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第 49 章

蔣文明一看見屋裏那半成品的家具,就上火了。

這哪是掃下尾,這等于讓他直接幹了。

但他從小就跟家裏的叔伯學木匠,因而打櫃子的事,于他而言,不在話下。

接過主家給他的工具,便開始幹了起來。

董禮貌看得津津有味,蔣文明手裏的櫃子,就像露天下的大型樂高,在他敲敲打打中、逐漸成型。

真不知道這男人的手、不,腦子是怎麽長的,他好像真的啥都會。

手機上,傳來消息提示音。

董禮貌點開看了一下,是陳量行給她的轉賬:六六六六。

她自己數了一下,沒錯,是幾千塊。

【這是什麽?獎金嗎?】

【不是。你別出去炫耀,不然同事會怪我沒有一碗水端平,都來跟我要獎金。】陳量行說。

凡事講究名正言順,名不正則言不順,立即補充道:

【雪地代寫工作,幫我寫一句‘祝帝都京劇院一路長虹,演員平安順遂’。】

董禮貌拿着手機,不是鏡子,看不見自己那張臉,笑得像個傻瓜。

翻了個白眼:【都說了雪地代寫無償,還給我辛苦費,找個理由也不能找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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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對他又有點嫌棄:【連底下的人都調理不明白,由着他們作威作福,你還得想辦法解釋,這領導當的沒勁兒。】

【如果我真是個嚴厲的領導,只怕第一個受不了炸毛的就是你。】陳量行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你們都是我的崽崽,我當然得一碗水端平,不然就雞飛狗跳了。我知道不收錢,但去餐廳吃飯也有給小費的。】

董禮貌笑容更深,只怕這是把他養老的錢都給自己了。

她卻是不領情:【如果我現在唱頭路,不要你的錢,每年編排新戲,參加演出都有幾百萬到手。我才看不上你這兩毛錢呢。】

這倒是真的,金奕言去年才買了車,正準備在帝都付首付,供房貸呢。

陳量行掌握着資源和生殺大權,但一點都不流給自己、哪怕從指縫裏稍微露出一點也不幹。每個月就拿着那點固定的死工資。

相反,所有獎金、津貼、補貼、福利……都給了底下這幫京劇演員。

【那麽多字,我沒寫完,就先把手凍掉了。】董禮貌拿了錢,依舊理直氣壯,絲毫沒有拿人手短的覺悟。

【那你就寫‘祝小董新年快樂,年年有餘’吧。】陳量行回。

【我是誰啊?】董禮貌故意逗逗他。

那邊的老人家知道她思維跳脫,還是常常跟不上她的節奏,以為拿到她手機的是別人,還是被盜號了?

還是安安穩穩回了一句:【董禮貌。】

哪怕是被她調戲,也習慣了般的受她戲谑,就像寵溺着一個頑劣的孩子。

【打字我看不見,我眼睛壞了,用嘴說。】她突發惡疾,不依不饒。

陳量行便發過來一條語音:“董禮貌。”

【嗯!】她聽了十分高興:【多叫幾聲。】

今日的陳院長,也許注重喜慶的傳統,沒撂擔子,還對她多加寵溺,又叫了一聲:“董禮貌。”

她不知過足了什麽瘾,甜滋滋地決定放過他了:【我真覺得你每次叫我名字都特別好聽。】

可能因為陳量行是老生吧,在戲中是旦角兒的老公。又是行業翹楚,生來一副好嗓子。

陳量行沒有回,他還有別的事,站在陽臺上,看見外面萬家燈火。

給好友打了一通電話:“張祖兒徒的徒孫,從國外回來了嗎?”

好友還當他是拜年,果然,每次接他電話,都必定有正事:“回來了,怎麽了?”

“我院裏有個小孩,非常非常優秀,祖師爺顯靈的那樣有靈氣。但是她有點先天不足,她是在正規藝術學院戲曲專業畢業的,沒有正式拜師。這就導致,我們這個圈子裏內,有一部分人不認可她。”陳量行護犢子基因爆發,想到很多人嘲諷她‘技巧有餘、感情不足’,‘只适合參加晚會,不能貼戲在戲園裏唱完完整一出’,就血壓高。

他也知曉,演員不是人民幣,不可能讓每個人都喜歡。

他早年、包括近年來貼戲的時候,還有不少人罵呢。戲曲圈對角兒非常苛刻,不慣毛病。

娛樂圈裏,粉絲花錢了,哥哥就是神。

戲曲圈裏,戲迷花錢了,戲迷才是爺。

但是這幫人罵他可以,罵他的小董不行。

他也記不清了,自己對于其他京劇演員,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維護之心。到了連批評也不允許的地步。

“那你有沒有想過,是你帶着濾鏡看她,就覺得自己家孩子,哪哪都好。就像我朋友圈裏那些老娘們,天天曬醜孩子,還問人能不能當童模,都讓我給屏蔽了。”朋友倒是直言不諱,話鋒一轉,犀利道:

