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夕陽落山。

義成城垣外的荒原,沉重的暮色盡頭,出現了一個小黑點。

小黑點在移動,緩慢,但不停地朝着遠處那座被落日染紅半片城牆的城垣移動。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城頭墩臺上的守衛,終于看清楚了。

那是才七八歲大的女童,衣衫褴褛,滿身泥污,一雙赤腳,血肉模糊。

每走一步路,仿佛都在耗盡她身體裏原本已經所剩不多的最後一分氣力。

她卻還在繼續往前,蹒跚地朝着城門方向艱難而來,漸漸地靠近。

夕陽斂盡了最後一道光線。

女童終于走到那扇已經關閉的城門之前,停了下來,努力地仰頭,用嘶啞的聲音,朝着墩臺上的士兵喊了一句“救命——”,随即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

“李郎君,蔣長史求見——”

門外,忽然傳來仆婦通報的聲音。

李穆那只正輕輕撫着洛神秀發的手掌,停住了。

洛神慢慢睜眸,想直起身子,卻感到後背被他手臂輕輕地壓住。

他阻止了她想離開的動作。

“可有說是何事?”

他依舊閉目,問了一句。

“說城門外來了個女童,道家人本是要來投奔的,半道卻被金國人劫走……”

李穆倏然睜開眼睛,坐起了身,低聲道:“阿彌,我去瞧瞧。你先休息。”

他說完,從條幾上翻身而下,将洛神抱起,送到床邊放下,随即快步而出。

李穆走後,沒片刻,洛神便也知道了詳情。

他來到義成不久,周圍的漢人裏,便開始傳言,朝廷在丢棄此地多年之後,終于又派了個新的刺史回來鎮守。

一開始,漢人并無人動心。

這幾十年來,時局動蕩,在義成淪為鬼城之前,城池不知道被占了多少回,城主也不知換了多少個。有漢人,也有胡人。

但沒有一個人能守得住。

多年之後,突然又來了個南朝刺史。恐刺史無能,守不住地,抑或只是将義成視為暫時駐紮的場所,并不能為自己提供長久的庇護,何人敢輕易歸城?

漸漸消息又傳開,說新到的刺史李穆,不但有戰神之名,戰無不勝,巴郡一戰,擊敗袁節,到了此地之後,更是修築城牆,墾荒開地,又張貼告示,招兵募民,李穆以自己的名義對天立誓,只要他人在一天,便絕不棄地而去。

于是,大約從半個月前起,陸陸續續地,開始有零星之人前來投奔,請求歸附。

今日這個女童阿魚,便是這些人中的一員。

自然了,她不可能獨自行動。

原本和她同行的,還有她的父母、阿兄,和另外幾十戶的鄰人,共一百多人。

他們這些人,從前都是世代居住于義成的居民。

這些年間,因義成屢次遭受戰劫,人口銳減,田地荒蕪,更不知哪日又會招來什麽新的兵亂,居民四下分散。

有些淪為流民,過江逃亡南方。有些去了別地。還有一部分人,結伴一道躲進附近的深山老林。

阿魚的父母,連同另外幾十戶當年一起進山的人,在山中度過多年之後,前些時日,終于聽聞一個名叫李穆的大虞刺史重整義成,招募歸民。

在觀望了一陣,經過一番激烈的争辯過後,他們終于做出決定,遷回義成。

大山貧瘠,野獸出沒,度日極其艱辛。

況且,沒有經歷過戰亂和漂泊的人,又怎能理解他們渴望重歸故裏,猶如鹿戀慕溪的迫切心情和對舊日家園的強烈思念?

即便故地如今已被荒草埋沒,但只要現在這位新的城主,能給他們帶去一絲希望,他們就願意相信,不肯放棄。

便是如此,這一行百餘人,在半個月前,扶老攜幼,勇敢地出了大山,歸往義成。

這亂世裏的上天,也斷絕憐憫。

行到半路,竟遭遇了一行百人的西金士兵。

他們手無寸鐵,怎敵得過以殺人掠物為日常的這群西京兵?

