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宿野外

宿野外

黑臉衙役叫陳鑫榮,他低頭看了眼何映春,這人身形矮小,臉上髒兮兮的,怎麽看也不像個廚子,粗聲粗氣地問道“你是廚子?怎麽這般瘦小?”

“回大人,我是做面點的廚子,小時候傷了身子怎麽吃都不胖。”何映春弓着腰,讨好一笑。

一旁的小枝也要起來說話,姆媽卻把她按下去,猶豫了一會兒,姆媽也起身“大人,我也是廚子,也能幫忙。”

姆媽身形壯碩,就算這兩天餓得瘦了些,也有脂肪和常年颠鍋的肌肉在那兒頂着。

陳鑫榮思索半晌,點了下何映春,“用不着那麽多人,就你了!快點兒!”

何映春忙道“是。”

素荷在那裏幹着急,她拉了拉何映春的衣袖,何映春用口型回她,沒事兒。

餘光看到了聞景昭,他沒擡頭,手裏拿着一根樹杈扒拉着火。

何映春跟着陳鑫榮走到做飯的地方,十分簡陋,柴火上面架着鍋,正燒着水。

陳鑫榮把一個菜簍給她“這裏面是路菜和肉,抓點緊。”

“好嘞”

何映春往裏面一看都是一包一包地糊上了棉紙,外面锃亮像是刷了層什麽油。她掂量着手感,拿出一包路菜,又拿出一包肉幹。

陳鑫榮去支帳子了,他們騰不出手來做飯,找她過來,再讓王奎這個傷員來看管她,說實在的,王奎現在挺吓人的,額頭腫得老高,跟個壽星公似的,被老鼠咬,會不會有狂鼠病啊。

這樣想着,何映春加快手上動作,餘光看着王奎。

這幾塊肉其實不用人看着,都是有數的,她也不敢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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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怪啊!

菜和肉都是現成的,切完了,直接往鍋裏面下就行。

肉是真香啊。

一陣陣香鹹的味道撲面而來,熱騰騰的,那肉看上去就好吃,

何映春咽了咽口水,真香啊。

她看王奎吃得真香啊。

她不敢多吃,拿着勺子挖一點肉趁着王奎吃假裝摸鼻子,順進去一塊肉。

微薄的外皮香酥香酥的,咬下去發出輕微的嚼勁聲,咬一口裏面還有一些汁水溢出。

“發什麽呆呢?趕緊做啊!”王奎瞪着眼,不滿地罵道。

何映春忙給鍋蓋上蓋子,放到一旁,趁着鍋底的餘溫慢慢收汁,再幹一點會更香。

餅已經凍得梆硬,咬都咬不動,她放到鍋的四周給貼上,顏色慢慢變得金黃,發出玉米特有的清香氣息,和肉菜香混在一起,好聞得要命。

趙武走了過來,“咋這麽香?”

以往押送犯人他們最不喜歡露宿在外面,吃的住的都很簡陋,這回還是王奎受傷了,說別吃冷食了,弄點兒熱乎的才找人做了一頓。

趙武拿起一個餅子,也不管燙手燙嘴,咬了一大口,餅邊緣浸了肉汁,火候正好,很有嚼頭,也不至于太軟爛,咬一口滿嘴留香。

“嗯...嗯好吃...”他招呼着其他人趕緊過來吃飯。

幾個人圍坐在鍋前面,吃得擡不起頭。

這香味兒也飄到了犯人那邊。

“好香啊!”

“真香。”

“味道真香啊!”

“好餓……”

趙武又拿起一個餅,他讓陳鑫榮把備好的餅送到犯人那裏。

餅子梆硬冰涼,他捏着餅子想了想,“你再用路菜熬一鍋湯,一人分一碗吧。”

做湯的自然還是何映春,她肚子已經奏起了交響樂,幾人就着湯吃餅的咀嚼聲,吸溜聲把她給饞的呀。

這回做湯沒人注意她,何映春盛出一碗,又烤了個餅,背對着幾個人,意念一動。

“叮咚!路菜湯一碗,烤餅一個,積分2,請繼續努力哦!”

積分2,她什麽都買不了,但聊勝于無。

但她發現一個bug,這個系統認定的成功的食物可以存放在裏面,她可以等到餓得受不了的時候拿出來用,但如果下次想要賺積分,就要把這些食物拿出來騰地方。

“哎,你,小個子。”何映春一激靈,連忙應“唉。”

“你飯做得不錯,多拿一個餅回去吧。”趙武看起來吃得很是滿意。

何映春連忙道“謝謝衙役大哥!”

小氣的嘞。

何映春跟着陳鑫榮回到隊伍裏面,一人一碗湯一個餅,碗根本就不夠,基本上是一個人喝完再給另一個喝。

何映春和素荷喝一碗,“沒事兒吧,映春。”

“沒事兒,素荷姐,就做個飯而已。”

姆媽道“你太冒失了。”

小枝抓着何映春的手,臉上也有些擔憂。

何映春低聲道“沒事兒,他們就缺個做飯的,我過去幫忙想着能不能有點好處啥的,咱們還能好過些。”

聞景昭用樹杈插餅放到火裏烤,他聽見了,低聲笑了下。

啥意思?

何映春眼睛瞪圓,直起身子,看向聞景昭。

聞景昭看過來,她又縮回去。

“不必冒險。”聞景昭開口道。“你撈不到什麽好處。”

張伯跟着點頭“咱們還是小心些比較好。”

過了一會兒,聞景昭低聲問何映春,“剛剛你看他們帶的吃食大概有多少?”

