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終不似少年游

第26章 終不似少年游

結束後,趙鳴筝将秦鶴洲抱在懷裏,手掌貼在對方高隆的肚腹上。盡管趙鳴筝已盡量輕柔,但秦鶴洲還是被折騰到累極,拒絕對方觸碰的力氣都沒有,只是閉着眼靠在趙鳴筝的頸間。

胎兒長大許多,胎動也較從前更用力,卻還沒到令秦鶴洲吃痛的地步。趙鳴筝手掌隔着被撐薄的肚皮,很輕易就能感受到生命活動的痕跡。

這也是他的孩子。

與手刃了全族的仇人孕育的孩子……也并非是第一個孩子,竟也能帶來喜悅。

這種喜悅,甚至沖破了無法寬恕的怨恨,充斥了趙鳴筝的胸懷,繼而又轉瞬化為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苦痛。

不能純粹得去愛,也不能純粹得去恨,這交織的愛恨,幾乎已将趙鳴筝逼入絕境。

他無法原諒渴望與秦鶴洲相守的自己,可心底又忍不住一遍遍構想,幻想着與懷中人子孫繞膝,白頭偕老的場景。

“周秦,你說恨一個人是什麽滋味?”秦鶴洲的嗓音略帶沙啞,卻瞬息将趙鳴筝拉回此刻。

他陡然意識到,對秦鶴洲而言,自己不過是周秦。

同時,瞬間又有兩股紛雜的情緒再度湧現。

一股是妒恨。妒恨着身為周秦的自己,竟可以得到秦鶴洲的應允,成為對方的榻上之客。也令他驚覺,秦鶴洲似乎從來不獨屬于自己。

另一股則是喜悅。摘下面具,他才是需要背負滿門血債的趙鳴筝,而現在他只是定國侯府上周小将軍的心腹。

周秦是可以愛秦鶴洲的。

“恨一個人的滋味我也說不清。”趙鳴筝将鼻尖埋入秦鶴洲發中,貪婪地嗅着那股熟悉的、獨屬于秦鶴洲的氣味,終于下定決心,“但現在我覺得自己似乎理解愛一個人是什麽滋味了。”

“我就快死了,這時候愛上我并不明智。”秦鶴洲依舊這樣平靜地訴說着死亡,似乎沒有眷戀,也沒有絲毫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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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死。”趙鳴筝抱緊了秦鶴洲,也依舊固執地重複着這句話,像是要說服秦鶴洲,也像在說服自己。

秦鶴洲撐起身子,從趙鳴筝懷裏掙脫,神色複雜地問道:“你想同我維持現在這樣,直到我死的那天嗎?”

趙鳴筝一時間讀不懂秦鶴洲臉上的情緒,他總是如此,即便反複回味,也總無法完全看透秦鶴洲。

他不懂當初秦鶴洲為何會留下自己一條性命精心養育,也不懂秦鶴洲為何會默許自己爬上他的床榻。

他有時覺得秦鶴洲愛自己,有時又覺得他根本誰都不愛。

“當然願意。”趙鳴筝說,“但你不會死。”

“如果我死了,你要把孩子送到韋秋手裏。”秦鶴洲已不欲同他争辯生死之事,這種事情,不是誰可以說得算的。

“我也可以養大它。”

秦鶴洲:“這不是你的孩子,不要讓它攪亂了你的人生。”

趙鳴筝想反駁,卻在開口前轉了話鋒:“這也不是韋秋的孩子。這是你的孩子,你要自己撫養它,不要總想着把它交給別人。”

秦鶴洲低聲笑了起來,再度用那種似笑非笑的眼神打量起趙鳴筝。

趙鳴筝覺得這眼神裏似乎有幾分審視和探究,但詢問秦鶴洲卻沒能得到任何回答。

隔日秦鶴洲去了趟城西。

城西是貧苦百姓居所,平日裏無論外鄉人還是官府都鮮少涉足。

穿過泥濘的小道,秦鶴洲的腳步停留在一座衰敗的院子前。

“果然什麽都不剩了。”

趙鳴筝從秦鶴洲口中聽出些許傷感,詢問他這裏是不是住過他的舊友。

“我沒有舊友。”秦鶴洲冷漠地說道,“這裏是我學會武功的地方。”那個秦鶴洲十一歲時誤打誤撞闖進的武館。

武館的師傅姓李,據說是某江湖門派被逐出的弟子,但似乎家境頗豐,在城西開了這間武館,教周圍家貧的幼童習武,幾乎不收什麽費用。

秦鶴洲記得那位李師傅說,人生在世,總要學些什麽傍身。對窮苦人家的孩子而言,溫飽都成問題,想入學堂一路學到能考取功名更是癡人說夢,倒不如學些武藝傍身,來日即便種地,也能多些揮鋤頭的力氣。

秦鶴洲在這裏學了四年,直到李師傅說自己已經沒有什麽好教他的了。

離開武館前一天,李師傅對秦鶴洲說:“我在江湖這些年,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奇才,青出于藍,如今連我也不是你的對手。可惜你遇上的是資質平平的我,若是在我師兄門下,恐怕現在整個江湖無人是你的對手。”

秦鶴洲看着斷壁殘垣,想起十五歲的自己,輕聲笑了起來。

“我那時當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一心想要闖出番名頭,行差踏錯,落得如今下場,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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