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蔣宏圖本意是借着滿屋子親戚，向兒子施壓，企圖大家一人一句，規勸他改邪歸正。

哪知兒子直言：“爹，那我問你，你是希望我找個男朋友，一輩子不婚不育，還是入贅別人家。三選一，你決定吧。”

這倒是給蔣宏圖問懵了，還是小舅媽出來解圍：“算了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沒有兒孫我享福。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不缺胳膊少腿，只要他對象心地善良，管那麽多幹啥呢。”

“談戀愛沒什麽，但結婚講究門當戶對，我們可以向下兼容，娶個鄉下丫頭。但不是那愛慕虛榮、貪小便宜的人，也不想占親家便宜。”蔣宏圖還是好面子的人，尤其回憶起那天在病房裏，董禮貌財大氣粗的樣子，更覺心裏不是滋味。

“我也不想讓兒子去傍富婆，回頭糟心事多，過不長久的。”

“叔叔在這展現高風亮節呢？意思就是沒相中我呗？”董禮貌從來沒想過還有這好事，自己能提前下班了。

不過那殘存的職業精神和道德操守，還是讓她争取了一下有償加班：

“我不是富婆，只是花錢大手大腳。”

蔣宏圖血壓又上去了，剛要張嘴說什麽，大舅媽就按着他胳膊、把他按了下去：

“是你兒子找媳婦兒，不是你找。她願意大手大腳，沒花你錢就行了。你兒子願意養着，跟你沒關系。你如果嫉妒，或者希望你兒子把錢都給父母，那你莫不如讓他一輩子打光棍。”

幾句話，把蔣宏圖後面的話，都堵了回去。

“是啊。你是不知道，現在有多少小媳婦兒，吐槽婆婆不給帶孩子，埋怨婆婆不給錢補貼小家。你可別放着好日子不過，小輩懂事，長輩卻挑刺。”小姑也跟着勸了一句。

“現在沒有入贅一說。多是兩個年輕人，都離開自己家鄉，在第三城市安家立業。”借蔣文明十個膽子，也不敢反駁小董造的謠。

卻也不願就此承認了，畢竟他在這裏也要活着。

到了開飯的時候，兩個姑姑一直幫着陳倩如在廚房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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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禮貌從沙發上起身，站在蔣文明身邊，戲谑地問：“聽說你們這裏吃飯，女人不讓上桌，真的假的？”

“南方派系媒體就愛抹黑北方人，還說我們吃桌餃呢。”蔣文明說。

随後又同她說笑道：“再者說，女人不能上桌，也是孔孟之鄉、禮儀之邦，我們這種原始人，沒那麽高級的風俗習慣。”

“南方派系的媒體為什麽黑你們？”董禮貌不大關注三流媒體，倒是不太清楚。

“你們為啥不反擊？”

“他們為了掌握話語權，我們是習慣了。”蔣文明說。

随後十分大度道：“北地是共和國長子，一家的老大總是默默承受了很多，也得讓着底下的弟弟妹妹。”

“那倒是。”董禮貌贊同地點了點頭。

而且大家族裏的老大，不管中間的弟弟妹妹多不受重視、老幺多受寵，喜歡怪父母沒本事。老大總是格外孝順，不需要母親說什麽，都處處為母親着想，為弟弟妹妹們輸血。

坐在飯桌上，陳倩如拿了酒杯，給幾個男性親戚倒了酒，又跟董禮貌客氣了一下。

“我不喝酒，謝謝叔叔。”董禮貌說。

蔣文明跟她一起拒絕了，倒是專心給她夾起了菜。

董禮貌看了一下桌子上的菜，跟南方菜碼有很大不同。

南方席面上種類比較豐富，水果、甜食、炸串、小點心……都有。北方的席面，就是堆肉，烤鴨、燒雞、排骨、醬牛肉、羊肉卷……整個一動物開會，素菜基本上沒有。

董禮貌實在咽不下這許多，幹脆拿了饅頭，嚼着吃。

被北地征服的胃，嘴也跟着甜了起來：“阿姨，您真是心靈手巧。廚藝這麽高，若是在我們那裏開店，肯定能賺的盆滿缽滿。”

陳倩如做了半輩子飯，也沒人誇她做的好吃。

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既因自己對新婦頗有微詞而慚愧，又為陡然間被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誇獎、而不好意思。

“都是家常飯，你吃的慣就好。”

幾個男人喝酒，董禮貌看着這場面，忽地弄明白這許多年的傳統。

哪有什麽相看新婦，招待客人，不過是不做飯、也不洗碗的老爺們，借着由子吃香的喝辣的罷了。

酒過三巡，席間就有幾個人醉了。

開始了抽煙、劃拳，吆五喝六。

蔣文明看見她放下筷子，問了句：“要不我去給你做兩個素菜。”

原本招待客人的時候，時不時加兩個菜，也是常有的事。

“不用了。”董禮貌倒不是跟他客氣，“早上那幾個豆包吃傷着了，頂着胃，咽不下去。”