何映春思索,“大概有這麽一筐吧,不是很多,裏面有路菜和肉。”

聞景昭往火裏面又扔了根幹樹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昏黃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臉,看起來格外柔和。

上次他這個表情還是王奎被咬,何映春打了個冷顫,往火堆旁湊了湊。

素荷起身再去盛一碗湯,此時聞挽柔湊過來道,“素荷,求求你,幫幫我,你看我的臉。”

“是不是要爛了?求求你幫幫我。”

周氏在她身後,她瘦了太多,早就沒有将軍夫人那時候的雍容華貴,“素荷,算我求你,你幫忙看看柔兒的臉,她不懂事,我向你們賠罪了。”

她低着頭,雖然對着素荷,但目光看着聞景昭。

因為這裏,只有聞景昭說得算。

素荷捏着手指,她也看聞景昭,

小枝拉住素荷,“素荷姐,你別!你忘了她先前做的了嗎?她害得映春姐挨了一鞭子!”

素荷看聞挽柔,确實動了恻隐之心,她側臉上的傷口已經有些化膿了,如果不能好就會留下很深的疤痕。

聞景昭一個眼神都沒給這邊,只道“素荷,過來。”

素荷坐回去,跟着一塊吃餅。

聞挽柔突然猛地跪在素荷身邊“求你了!素荷,你幫幫我!”

她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說道“素荷,那時候你大伯治病救命的錢是我給你的,你都忘了嗎?你就給我看看臉,就當作報答我了!!”

素荷被吓得後退,“二小姐……”

聞挽柔扒開臉上遮擋的布“你幫我看看,治一治,求求你!我之前真的錯了,我對不起,是你吧,對不起,我不是想要讓你挨鞭子的。”

她突然沖向何映春,“對不起!對不起!”

媽耶!

何映春站起來噌地閃向一邊,她受不起。

陳鑫榮已經注意這邊了,他拿起鞭子,看樣子要走過來。

素荷心裏着急,

但聞挽柔哭得淚流滿面,确實是一副悔恨的樣子,

素荷揪着衣擺,“少爺,我......”

聞景昭只道“随你。”

素荷還是過去幫聞挽柔看了,剩下衆人沒說話。

聞景昭沉聲問道“素荷的大伯是怎麽回事?”

姆媽回“是少爺您去宮裏那陣兒,素荷大伯腿斷了沒錢,東拼西湊都不夠,碰到二小姐了,給了素荷銀子,後來您回來就給還上了。”

這麽好心?

何映春心想,這二小姐也不像這樣人啊。

果然,小枝憤憤道“才不是,二小姐那時候都不想管,說素荷沖撞了她,要罰跪,結果素荷姐跪了快一天暈了,她害怕了才給了銀子。”

這事兒聞景昭早忘了,他捏了捏眉心。

過了會兒,素荷回來了,聞挽柔給了她的一根簪子,她遞給聞景昭“二小姐自己藏的,她說謝謝我。”

聞景昭點頭,但沒有收,“你自己拿好,她們後面再找你,你就說我不允許。”

素荷點點頭,“好。”

“哭喪着臉幹什麽,這不是挺好,到了地方就給當了,還能換銀子。”聞景昭咬了口餅道,

素荷破涕為笑“嗯,好。”

姆媽恨鐵不成鋼,低聲道“素荷,你就是太心善!”

“以後不會了。”素荷嘆了口氣。

素荷收起簪子,周氏雖然明面上沒有苛待過少爺,但是暗地裏做的小動作可不少,她暗暗決心還是別幫二小姐她們了。

何映春覺得素荷都不是心善了,是聖母,她遞給素荷一張烤好的餅,笑道,“下次我就拽着你拖着你不讓你走。”

吃着餅子,幾個人緊緊靠着,無人說話。

都收拾好了,李斌也回來了,他剛剛去幫忙支帳篷了,說是帳篷其實就是砍了些粗樹樁子支起來外面套上厚厚的帳布,雖然說擋不了什麽風,但是聊勝于無。

所有人擠在一起,走了兩天,味道并不好聞,但寒冷讓所有人緊緊地靠着,何映春左邊靠着素荷,右邊是小枝,身體逐漸升溫,漸漸入睡。

“吼”

兩個人猛地睜開雙眼,“呼”地起身,在黑暗中對視。

帳子裏面有人說夢話,混雜着打呼磨牙的聲音,有些嘈雜。

帳子外面有看守的衙役,火光亮着,忽明忽滅。

何映春借着火光看清對方,是聞景昭。

他向何映春招招手,“過來。”

“聽到了?”聞景昭問。

“聽到什麽?奴婢剛剛做了個噩夢,吓死了。”何映春裝模作樣擦擦汗。

聞景昭嗤笑一聲,“行,睡吧。”然後就貓腰往外走。

何映春惴惴不安地躺下,傍晚那聲狼叫不是錯覺,她好像真的聽到了,什麽聲音,不像是狼,嘶,她捏着指尖。

這麽多人,只有他們兩人聽到了,說明聞景昭五感也靈敏了。

這樣說來,他好像很久沒有咳過血了。

“啊—”

叫聲短促,戛然而止,有人被驚醒,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了,有人難以入眠,但也不敢出頭去看。

聞景昭不會出什麽事兒吧。

何映春猶豫一瞬,她在黑暗中翻身,長嘆口氣,微微拉起簾子的一邊,蹑手蹑腳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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