顫抖,帶着低低的嘆息。
“十七,是為師的錯……我不是只記得未嫁時的你,而是你嫁後,我連肖想也不敢……”
“他是我的胞弟,你是他的妻。那時你與他兩情相悅,又教我如何能想、如何敢想……”
“那三千年的避而不見,不是厭棄。只是我怕情難自控,才刻意逃避罷了……”
他一把抓起她的手牢牢按在自己心口,掌心燙熱,目光灼灼,心髒在她手下瘋狂鼓動:“十七,十七……你難道還不懂?我真是恨不得教你也把它剖出來,好好看上一看……”
她難以置信地揚起臉看着他,驚喜如潮般再度溢滿心頭,這一次卻來得更加真實和猛烈。太大的喜悅讓她一時失語,淚眼朦胧中看到他低下頭來,将額頭抵住她的,呼吸粗重,聲音幹啞:“我墨淵這九萬年來所盼所願,唯獨一個你而已……”
她再一次在他面前痛哭失聲。哭自己的傻,哭他的隐忍,哭自己竟然傷他那麽深,哭他們浪費了那麽多的時間……
有綿密的吻落在額間眼角,他輕輕捧起她的臉,聲音中蘊含了無數溫柔,卻也隐含着一絲不安:“十七,你在昆吾鏡中時曾說過,不能沒有我。你這句話,可是真心的?”
她淚眼模糊地看着他,哽咽得說不出話,只是雙手圈緊了他的脖頸,毫不猶豫地吻上了肖想已久的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