席還沒散，董禮貌實在受不了這股子煙味了，她不是個慣于忍耐的人。

讓這幫人把煙滅了，也是不現實的事，惹不起躲得起，幹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我今天還沒練功，現在太陽正足的時候，我得出去了。”

蔣文明看出了她的意思，自然不會違背她的心意勸她。

很快跟她一起起身，說：“爸，媽，你們先吃。姥姥還沒看過小董，肯定着急呢。我跟她出去溜達溜達，直接回鄉了。”

蔣宏圖沒想到這女娃這麽随意，也不留下來陪客，等着吃完收拾廚房。雖然兩代人沒有共同話題，可出于禮貌，小輩也該一直陪着。

這會兒端着酒杯、喝的臉紅脖子粗，支吾了半晌，不想再被怼了，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倒是陳倩如，将兩個人一直送到門口，看着兒子，有千言萬語。

還是在門外，拉住了兒媳婦兒：“董小姐，我如果說把兒子就拜托給你了，怕你誤以為他是家裏的皇太子。但是說實話，我兒子從來沒談過戀愛、交過女朋友。我們這裏的男人，也不以交女朋友數量多為榮，比的都是誰顧家。如果可以，希望你好好待他，不要玩弄他的感情。如果你不是認真的，也早早放手。我祝你家庭幸福，你肯定不需要。我就祝你事業有成吧。”

知子莫若母，陳倩如看兒子跟這女娃的粘糊勁兒，就知道是深陷進去了。

蔣文明上回流露出這份喜歡的時候，還是自己跟他爸爸打工回來，送給他一只小貓咪的時候。他日夜照顧，生怕那小貓咪有一點磕着碰着。後面小貓咪自然老死了，他傷心了許久。

董禮貌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該說點場面話，顯得情商高。

諸如‘阿姨您放心吧，我倆肯定好好的’，或者‘好的，我會好好待他的’，更有甚者‘行，我倆早點結婚，讓你抱上大胖小子’。

但那就不是董禮貌了，她只是睜大眼睛，懷疑道：

“你們以前一直在外面打工，做小買賣，他一個人在姥姥身邊，是冷是熱你們都不知道，你咋知道他沒交過女朋友呢？你不知道，很多孩子在家長和外人外面，完全是兩幅面孔。在父母跟前是乖乖仔，私底下煙酒都來的。”

陳倩如發現自己跟她完全不在一個星球上，張大嘴巴，呆了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而且阿姨，他是您親生的，我是外人。你肯定要先教自己兒子，要疼老婆、多幹活，哪有寵着自己小孩，怕自己崽吃虧。一門心思教育別人的。”董禮貌糾正道。

雖然護犢子是人本能，但人區別于動物，就是受過教育，知道禮義廉恥，能控制自己。

“是，這些我自然也會告訴他，但就算我不說，他也知道。你應該也能看出來。你自己最直觀的感受，比我用嘴說強。”陳倩如說。

董禮貌不覺自己哪裏說錯了，尤其想起姐姐那個婆婆，一開始教姐姐怎麽做家務，後來教姐姐怎麽帶小孩。打着為你好的旗號，其實是希望把姐姐規訓成、伺候她兒子的奴隸。

蔣文明只是站在樓梯拐角處，忍俊不禁地看兩個人對話。老媽循循善誘，和小董目瞪口呆，畫面太美，讓他只想笑。

董禮貌下了樓，好心情沒有受絲毫影響。

她不是一個能夠被pua的人，她這麽活着舒服就這麽活着，不會為任何人改變。

總有人會因為她本來的樣子愛她，如果沒有，她一個人也能活的風生水起，又不是沒人愛就會死。

陳倩如還是不放心，跟着下了樓梯，幾番欲言又止，有千言萬語，還是化成一句話：

“別的我沒權幹涉，但是我作為過來人，還是勸你們一句。現在的年輕人追求新奇刺激，可還是要注重身體。那個字母圈，能不碰還是別碰了。要是不諱疾忌醫，可以去醫院精神科看看心理醫生。”

“謝謝您的建議，我也建議阿姨當人父母前，先看看育兒的書。別管生不管教。當婆婆之前，也多跟成功的婆婆取取經，別以為催婚催生長着一張嘴就行。當奶奶前，也去上上帶孩子的課，年代不同了，現在不是給個大馍，沒餓死就行。”董禮貌自然知道什麽字母圈都是假的，可看不慣任何人跟她爹味兒。

什麽成功人士，都來教她做人了？

“其實我能理解你在擔心什麽，無非是你兒子像很多遠嫁的女人一樣，三五年回不了家，這個孩子等于白養了。但女人千百年都是這麽過來的，也沒人心疼她們父母。男寶媽忍忍吧。”

陳倩如實在不敢茍同：“以前奉行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有沒有可能，多子家庭父母不是心疼，而是弟媳讨厭姑姐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