西金兵當場殺死了年老者和幼兒,将剩餘男女全部劫走。

當時阿魚恰好被阿母帶着,在路邊一道小崗後解手,這才逃過了一劫。

在眼睜睜看着西金人殺人、鞭笞、蹂躏,随後綁着父親、阿兄和同行的剩餘之人離去後,阿魚便被阿母帶着,沒日沒夜地朝着義成而來。

阿魚記得在路上,她們已經走了很多個日夜。餓了,吃野草,渴了,喝路邊泥塘裏的水。

阿魚的腳底磨破了,阿母便背着她繼續上路。

但是很不幸,三天之前,她們又遭遇了一頭荒地裏的野狼。

阿母用身邊帶着的一把柴刀,終于砍死野狼。

但是阿母也被咬了一口,腿一直在流血。

終于就在昨天,阿母倒了下去,再也走不動路了。

阿母把義成的方向指給她看,對她說,朝着落日的方向,一直向前,走到了,就是他們原本的家。

阿魚一邊哭,一邊循着阿母所指的方向,繼續向前。

她一定要堅持下去,盡快找到那個名叫李穆的人,向他求救。

求他救救自己的父親和阿兄,也求他救回自己還躺在路邊的阿母。

就在今天,她終于走到了落日的盡頭,看到了那座城垣。

到了的那一刻,阿魚再也支撐不住,暈厥了過去。

……

李穆去後,便沒回來。

洛神知他帶了一隊人馬出城,連夜去追那一股西京兵了。

那個名叫阿魚的女童,也照她吩咐,被送了過來。

女童瘦弱不堪,洗幹淨臉和手腳之後,露出了原本清秀的面容。

阿菊替她上藥。望着她那雙布滿血痂的雙腳,忍不住唏噓。

應該很是疼痛。女童卻仿佛沒有感覺,只用一雙大眼睛,不時偷偷地望一眼洛神。

目光帶着小心翼翼,又充滿了期盼,看得洛神很是難過。

片刻前,樊成回來,剛向她禀告,說已在野地裏找到了這女童的母親,但人死去多時了。

他就地掘坑,已将人埋葬。

而這女童,此刻卻還在這裏,等着她阿母的歸來。

洛神不知該如何開口告訴她這個消息,只能哄她,說她的阿母應該很快就能尋到。

夜深了,女童倦極,終于沉沉地睡去。

洛神卻輾轉難眠,心情異常沉重。

從前在建康,她不是沒聽說過北人在胡獠鐵蹄踐踏下的血淚慘劇。

雖然聽到之時,也很是同情,亦為朝廷之無能而感到失望。

但也就如此而已,過去便過去了。

她有牽動她自己心緒的喜怒和哀樂。

這些喜怒和哀樂,才是屬于她的真實的生活。

但今天,從前那些原本只存在于聽聞裏的事情,卻忽然在她面前上演了。

一群想要來投奔李穆的漢人,半道被西金人屠殺劫掠。

一個母親帶着女兒僥幸逃脫,繼續前行。

母親死在了快要抵達的路上。

七歲的女童,用她一雙布滿血泡的赤腳,就這樣一步一步,跟着落日的方向,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出來時,家人都在身邊。

而到達時,只剩她一人了。

洛神被深深地震動了。

她記挂着李穆。亦盼他能追上那夥西金人,将女童的父親和阿兄帶回來。

……

仇池北,通往西金國都城秦城的路上,一片平坦的水邊野地裏,随意支起了十來個簡陋的帳篷。

這一夥百餘人的西金兵,前些日跟随頭領谷會武離開了仇池,在回往秦城的路上,偶遇一群衣衫褴褛,背着破爛家什的漢人,殺了無用之人,将剩下的綁了帶走,在路上又行了幾日,因速度被拖慢,今日才到了這裏。

