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番外·新生活1
第46章 番外·新生活1
1
緊趕慢趕,兩人終于到了徽州。
月娘已經過了半歲,眨眼長成了白嫩嫩的小姑娘,會好奇地指着院子裏柳樹上鳴叫的黃鹂鳥,也會開始咿咿呀呀地學大人講話。
進了院子,迎上來的趙舞霓看到秦鶴洲,臉上的笑意凝了幾分,像是心中權衡再三,而後直接越過他,走到趙鳴筝面前噓寒問暖。
趙鳴筝看向趙舞霓和秦鶴洲,一時間不知道二姐為何如此。
但秦鶴洲并未覺得尴尬。
趙舞霓對自己的“接納”,願意盡心照顧月娘,完全是因為趙鳴筝,可讓她不計前嫌與自己握手言歡,實在是過于強人所難。
這樣已經是最好。
秦鶴洲也順着趙舞霓的意思,不與她有任何目光接觸,快步走到奶娘身邊,接過了正在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月娘,留下一頭霧水的趙鳴筝獨自面對二姐的詢問。
月娘膽子并不小,甚至完全不怕生,見到秦鶴洲想抱自己,就伸出手,“呀呀”叫了兩聲,催促秦鶴洲快一些。
秦鶴洲忍不住笑起來,把月娘抱在懷裏。小家夥沉甸甸的,靠在秦鶴洲胸前的時候,小鼻子動了動,像是在用氣味識別眼前人的身份。
“我是爹爹呀。”秦鶴洲柔聲說。
“die——呀。”月娘還沒辦法完全理解秦鶴洲的意思,努力模仿着他的聲音。
聽到月娘清脆的聲音,趙鳴筝噗嗤笑了起來,開口逗她:“我們月娘好聰明的呀,會叫父親嗎?”
“fu……fu……”月娘吹氣似的憋了半天,也沒有把父親兩個字叫出來,急得眉頭直皺,轉身去求助趙鳴筝身後的趙舞霓,“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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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舞霓笑道:“不急的,咱們月娘慢慢學。”
2
秦鶴洲去見了李景明。
雖然沒有正式拜入門下,但秦鶴洲依舊是李景明教導出的最得意的弟子。
那些年在武館同吃同住,李景明早就将秦鶴洲當成了自己家中的後輩一樣。
“你這些年的事,我都聽說了。”李景明說。身在江湖,想要不聽到秦鶴洲的名號都難。
有時李景明聽到別人議論羽春樓那個滿手鮮血的魔頭,總是覺得割裂,沒辦法聯想到秦鶴洲那張神情總是過于早熟過去冷漠的臉。
如今再見,他依然沒辦法将那些傳言與秦鶴洲這個人劃等號。
秦鶴洲似乎只是從武館出門轉了一圈,天黑便回來了一樣,好像中間根本沒有這二十年。
他看起來還是像從前,只是眼神裏少了當初的那份傲氣與倔強。
“李師傅……”秦鶴洲進房間後便跪了下來,看着病榻上枯瘦的老人,開口道,“我讓你失望了。”
“我對你并沒有什麽的期望……你能找到安身立命之所,堅持自己認為對的道路走下來,就已經很好了。你起來吧。”離開師門的時候,李景明就看透了許多,就像他沒辦法勸師兄放棄與鄰國的交易一樣,他也沒辦法去指責秦鶴洲的所作所為。
是非對錯,在個人心中。
“只是二十多年,你都沒來看過我。”李景明面帶笑意朝秦鶴洲埋怨着。
秦鶴洲起身,朝李景明解釋:“我不能來,因為會給武館的孩子們招來殺身之禍。”
羽春樓仇家滿天下,若是被知曉了樓主與徽州的一個小武館淵源匪淺,李景明和那些孩子們都會因此被連累。
李景明沒想到羽春樓是這樣兇險的地方,失神道:“這些年,你辛苦了。”
3
并沒有在徽州住上幾天,秦鶴洲與趙鳴筝就帶着月娘離開了。
是趙舞霓先逐客。
“月娘已經斷奶,你們可以帶她離開了。”
“二姐,你一個人,師叔這裏……”
趙鳴筝與秦鶴洲商讨過,想先留在徽州,幫趙舞霓分擔照顧李景明的責任,等替師叔養老送終,他們再回巫醫谷。
但當時秦鶴洲就說了,自己也願意這樣做,但趙舞霓一定不會答應。
趙鳴筝當時還不信,可是今日聽見二姐下逐客令,趙鳴筝才終于認清二姐并沒有想要和自己生活在一起。
他拗不過二姐,只能留下了與巫醫谷的聯絡方式,老老實實帶着家眷回了南邊。