“聽你這意思,明顯她就是跟着錄老師學的,是個留學生。”

哪知陳量行直接不幹了:“都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我還能分不清好壞?那這個院長不是白當了?就會開會寫材料?你是在質疑我的眼光和鑒賞能力。”

“行,你們院的狗都比地方院團的英俊、護主、能看家護院,行了吧?”朋友知道他護崽,沒跟他擡杠,一口答應了。

“你能找到我,就說明咱倆關系處到位了,我肯定幫你。也也找對人了,我能幫你。你那小演員是唱旦的對吧?但是非拜張派幹嘛呢,梅蘭程荀的後人,我也認識啊,叫起來名聲也響。這是梅祖的第四代傳人,你不就是要這效果?”

“這麽多年了,浮浮沉沉,我看慣了世态炎涼。人還是這幫人,如果她有一個正統的出身,從前那些罵她的馬上就能閉嘴。”陳量行被朋友戳穿了也不生氣,難得肯低頭,拿出了求人辦事的态度。

“若是梅祖,我院裏就有好幾個正規傳承人,是小董自己喜歡張派。我總不能讓她張冠李戴。”

朋友在電話那頭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是小董,不是小蜜嗎。”

玩笑歸玩笑,還是十分認可他的話。

現在的文化人,偏愛标榜自己,又自恃清高。拿一副畢加索的冷門畫,說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卒畫的,能被批的體無完膚。

而拿一副無名小卒的優質作品,說是齊白石的冷門畫,會被直接誇上天。

門閥制度向來如此,文化圈更甚。

“如此一來,你可又欠了我一次人情。”

陳量行不喜歡跟他開這種中年男人的油膩玩笑,沒再提起小董,只說:

“我記得。等你來京,我安排飯局。你不是早想認識京圈的導演和制片人?我介紹給你認識。”

朋友在電話那端大跌眼鏡,他印象裏的陳院長,一向不喜歡跟資本同流合污。為了團裏的小新人,也是什麽都能豁出去了。連晚節不保也不怕。

那這個便宜,自己必須占。

.

蔣文明在院子裏做好了木匠活,轉個身的功夫,就不知道小女朋友跑哪兒去了。

直到在老鄉家院外,一片空地上,看見她拿了根樹枝在寫字。

興沖沖地走過去,看見雪地上寫着:【祝小董同學新年快樂,年年有餘。】

簪花小字,不同于她一貫展現出來的獨立和霸道。

都說字如其人,蔣文明倒是不知道,哪個更像她了。

才想誇她寫的好,就見她用樹枝在落款處,寫上了兩個字母:【C and D】

随後拍了一張照片,發到萬年不更新的朋友圈。

就是要得瑟,配字是:【價值六千六的雪地代寫工作,是祝我自己遠離男人,專注搞錢。】

她也努力了,可事業之路還是走得不順。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搞男人的錢:一個破壞她事業的,一個阻止她事業的。

蔣文明故作看不懂其中含義,還在努力維持着情緒,跟她沒話找話。

“你還挺有經商頭腦。要不你也給我寫一份,我給你七千七。”

董禮貌覺得有意思,男人怎麽還在奇怪的事上攀比起來了。

雖然她奉行心疼男人,是倒黴的開始,不如心疼自己,也不忍心羊毛總可着一個人薅。不然薅禿了。

倒是有幾分奇怪的感動,霸道總裁一擲千金,對霸總而言不過九牛一毛。但奶狗弟弟卻是把他僅有的一切,都給她了。

“花這冤枉錢幹嘛?雪跟不要錢似的,年年都有。你想在雪地寫字,自己劃拉兩下就行。我寫的又不是就香。”

蔣文明被她拒絕了,也沒死乞白賴的繼續要求。

老實巴交地自己在雪地上寫了起來:【新年願望,希望新的一年小董只花我的錢。】

落款處,是【D and J】

“DJ是什麽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夜店打碟。走近科學看見,也得拍三集。”董禮貌看見便笑了,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癡心妄想:

“可是京劇院給我發工資,讓我只花你的錢,除非你把京劇院買下來。”

蔣文明此時還不知道她帶着戲谑、憋着什麽壞主意,一臉認真地問:

“需要多少錢?”

董禮貌終于像被點了笑穴一樣,在白雪皚皚裏先樂的直不起腰來:

“你也不看看賣家是誰,國家京劇院,你怎麽跟國家買。除非有一天,國家不想養着我們了,沒辦法吃皇糧,你倒是可以考慮買下來。”

董禮貌又開始陷入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如果有一天京戲像地方戲一樣,再不歸屬國營,成了草臺班子,她應該是願意跟着陳量行走的。

陳量行身處門閥中心,卻不跟那些有偏見的棒槌同流合污,院內正統流派繼承人并不是很多,還願意給她這種學院派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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