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7 ...

秋日過去了。柳樹上的黃葉子染了些冬日的霜氣, 落在微微結冰的水中, 一下就冰住了。

在一片微涼的初冬, 徐明月回到了長安。

長安的初冬是特有的明亮和光輝,瑟瑟的冬風吹的枯葉飛揚, 內務府的大太監笑嘻嘻的領着徐明月往先前住過的淩霜宮走去。這一住一直到太後的壽辰,應該是不短的時間。

“給公主請安,公主金安。”淩霜宮的太監、宮女福了福身子,向徐明月見禮,她們原本是在別的院子裏管事的,所以跟徐明月也算不上太熟,只是想着大長公主是輔佐皇上登基的貴人,所以行為舉止間帶着尊重和拘謹。

領頭的大宮女偷偷看了坐上的徐明月一眼, 彎彎的淡眉,炭黑的眸子,身段曼妙, 分外與衆不同。行為舉止也帶着皇家的高貴端莊, 一看就是宮裏真真正正的主子。

大宮女領着衆人再次向徐明月敬重的跪拜。

徐明月瞧見後, 紅唇噙着淡淡的笑, 朝着蓉妞吩咐賞賜宮人銀錢財物,還褒獎了大宮女一番。

淩霜宮的宮人笑得開心,大宮女也格外又暢快, 各自摩挲着賞賜的東西,叩謝主子後便安順的出去了。

嚴任絨立在一旁伺候徐明月用茶,看到窗外走動的太監才回過神來, 對徐明月說道:“公主,皇後娘娘方才差人來請您過去,說一起湊湊宮宴的熱鬧。”

徐明月只是木然地看着白瓷杯裏起起落落的茶葉,随後閉上眼睛雲淡風輕地揮揮手表示拒絕。

入夜之後,宮宴開始了,燈火輝煌、世家貴女皇親貴戚人語喧鬧,正中的圓臺上,琴簫悠揚、穿着華麗戲袍的花旦粉墨登場,別一派歡快熱鬧的旎旖風光。

徐明月起身穿上平日裏的男裝,回身到矮桌前收拾腕子上的梨花針,待看到桌上那些字條後,微微皺了皺眉。

“雍王沈蛟殺了魯王,現在屯兵韶州,看樣子是要有行動,如今又得了宣王的鐵礦和兵馬,這次到真要好好商讨一下,這是韶州那邊的探子送來的密信。”白季躬身朝徐明月行禮,随後認真的說着。

徐明月曾跟雍王沈蛟打過交道,所以在宮宴上,如果他來,她是能辨認出來的。

白季看着徐明月的目光,一下便猜出徐明月的意思,兩人對視一眼,一個轉身直接一躍上了角樓。

“宮宴開始。”皇後彎着唇角,拿出鳳儀天下的姿态強笑着說道,她這次是借着宮宴,想要挑選些貌美秀麗的女子的,可是這次宮宴都是些地方的官員,叽叽喳喳的方言喋喋不休的說着,皇後也騰不出功夫來挑選。

等到宮宴進行到高潮時,藩王便帶着珍寶和佳麗朝着上座的皇上進貢,昭宣侯府的老侯爺扛着一張金玉鐮刀斧頭,斧頭的圖案是用寶石鑲嵌成的,被燭火一照,熠熠生輝,他跪在地上朝着上座上的徐佑恭敬道:“微臣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徐明月看着下面,紅唇微微一撇,明顯臉上瞧不上這個腦滿腸肥的的昭宣侯爺,一旁的白季打量昭宣侯爺的裝扮,小聲道:“穿的這幅模樣,倒像是個腦滿腸肥的老公公,我倒覺得不像是沈蛟。”

徐明月手指放在腰間,眉頭微微皺着,一雙眉眼細細的盯着昭宣侯爺旁邊的那個身材挺拔的年輕男子。

看了半晌,徐明月吩咐白季盯着昭宣侯爺和那幾個交頭接耳的藩王,她一躍跳下角樓,悄悄帶着嚴任絨到打探那個男子的底細。

宮裏的禦花園非常熱鬧,鑼鼓喧天,吵吵嚷嚷,幾個宮女踩着高梯貼着窗花,幾個太監在高高的祭臺上燃放着大串兒的爆竹。

氣氛一下就熱絡起來了,那些藩王和大臣大家推杯換盞,平日裏針鋒相對的朝臣也收斂起臉上的顧忌,在花廳裏撫琴吟詩,甚是吵鬧。

那個身材挺拔的男子被抓住,五花大綁的蒙上了麻袋,只露着半個腦袋,那男人似乎被被激怒了,罵罵咧咧道:“呸,你個黑心的,敢綁小爺,不要命了?!”

