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賣個面子
第39章 賣個面子
少谷主離開了院落,只留下趙鳴筝一人跪在院中。
夜晚蟲鳴漸起,抹去了人聲,微弱的星光也顯得如此微不足道,世界像是一瞬陷入了荒蕪。
跪得時間久了,趙鳴筝的雙腿已從刺痛變得麻木,又漸漸從麻木變到一陣陣的鈍痛,如此反複,直到似乎真正感知不到知覺。
但他的頭腦卻越發清醒,飛速思考着該如何破局。
老谷主不願意談條件,也不願意多說什麽,看起來并非是威逼利誘可以使其松口的樣子。
依少谷主所言,老谷主不願出手來自多年心結,但幾十年的心結不可能一夕之間就解開,那如今還有什麽法子能讓老谷主願意相幫?
山中氣候變換,半夜暴雨忽至,趙鳴筝跪在院中淋着雨水,思緒卻如同陷入死胡同一般。
在巫醫谷中,自己擅長的醫術就是笑話,幾乎也不能做些什麽。
但如若當真什麽也做不了,秦鶴洲才是徹底沒有了希望。
雨水淅淅瀝瀝下了一夜,終于在破曉時逐漸停下,金烏輪轉,巫醫谷重新恢複了人氣,老谷主仍在屋內,似乎有意在與趙鳴筝耗着不出。
趙鳴筝幾次想着幹脆沖進去再求他,但想起少谷主的那番話,唯恐脾氣古怪的老谷主真将自己趕出谷內,再無人救得了秦鶴洲。
屋內的江玄也是一夜未眠,坐在桌邊與院內跪着的江湖人無聲地對峙。
他想起三十多年前,那是他第一次離開巫醫谷外出尋覓繼承人的時候,那個人身受重傷,也是這樣百般懇求,宣稱自己是個正派人物,他才出手解了那人身上必死的劇毒,又為他包紮治療,對他好生照料。
日夜的相處裏,江玄動了心,同那人訂了終身。
卻未想那人痊愈後,立刻不告而別,直到江湖上劣跡斑斑的魔教護法重出江湖,帶人圍攻巫醫谷想要得到谷內奇珍時,江玄才知曉抛下自己的愛人到底是什麽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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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玄用毒解決了魔教中人,念着往日恩情到底放了那人一條性命,可自那場背叛後,他再不信任何江湖人,也絕不再出手沾染任何江湖中的因果。
此時此刻跪在院內死纏爛打的江湖人,讓他忍不住想起那段往事,憤怒、惱火、悔恨……以及那像笑話一樣的愛意,那些他以為自己早已忘掉的一切,都在這漫漫長夜裏湧上心頭。
江玄清楚自己是在遷怒,但他是如此恨着那人所在的江湖,也痛恨着與那人一同在這江湖裏的其他人。
趙鳴筝一直跪到了天光大亮,他覺得自己的雙腿即便沒有廢掉,也會幾個月沒辦法正常行走,但他還是無所謂,好像失去秦鶴洲,什麽都不重要了。
或許秦鶴洲本來就是他活着的意義。恨也好,愛也罷,到底是這個人,給了自己牽念。
不知過了多久,韋秋終于聽說了趙鳴筝的事,帶着一位老者匆匆過來。
“趙樓主,你還是先起來吧。”顯然,周桐已經把一切的來龍去脈告訴了韋秋,韋秋從秦鶴洲那裏聽說過趙鳴筝的種種事跡,對他印象很差勁,但如今他們都是想要救秦鶴洲,并不是逞一時口舌之快的時候。
“這位是曾老,是老谷主師弟的家裏人,他願意替你去勸勸谷主。”韋秋朝趙鳴筝介紹道。
當初韋秋在船上救了自己孫女的命,曾廣陵知恩圖報,願意出面去勸說江玄。
趙鳴筝看着曾廣陵,腦海裏忽然閃過一道微光,想到了一個或許可行的辦法。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訴曾老,曾廣陵思索片刻覺得可行,便走進了木屋。
曾廣陵是江玄師祖的孫子,從小長在巫醫谷,與江玄也算總角之交。
即便知曉對方是替人來當說客的,江玄也總要賣對方幾分面子,不能輕易将人趕出門外。
“背叛你的人又不是他,何苦讓人跪上一夜?”
江玄惱火道:“又不是我要他跪的!”人是宋悅引薦進的巫醫谷,如若不是看着徒兒的面子上,他是斷不會讓江湖人出現在谷內的。
旋即江玄又想起來曾廣陵也帶了兩個恩人在谷內避難,越發惱怒,道:“你們一個兩個的,別人賣了點好處,就一味覺得得了恩義,非要報上一報,卻不知道人心不足。”
曾廣陵不做聲,三十年前的事他也知曉,江玄是動了真心,因此當真相顯露,恨意便格外刻骨。
“外頭那人的師父我見過,不是陰險之輩。”曾廣陵說,“我知道你恨,所以也不是來求着你出手的。”
曾廣陵的這番話倒是引起了江玄的在意,冷聲問道:“那你過來做什麽?”
曾廣陵:“我不想你破了誓言,但也不能眼睜睜看着恩人的朋友無藥可救。我只求你略退一步,不用你親自來,略費些口舌指點着你那成器的大徒弟,你說他做,讓他替你動手,把人救了。”
江玄遲疑片刻,心想自己同那江湖人也确無深仇大恨,自己指點着徒弟,無論救不救得醒他師父,也都不算自己親自動手,并不算違背誓言,不如就……
曾廣陵見他猶豫,便乘勝追擊道:“巫醫谷向來救民于疾苦,若是你不管他師徒二人,此事傳出去,外頭百姓不知你心中苦恨,只以為巫醫谷勢利冷眼,對谷內風評也不好呀。”
“哼,我豈是在意虛名之人?”江玄道,“但你既然如此說了,我總要給你幾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