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賊心不死(二)

賊心不死(二)

吳大娘是在上官曦收到信的翌日下午不見的,卻也是在第三日早上被抓獲的。

可抓回來的時候,夫妻二人的手下都沒能發現王婆子的蹤跡。這可讓上官曦很是心慌。

王婆子自從從府裏離開已經過了快七天了,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怕是只有這眼下雖是跪着卻口出狂言的吳大娘才知道。

上官曦也是動用了自己手上所有能動用的人脈,才知道原來這吳大娘之所以一直沒有露出任何馬腳的原因。

這一切都得歸功于她一直在府外做工的外侄,這人年紀不小,卻整日一件正事不幹,眼下更是為了錢財連人命官司都敢牽扯。

據那些人的口供,此人游手好閑,而吳大娘這刁奴還一直縱容的原因竟是她和自己的兒子感情不好,指着這外侄養老送終。

想來也是,和兒子感情雖不好,這花出去的錢卻是一分不少,同時還籠絡着沒什麽本事的侄子,怕是想做兩手準備了。可事情真會如她所想的那樣發展嗎?顯然沒有!

手上的證據告訴她,這兩個後生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自從上官曦接手了家中的中饋,吳大娘再沒了能動收到地方。

先開始,她還能用自己貪污的錢供養這兩個吸血蟲,可後來卻是不夠了。

這時候,她那個侄子可就給她出了個好主意,竟是就把腦子動到了老夫人的身上。她知道老夫人器重王婆子,若是她真能把王婆子給綁了,還真不怕老夫人不給錢。

如此,既能報複,又能滿足兒子侄子的需求。也算是兩全其美的美事!

是以,一切的腌臜事基本都是她侄子幹的。而吳大娘和她那個兒子不過是享受着那侄子的勝利果實罷了。

那叫吳大志的侄子确實沒什麽本事,又從來沒提過自己有吳大娘這麽一個長輩,所以不管是上官曦還是南宮承昱的人都沒能調查到他身上。

就這回揪出這個人還都是因為上官曦曾經診治過的一個官員家眷的下人經常出沒于那下九流的地方,才有了這樣的消息。

看着跪在地上還愣是一句正經話都不說的吳大娘,上官曦的耐心在逐漸告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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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她看了許久,她的手心是松了緊,緊了松。好半晌才做了個決定。

“粉衣,給她嘴裏的東西去了。我想聽聽她要說些什麽。”

“是,少夫人。”

可就在她把那髒污不堪的破布從吳大娘的嘴裏拿出來的時候,那老虔婆竟然趁粉衣不注意,意圖咬上粉衣的手指。

見此情景,上官曦的眼神瞬間變得犀利無比,只片刻功夫,她就對着粉衣涼涼道:“誰咬的,就打誰嘴巴,狠狠地,打!”

粉衣可能是沒理解主子的意思,竟只使出了全力,上官曦卻是覺得不夠,朝她身後的粗使嬷嬷使了個眼色。

随即,就見那嬷嬷掄圓了胳膊,像是要參加什麽比賽似的,還憋了口氣,最後才一巴掌掄在了吳大娘的臉上。

而吳大娘再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半邊臉都漸漸失去了知覺,手被反綁着,也就沒發現她的臉上被打出了一道血印子。

同時,被打飛的牙齒卻是翻了幾翻,掉在了粉衣的腳邊。駭得她一連退了好幾步。

“看清楚了麽?就按這個力度再給吳大娘一下!”

驟然聽見這個要求,粉衣和吳大娘都很是無措。而吳大娘的無措中自然還包含了深深地恐懼和憤怒。

她可是府裏得臉的廚娘,眼下不光是被反綁跪在大庭廣衆之下,甚至還被一個小丫鬟打。這是何等的屈辱!

可眼下她也已經顧不上這些了,方才那一下已經打飛了她的尊嚴,卻也把她的恐懼打了出來。

為了免于再挨一下,她掙紮着求饒,糊了小半張臉的血污讓她看起來既可憐,又可悲!

上官曦卻是只當沒看見,也沒聽見,粉衣最後沒法子還是求了那粗使嬷嬷,這才又給吳大娘來了一下。

這一下之後,可是真的把人打倒在了地上,就連那粗使嬷嬷都忍不住揉了揉自己出了大力氣的胳膊。

要說之前吳大娘還心存僥幸,眼下算是徹底認清了形勢。可她卻依然不打算說實話,只一味口齒不清地求饒着。

甚至打算把所有的一切都賴在侄子的身上。

只是,上官曦的一句話,卻是徹底毀了她的僥幸。

“你也別再掙紮了,眼下要是夫君動作夠快的話,怕是你那寶貝兒子和可憐的侄子已經在暗房裏了。”

眼下官府規定除了刑部和大理寺是不允許旁人私設牢房的。所以有需要的人家都是造了類似牢房的地方,對外統一口徑稱之為“暗房”。

這一點,在南宮府裏待了這麽久的吳大娘自然是知曉的。

其實,上官曦也是賭一把,她想知道當一個母親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受苦受難的時候,她是否會招架不住?是否會恐懼?是否會棄暗投明?

