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寶石
寶石
春風吹綠河堤柳葉，明媚陽光撒在公園裏鍛煉的老太太老爺爺們身上，許沁背着雙肩包穿行其中。
昨天周思禮說找她有事，約在公園，看着時間尚早，許沁坐在休息椅上聽英語聽力，腳步轉停一個陀螺，路邊小孩跑來撿起，用手鞭讓陀螺繼續旋轉。
許沁打盹，她很長時間沒有看到宋希玉了，織好的毛衣還沒有送出手，就已經到了春天。
她們像是高速旋轉但不相交的陀螺。
“許姐姐！”
許沁回頭。
幾個月不見，周思禮竄個子了，她快步跑進，披在雙肩的長發如瀑布般流淌，像一塊濃郁的黑巧克力。
随了宋瑜瑩。
“許姐姐，非常不好意思打擾到你，除了你我想不到誰可以幫我……我想給媽媽做一頂假發，你可以幫我嗎？”周思禮鼻尖綴着汗珠，她擡起真摯的眼，急切的看着許沁。
許沁恍惚，這兩次去醫院探望宋瑜瑩總是不湊巧，宋瑜瑩不是在照片子就是在做檢查，跟天意攔着她一樣。
不安的情緒像一股暗流湧動碰撞，許沁心裏很沒底，她道：“瑜瑩小姐的病情怎麽樣了？”
周思禮睫毛低垂，“姨媽說因為媽媽開始做第二期化療了，所以才會掉這麽多頭發。”
停頓一秒，想起宋希玉跟她說的話，周思禮鼓起勇氣，眼裏有光，“姨媽說這是媽媽體內的細胞在跟病毒在打架，媽媽馬上就要打贏了，勝利就在前方，我們要堅持下去。”
聽起來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不過沒有親眼看見宋瑜瑩，許沁是不确信的，但這種焦慮不能讓周思禮看見，她伸手環抱住周思禮，頭輕觸着她的頭發，安慰她也在安慰自己，音如春風溫柔：“一定會的。”
“我想用我的頭發給媽媽做一頂假發，給她加油打氣。”周思禮充滿鬥志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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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許沁打電話給蘭欣，剛巧蘭欣有認識的人在做這方面的工作，給許沁提供了個地址。
打車到目的地，許沁帶着蘭欣在小巷裏東繞西繞，終于看見充滿土味的發型屋，以及大紅色的招牌“愛心緣發型屋”，經營店鋪的是一對中年夫妻，知道許沁來意後，将她們迎進來。
周思禮坐在椅子上，白色圍布包裹住身體，小小的一個，讓人心疼，許沁伸手拉住她小手，聲音放輕：“小小姐，你害怕嗎？”
直勾勾盯着鏡子裏的自己，周思禮倔強的聲音從喉嚨裏輕吼出來：“媽媽面對病魔都不怕，我更不會怕這個。”
頭發握在手中，剪刀咔擦咔擦，圍布下周思禮拳頭攥得很緊，她覺得她能給媽媽的東西很少，她要上學陪伴不了媽媽，本來她是不想去學校的，但是媽媽不允許，她想用以這種方式告訴媽媽，她一直陪着她。
兩個小時後，老板娘拿出一頂到肩膀的頭發遞給周思禮，憐愛道：“小妹妹，希望你媽媽可以恢複健康，有你這樣乖巧懂事的女兒，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齊耳短發英姿飒爽，周思禮站的像即将出戰的将士，她道：“一定會的。”
兩人一起去往醫院。
宋瑜瑩靠在病床上正在畫珠寶設計圖，看兩人進來把畫本放在一邊，又見周思禮抱着個盒子，她歪着頭笑，佯裝驚訝，眉間小痣異常靈動，一點看不出生病的樣子。
“哎呀，我的乖女兒這是帶什麽禮物給我啦，早知道你要來我可是期待了一天呢。”掩下不着痕跡的氣喘，她又道：“咦，你的頭發怎麽剪短了這麽多。”
“吶，一頂假發。”
周思禮打開盒子。
那烏黑發亮的頭發，如同深夜星空，此刻熠熠生輝。
宋瑜瑩眼睛猝不及防的酸了，她刮刮周思禮鼻子，用調皮遮住苦澀，道：“咋了，你現在是嫌棄你媽我不好看啦？”
“呃……”宋瑜瑩摸摸頭發，道：“雖說比起原來，我頭發是少了那麽一點點吧，是幹燥了那麽一點點吧，可是也不至于吧。”
宋瑜瑩苦兮兮的。
“才不是嫌棄呢，我的媽媽是最好看的，最好看的……”周思禮一連重複好幾遍，仿佛說不夠似的，她只是覺得以前媽媽最注重頭發了，每天要花很多時間搭理，她只是想一切都回到從前。
“我知道的，這不是開的玩笑嘛。”宋瑜瑩摸着周思禮刺手的發茬，把所有情緒吞下肚，再展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來，讓我試一試這頂假發。”
雖然宋瑜瑩臉色有點蒼白，但是氣色和唇色不錯，見宋瑜瑩這狀态，許沁心裏的大石頭落地，化療帶來的副作用之後應該會恢複的吧。
宋瑜瑩去衛生間試戴假發，摸着手中頭發質感，她感慨道：“我的寶貝女兒長大了啊，知道為別人考慮了，你媽媽我真是欣慰啊。”
先聽得上廁所的水聲，幾分鐘後，先聞語：“當當當——”
宋瑜瑩幾乎是跳出來，她手撥弄頭發，露出風情萬種的笑容：“怎麽樣？我美嗎？是不是堪比大明星？”
宋瑜瑩滑稽的表演逗笑兩人，笑聲趕走病房裏的沉悶。
許沁笑意加深，看見病房外的宋希玉，宋希玉出神似的盯着三人。
見許沁看過來，宋希玉收眸，低頭手扶了扶眼鏡框，像在隐藏着什麽，幾秒後，再擡眸，銀質眼鏡框反射出冰冷的金屬光，她碎而雜亂的碎發垂在臉側，深棕色眸子裏許沁讀不懂的複雜情緒。
好像是高興，好像是欣慰，好像是頹然，好像是難過，又好像是絕望。
宋希玉透過她，望向身後的宋瑜瑩，眼神慍怒哀傷，糾纏糾結像是冬日的風雪場。
本以為宋希玉要推門進來，誰知道宋希玉忽然轉身離開。
許沁心中充滿疑問，站起身，準備跟出去。
“許沁。”宋瑜瑩拉住她的手：“好久沒見你啦，陪我聊聊天吧。”
“可是希玉小姐她…”
“看她走的那麽急，應該是有急診手術吧，你去了又進不去手術室。”宋瑜瑩說。
許沁停滞，又坐回沙發。
宋瑜瑩望着小玻璃窗外消失的背影，目光深沉似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