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舊人

第27章 舊人

秦鶴洲獨自走進了荒廢的武館,讓趙鳴筝守在門外不必進來。

趙鳴筝見院子不大,便未堅持跟着進去,囑咐他小心身體,有事叫自己。

秦鶴洲也說不好自己為什麽非要進來這一遭不可。大概是人快死了,開始懷念過去。

他好像從來沒有過年少不知愁的時候,自小便想方設法地活下去,後來一心揚名立萬,回憶起來,竟是在這武館習武的時候,活得最輕松。

秦鶴洲走進長滿荒草的後院,嘆了口氣,這裏曾經是孩子們的演武場,自己當時懵懵懂懂,照着偷學來的拳腳,當着所有人的面胡亂耍了一通,被李師傅笑哈哈地收進了武館。

方從回憶中抽離,秦鶴洲便聽到身後傳來細微動靜,尚未來得及回頭,便聽見耳畔傳來一聲:“誰在那裏?”

秦鶴洲轉過身去,見身後站着一個美貌女子。

對方年齡看起來與自己相仿,或許還要更加年長一些,眼尾眉梢略有些歲月紋路,為其平添了幾分道不明的韻味。

那女子看到秦鶴洲,先是一怔,随後杏目圓睜,身形抖動,似是受到極大沖擊,随後利落抽出腰間佩劍,毫不猶疑朝秦鶴洲刺來。

秦鶴洲護住腰間隆起,向一側撤了半步,但忽然劇烈的行動還是驚擾了胎兒,秦鶴洲猛覺抽痛,身形踉跄,差點倒在地上。

“姑娘怕是認錯人了吧?”秦鶴洲故作鎮定問道。他執掌羽春近二十載,殺人無數,仇家更是遍布江湖,眼前女子應當也是其中之一。

女子垂眸看向秦鶴洲腹前圓隆之處,劍鋒忽向下,直指秦鶴洲腰間,冷笑道:“你不記得我,我卻認得你。二十年前,崔雲山莊,趙氏滿門,如今你該血債血償了。”

“崔雲舊人?不知姑娘是哪一位?”趙氏滿門二百七十四口,不止包含趙家人,還有崔雲弟子、灑掃仆役。

“果然是你,我找了你二十年,竟沒想到能在這裏碰見你。”女子嘆了口氣,“也罷,黃泉路上只管記得,手刃你為我滿門報仇的,是我趙舞霓!”

趙舞霓這個名字,秦鶴洲是第一次聽說。但他想起趙鳴筝提過自己有個二姐,當年夜雨如瀑,來不及确認每個人的情況,留下一兩個活口再正常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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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舞霓毫不留情地朝着秦鶴洲腰腹刺去,秦鶴洲向後撤身,調動內力,雙指夾住劍刃,将長劍向上一挑,趙舞霓力氣不及,手中長劍竟被生生奪過,丢在秦鶴洲身後的草叢之中。

“崔雲既行叛國之事,便必然會有為天下不容的一天。”秦鶴洲說,“我既滅崔雲,也自想過會被尋仇的一天。只是,我腹中幼子無辜,待它出生,你自可取我性命。”

趙舞霓冷哼一聲,繼而大笑:“幼子無辜?哈哈哈,你屠戮崔雲那夜,怎不提幼子無辜?趙氏滿門二百多口,也不是人人都參與叛國之事。我那幼弟死在你手裏時,也不過八歲。你的孩子,既托生到了你腹中,便合該同你共同擔着這血債。”

秦鶴洲緊抓腰前衣衫,手臂死死擋在腰腹前,緩聲道:“當年我接到的命令是滅崔雲,那崔雲上下便不會留下一個活口。崔雲勾結外族,引發邊亂之際,也該想到,自會有人來尋那萬千無辜百姓和捐軀将士的血債。”

趙舞霓眉心略蹙,并未開口,顯然并未想到過秦鶴洲所說。

或許人總是如此,眼前只看得到自己的仇怨,卻下意識遺忘對旁人的傷害。

“……但趙鳴筝還活着。”既已從話中确認趙舞霓身份,秦鶴洲便不再隐瞞。

“你說什麽?”趙舞霓瞪大雙眼,二十年來,她從未想過還有親人在世。

那夜血雨,她帶領崔雲弟子,擋在後院月門前,生死一線,再度醒來已是天人永隔,未曾料想此生還有再見之日。眼前仇人叫得出弦兒的大名,必然與弦兒有所交集。

“這是他的孩子。”秦鶴洲說,“你放我走,他自會來見你。待孩子出生,是否取我性命随你。”方才調動內力,已令腹中胎兒躁動不安,自己如今身體,不是趙舞霓對手,倒不如坦誠相待,或可保全孩兒一條性命。

“你以為我會信你?你殺我全家,他不會……”

“他如何做,如何想,自會親口朝你解釋。但你如今若傷了我腹中之子,他定會恨你。”秦鶴洲也說不好趙鳴筝心中所想,并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在意這個孩子,左右是緩軍之計,便随口朝趙舞霓胡說了幾句。

趙舞霓有所動搖,卻依舊心生疑慮,唯恐是秦鶴洲為了脫身找的借口:“我如何知道你說的是真的?”

“他乳名叫弦兒。”秦鶴洲說。

這是趙家人才會喚的名字,只有極親近的人知曉,一個殺手不會專門去了解所殺之人的乳名,并記了二十多年。這意味着,即便趙鳴筝并非秦鶴洲腹中孩子的父親,兩人關系也定不同尋常,至少可以證明趙鳴筝的确活着。

趙鳴筝在武館外等了許久,剛想進去找人,就見到秦鶴洲臉色慘白地走了出來。

趙鳴筝剛迎上去,秦鶴洲便一頭栽倒在了他身上。

“怎麽了?”趙鳴筝抱着秦鶴洲,只覺他腹中孩子鬧得厲害,很不安穩,連自己隔着衣衫觸碰到的時候都覺得驚心。

秦鶴洲搖頭,調整了幾下呼吸,待腹中疼痛減輕後才道:“沒什麽,遇到了一個仇人,我同她定了約,今夜武館院中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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