吳大娘本來最大的支柱就是兒子還不在主家手裏,可眼下看來是不行了。

驀地,她就沉默了,只雙眼無神地盯着地面。

上官曦也是不着急,因為,她知道,南宮承昱那邊已經快了。

事實上,吳大娘不知道的是,早在她被抓回來的時候,她的兒子和侄子就已經先一步被抓回來了。

想來他們還是把堂堂南宮府想得太簡單了,被人抓到的時候,一個還正沉浸在溫柔鄉裏,不巧還正是花姑的萬芳閣。

而她那只知道偷雞摸狗的侄子卻是在城裏的賭坊裏以小博大呢!

一個愛色,一個愛錢,都一樣的無用!

大概過了有半個時辰,上官曦就看見南宮承昱換了身衣服朝着這邊走來,身後則是跟着侍書侍劍。

而侍書侍劍手裏則是各自提了一個半死不活的物件兒。

實在不是上官曦造口業,因為那兩個東西實在是難以稱之為人。

吳大娘本也是沉默的,卻在看見自己的兒子後,又口齒不清地嚎叫起來。

其實,兒子和侄子,從面上看起來更慘的是侄子才對,不光被人打斷了手腳。糊了血的嘴一張開,才發現竟是黑洞洞的,顯然是被割了舌頭了。

倒是那兒子,雖然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鞭子抽得成了條狀,卻到底還能算得上是一件衣服。

除了兩只手斷了,腿卻是好的。只是裆下好似也是紅紅的,那就不是上官曦該多看的了。

面上雖然也是鼻青臉腫,但到底面上還有個人樣,大致能看出來哪裏是鼻子,哪裏是眼睛。

上官曦雖然也是沒見過這樣的局面,面上卻是極鎮定的。仿佛見慣了一般。

從南宮承昱一出現,她就知道男人怕是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而王婆子的蹤跡顯然就在裏邊。

是以,她也沒顧及吳大娘,只一步步朝着南宮承昱走去。

到了近前,她才讓人低頭,南宮承昱自然也很是配合。

以防其他人聽見自己的話,她朝着人又靠近了些,才小聲問道:“可是有了王婆子的蹤跡?”

卻不想,南宮承昱的臉卻在一瞬間變得悲喜難辨起來。就像蒙着厚厚烏雲的太陽一樣,既蘊含着無限希望,又讓人在短時間內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希望一般讓人忍不住心生絕望。

可最後,他到底是點了頭,并應和了一聲“嗯”。

雖然極清極淡,但到底還是給了上官曦信心。她現在需要的就是信心,只有這樣,她才能讓吳大娘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好在,或許是被兒子的慘狀給吓到了,吳大娘先是試圖掙紮,去看一看兒子。後來被死死鉗制住後,她又安靜了下來。

或許是在權衡利弊,她最終還是決定坦白一切。而這正是上官曦想要的。

等粉衣把她供述的一切都記錄好後,南宮承昱才讓人把吳大娘拖了下去。

眼下,上官曦也是顧不上去管她的下場了。只似才想起來一般問他。

“王媽媽可是出了什麽事?”

片刻的沉默後,南宮承昱才道:“她……倒是沒事……”

“那就好——”

可她慶幸的話還沒說完,卻聽到男人低沉的嗓音說出了殘忍的後續。

“她女兒被吳大娘的兒子給欺辱了,受不了這個刺激上吊自盡了……兒子,也因為被人牙子拐賣到了風月之地,雖是沒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可被救回來後,人就……傻了……”

一時之間,上官曦只覺得自己仿佛是失去了語言功能。過了好半晌功夫,她才抖着聲問:“那……王媽媽現在如何了?”

想知道真相,又害怕真相,所以上官曦只能在自己沒有後悔之前,迫不及待問出了此刻最想知道的事情。

“是她親手把上吊的女兒放下來的……努力找了兒子很久,最後是累倒在暗巷中被我們的人發現了帶回來的。”

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此刻的上官曦卻感覺到了沒頂的悲傷是那樣的真切,鑽到了她每條血管和神經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此刻正有一個人在經歷着此生最大的悲痛。

說來慚愧,她還是在王婆子失蹤之後,才知道她早年喪父喪母,中年喪夫,眼下又失去了相依為命的女兒,就連唯一幸存的兒子也傻了。

突然,她想起來自己還有一身醫術。

是了,她還能挽救一下,挽救一下王婆子已然支離破碎的人生。

其實,南宮承昱沒有說的是,王婆子之所以會這樣,竟是因為吳大娘想讓她背叛老夫人,她寧死不肯,這才害得她如此。

說到底,是他們南宮家對不住她。

而這些他卻私心裏不想讓上官曦背負,他知道這姑娘看似冷血,卻又最是心軟。這樣的罪,他怎會舍得牽扯上她呢!

她就該是明媚的,該是快樂的,該是無憂的啊!

二人并肩而坐,上官曦自然也聞到了男人身上的血腥味。奇怪的是,她不但不覺得害怕,卻覺得異常安心。

她不禁覺得,也許一直和他在一起,也會是個不錯的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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