徐明月垂首睨了他一眼,只見他兩撇舒展的黑眉,眉宇間透出一股懶散奢靡,一雙黑漆漆的黑眼,透出一股天真,“你是昭宣侯府的人?”

見到男子不答,便轉身睨了嚴任絨一眼。嚴任絨立刻會意,先一步從袖中拿出一只短劍,在月籽藤汁水中淬了淬,随後了目光焦灼的朝着男子的喉嚨逼去。

男子認真地盯着徐明月,大約是短劍抵得寬松,那男子很快便拉着黑漆漆的眼睛撒謊道:“我只是昭宣侯府的下人,随着昭宣侯來進貢珍寶,別的我一概不知情。”

徐明月眸底冷漠,接過嚴任絨手裏的短劍抵在他的眉心,淡淡道:“月籽藤又是“飛行的死神",一旦中毒只有死路一條……”

男子盯得她牢牢的,這是個好吃懶做的男子,祖傳的愛命,一聽到是毒.藥,立刻害怕的盯着徐明月的臉,“我向天神發誓,我是昭宣侯府世子鄒則,絕不是什麽刺客。”

徐明月眯了眯眼,用短劍輕輕劃着男子的鼻尖兒,質問道:“世子?宮裏若是沒有待嫁的公主,一般不會讓世子進宮,你來究竟是什麽目的?刺客你知道些什麽?!”

鄒則起眉頭,轉眼又笑了笑,恹恹道:“在府裏,我用毒蟲折騰我家夫子,哪成想那老東西竟私下裏向父親告狀,我是實在不想讀書了,這才扮作下人跟着進了宮,至于什麽刺客我并不知情,只是聽父親提了一兩句,說什麽宣王自己弄丢了鐵礦……宮裏有女刺客。。”

徐明月擡手掐着他的脖頸,一臉冷漠瞪着鄒則,“說實話,否則将你扔進水井裏,淹死你。”

鄒則凝眸打量着徐明月眼角的那刻紅痣,眨了眨天真又有些好吃懶做的眉眼,“其實,是太後娘娘……今年特意下了帖子,說要将宮裏的大長公主嫁出去,我是聽說大長公主傾國傾城,這才悄咪咪的來了。”随後嘆了一口氣,眼光灼灼的盯着徐明月,認真道:“不過,若是論起聰慧美貌,姑娘你遠勝那個未曾謀面的大長公主。若是姑娘樂意,我願娶姑娘你為世子妃。”

徐明月拿着暴雨梨花針筒,對準鄒則的眼睛,“少說話,否則本宮替老天收了你這雙煩人的眼珠子。”

鄒則聽到她自稱本宮,還以為是宮裏的其他公主皇室,不由的眯眼細細打量,甚至有些迷戀,不過眼睛待接觸那冰涼的針筒,鄒則立刻害怕的發抖,手忙腳亂的推開麻袋,暗戳戳的尋隙逃走了。

嚴任絨看到這裏,不由的盯着鄒則的背影,突然開始懷疑鄒則是裝相的,畢竟這些人平日裏裝的一手好洋相,直到快要死掉,才會坦誠事實。

徐明月嘆氣:“這個人好吃懶做,且沒有一點兒腦子,他不是沈蛟。就是一倒黴,吸一口涼風都塞牙的那種。”不過,他卻歪打正着,徐明月彎身撿起地上他掉落的那只小小玉佩,這是冷宮的玉牌,也是雍王安插進宮裏探子的标致,要去冷宮找此刻并非難事。

這一刻,徐明月緊緊攥着掌心,起身着急的往冷宮的方向走。

正走出幾步,就見一個穿着白衣的男子搖着一柄一柄折扇,唇角挂笑的盯着徐明月。

白季護主心切,忙拔劍擋在徐明月前面,一雙眉眼緊緊盯着那男子,只見他兩撇舒展的八字眉,眉目間透出一股狡詐多謀的氣概,白皙的臉盤光潔如玉,身形俊美,無限魁梧,尤其搖扇笑着的模樣,有股子神秘邪魅。