“因為趙舞霓不是你。”秦鶴洲說,“趙舞霓受不了日日與我相對,到徽州這些天,她一句話都沒同我說過。”
“二姐她不是讨厭你。”趙鳴筝覺得自己跟全天下所有處理不好母親與夫人關系的無用丈夫一樣,只能說些蒼白的話,但也改變不了什麽。
“我知道。”秦鶴洲說。他很感謝趙舞霓,中秋那夜沒有趙舞霓的援手,自己和趙鳴筝恐怕早已死在許澄手裏。沒有趙舞霓盡心照顧月娘,趙鳴筝也沒辦法帶着性命垂危的自己和剛出生的嬰兒一起到南疆。
趙舞霓口硬心軟,敢愛敢恨,也正因此,她沒辦法勉強自己與秦鶴洲盡釋前嫌。
秦鶴洲覺得,自己不出現在她面前,讓她在親情與恨意間左右為難,就是對她最好的回報了。
4
一家人回到了巫醫谷。
江玄看見月娘,嘴上不說,但是人便能看出來他很喜歡這個孫女,甚至動了讓大徒弟收徒的心思。
秦鶴洲勸住了江玄,說孩子還小,若是長大了才發現沒有天賦,反而白白耽擱了師弟的精力。
趙鳴筝不服氣地插嘴道:“我的女兒,怎麽可能在醫術上沒有天賦?”自己可是自學成才,并以用毒名揚江湖,于藥理一道上,即便是巫醫谷也只與他不相上下而已。
但他也沒有想要月娘拜入巫醫谷門下的意思,畢竟這可不是什麽好差。
少谷主現在沒有弟子,月娘拜師就會成為大弟子,未來不僅要肩負巫醫谷的存亡,還不能輕易離開谷內,小丫頭若日後是個閑不住的性子,還不得被憋死。
當然這也不意味着做二弟子就是什麽好事,出師後就要四處漂泊,離開從小長大的師門,搞不好一輩子都沒回來的機會。
趙鳴筝想了想,決定還是親自教導月娘,有自己和秦鶴洲在,月娘一定不怕被旁人欺負。
一家人就這麽在巫醫谷住了下來。
巫醫谷真正傳承師門的只有少谷主一個人,但居住在谷內的人卻并不少。
有像秦鶴洲和趙鳴筝這樣前幾代谷主的家眷,也有韋秋和周桐這樣因為各種因緣際會隐居在此的人,但谷內地廣人稀,各人見了也只是友善招呼,并沒有過多幹涉彼此生活,反倒自在。
秦鶴洲身體調理得差不多,經常和韋秋習武較量,韋秋和秦鶴洲習武的路子不一樣,秦鶴洲是殺人的劍法,韋秋則上過戰場的緣故,防守能力大于進攻,兩人打在一起,總分不出勝負,但互相學着對方的招式,也津津有味。
趙鳴筝則在瘋狂偷師,紮進巫醫谷藏藥方的地方廢寝忘食,其實這也不合規矩,但趙鳴筝給了少谷主不少自制的藥方,少谷主拿人手短,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5
秦月五歲大的時候,少谷主終于收到了徒弟。
大徒弟叫陳胥,是韋秋和周桐的女兒,姓氏是兩人對着百家姓抓阄取的。
小徒弟叫陳惜樽,是個孤兒,姓氏是跟着師姐叫的。
陳胥性格認真謹慎,是學醫的好料子,少谷主本就性格和軟,做不了嚴師,對自己靠譜的大徒弟很是滿意。
小徒弟陳惜樽則散漫偷懶,全靠着小聰明才能撐過師父的考核。
秦月在巫醫谷,常常和陳惜樽一起跟在陳胥後面,陳惜樽練針,秦月配藥,陳胥像個小大人,監督着兩小只學習。
巫醫谷遠離人煙的日子,對秦月而言倒是非常充實。
也是這一年重病多年的李景明離開了人世。
秦鶴洲回去奔喪,見葬禮上滿是前來吊唁的三教九流的人,秦鶴洲認出他們當中有些人是從前武館與自己一同學藝的同窗,有些年齡小些,應當是自己離開後才加入武館的門生。
李景明與師門鬧翻,這輩子沒有正式的衣缽傳承,但武館的門生遍布天下,都打心裏将李景明認作了自己的師父。
葬禮結束後,趙舞霓同趙鳴筝聊起自己的打算,說她想着外出游歷幾年,之後把師叔留下的武館重新開業,繼續招收門生。
趙鳴筝将自己的私房錢給了二姐一半,說權當是自己與二姐合開的武館,來日一家人若回中原,也好有個落腳的地方。
趙舞霓拿着足以維持武館十幾年的錢,猜出這錢是秦鶴洲給的,只是借了趙鳴筝的名頭,于是破天荒地朝秦鶴洲道了謝,只是神色無比僵硬,顯然還是不能習慣與秦鶴洲這樣心平氣和地講話。
秦鶴洲笑了起來,說不用勉強,話音未落,秦月鬧鬧騰騰地跑了過來,抱着趙舞霓說:“姑姑帶我去街上轉轉,給我買糖葫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