白季淡淡一笑,情不自禁朝徐明月誇獎道:“容貌倒真是人中龍鳳。”

徐明月手裏緊緊捏着梨花針,眉眼微微眯着,朝着白季道:“沈蛟詭計多端,深不可測,切莫不可輕心。”

沈蛟一躍走到徐明月的面前,一把将她攬進懷裏,垂首将下巴埋在徐明月發心,低沉道:“你該是本王的王妃,先帝昏庸,把你許配給龍家那一窩廢物,白白斷送了你的人生。”

徐明月提起胳膊肘猛地戳在他的心口,黑幽幽的眸子睨了沈蛟一眼,臉上瑩着濃濃的嘲諷,“本宮嫁雞嫁狗都不會嫁你。”言語裏有股子貓抓耗子的快意。

沈蛟眉開眼笑,神色從容地道:“瞧着明月倒是防備本王防備的厲害,這就讓本王傷心了,本王可是記得當年明月你可是本王的青梅竹馬,動不動就跟在本王的身後,拉着本王喊蛟哥哥。”

聽到沈蛟的話,徐明月眸底沒有一絲變化,只是紅唇微微的抿着,嘲諷道:“不是青梅竹馬,而是狡詐的讓人惡心,誰還沒有個眼瞎耳聾的時候。”

沈蛟勾唇,面無表情的笑着,手指緊緊的捏着徐明月的下巴,“還是這般跋扈任性,可是跋扈任性的可愛,本王就是喜歡你這份性情,”說完手指下滑捏住徐明月的喉嚨,扯扯唇一字一頓道:“盡管你不是真公主。”

白季握緊長劍,臉上毫無懼色,一步步挑劍逼近沈蛟,生怕徐明月暴露身份。

徐明月不動聲色的将白季掩在身後,沈蛟詭計多端,并不是光明磊落的君子,她從未贏過他,若是莽撞沖動,怕是白季真的會折在這裏,徐明月提高警惕,皺眉盯着沈蛟。

沈蛟伸手一把徐明月箍在懷裏,唇角貼在她的衣領處,發瘋道:“當年你就該是本王的,如今龍家死光了,你也自由了,你若願跟随本王,本王願納你為側妃,你是個聰明女人,做本王的側妃,遠比做那些酒囊飯袋的世子妃要好的多,畢竟宮裏那個老太太是不會接納你的。”

徐明月冷笑,手指猛地瞄準沈蛟的心髒,三根銀針毫不客氣的射去,沈蛟勾唇直體空翻,長劍猛地拍掉銀針,閃電的速度直接朝着她的臉蛋兒刺去,徐明月也毫不放松,跟他纏鬥在一起。

沈蛟輕松箍住徐明月的脖頸,随後小臂上便加了幾分氣力,佞聲道:“先前你是最信任本王的,如今對本王這般疏離,可是看上了什麽人?”他講完話,直接湊在她的耳邊,低低道:“或者說他閱女無數,床上功夫取悅了你?”

徐明月擰眉打量沈蛟,沈蛟的探子遍布整個東魏,他若是想知道什麽消息,是絕對不會有差錯的,她和徐佑的事兒,想必他是清楚知道的。

他這般居心叵測的下套,徐明月不受控制的質問道:“你把他如何了?”

沈蛟盯着她,手臂又是一用力,“明月你向來冷靜沉着,本王真是沒想到你原來也有忍不住時候。”

沈蛟步步逼近徐明月的耳側,慣常的獰笑着伸手指着半空炸開的燦爛煙花,薄唇滑過她的耳側,“小月兒,你看,煙花炸響了,馬上有人要謀逆造反了,當初他如何奪了龍椅,現在就要如何把血獻祭給龍椅了。”

徐明月擰眉猛地推開沈蛟,看着天空大朵大朵炸開的煙花,腦際“嗡”的一聲,腳步踉踉跄跄的跑向長壽殿。

沈蛟雙手環胸,眯着眼睛,仔細打量着越跑越遠的徐明月,忽然大笑起來,盯着遠處跳躍的篝火,臉上的笑意凝結,“徐明月,你跑不出本王的手掌心兒。”

徐明月着急的朝着長壽殿跑去,眉宇裏全是擔心,徐佑在,不管東魏還是西魏終究是徐家的江山,他若是出了差池,到時這九重宮闕就真是人去樓空,長空素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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