離秦城還有幾天的路,前後皆無落腳之地,天色漸暗,便在野地裏過夜。

士兵将那些要帶去秦城用做奴役的漢人捆在一起,驅使漢女燒火做飯,飯飽之後,帶人入帳。

沒片刻,裏面就傳來女子的哭泣求饒之聲。

聲音傳到村民耳中,面露激憤,一時起了一陣騷動。

十來個西金士兵聞聲而來,抽鞭,夾頭蓋腦地抽了過去。

村民手腳被縛,無力反抗,很快,頭臉就被抽打得鮮血淋漓。

一個士兵抽得興起,索性丢下了鞭子,解開袴褶,踩着地上一個反抗最甚的,朝人頭臉澆尿。

那人目眦欲裂,血淚滿面,卻被踩在地上,無法動彈,情狀慘不忍睹。

其餘士兵見狀,哈哈狂笑,也紛紛跟着解袴,便要效仿。

村民紅着眼睛,大罵,張口去咬。

就在這時,後方起了一陣尖銳的異聲。

一支鳴镝,呼嘯射來,轉眼便至近前。

尖銳的镝頭,無聲無息地鑽入了那個正在淋尿的士兵的後腦,宛如一條深埋其中的毒蛇,瞬間破額而出。

伴着一陣四下噴濺的污血,那西京士兵的龐大身軀撲倒在地。

下體那尚未淋完的尿液,還在汩汩而出。

人卻一動不動,已是炸腦而死。

所有的人,都被這突然一幕給驚住。

村民擡頭,赫然看見不遠之外的來路上,正縱馬疾馳來了一行數十人。

黑色軍衣,利落飒爽,面容皆為漢人。

當先一匹烏骓,馬背之上,跨坐一個男子,神色冷峻,臂中挽弓。方才那破腦一箭,顯便是由他所發。

西京士兵反應了過來,立刻鳴哨提醒同伴,随即拔刀,轉身迎敵。

幾十漢騎,迅如閃電,馬蹄沒有絲毫停頓,踢開圍欄,轉眼沖入營地。

一個跑在最前的西京士兵,遇到一個絡腮大漢,大漢揮刀,只見血柱狂噴,整只頭顱便被斬落,滾了出去。

村民們驚呆了。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看着這一群宛如從天而降的黑衣漢軍以摧枯拉朽般的力量,在猝不及防的西京人的營地裏縱橫奔馳,見一個,殺一個,宛如切菜斬瓜,冷酷無情。

這一行西京人的頭領谷會武,是西金皇帝谷會隆的族人。

數月之前,谷會隆聽聞虞帝派李穆來到義成。因正備戰攻打西京長安,暫時無法分兵,又聽聞李穆之前的戰名,唯恐放他坐大,日後是為禍患,便派谷會武去往仇池,恩威并用,命仇池王侯定投效自己,以利用侯定去對付李穆。

谷會武在仇池逗留了些日子,見侯定恭恭敬敬,答應投效,允諾出兵攻打李穆,他便得意洋洋地回去。半路又順手撈了幾十頭肥羊,方才酒足飯飽,獸性大發,正在帳中施暴,忽聽外頭起了異動,心知不妙,一邊喊着護衛,一邊匆忙提起褲子,才沖出帳篷,便被一把刀給攔在了門口。

刀鋒之上,染滿鮮血,滴滴答答,不住地往下滴落。

持刀之人,面容英俊,目光卻陰森無比,布滿了殺意。

谷會武看了眼他的身後,見這群漢軍狠厲宛如屠夫,自己手下百餘人,才這麽片刻的功夫,竟就死得沒剩幾個了。

縱然一向殺人如麻,此刻也不禁心寒膽落,勉強作出厲色,道:“你是何人?此乃我大金之地!你敢傷我,就不怕我皇帝興兵複仇,到時将你們殺得死無葬身之地?”

男子道:“漢家之地,爾等占去便罷了,還犯下累累罪行。”

“胡獠之罪,罪不可赦!”

“天不裁,我李穆來裁!”

谷會武驀然圓睜雙目,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你是李穆?你怎會在此?”

李穆不語,手起刀落,谷會武便撲倒在地,頭顱滾落。

他又以刀尖挑起地上一件衣裳,覆在了地上那已暈厥過去的女子身上。

空地之上,倒滿了橫七豎八的屍體,殘肢滿地,血水橫流。

空氣裏,彌漫着血腥的氣味。

百餘名西京士兵,全部被殺,沒有留下一命。

這一切,發生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孫放之和手下士兵上去,以刀割斷村民身上的繩索。

村民們聚在一起,用畏懼的目光,看着那個正朝自己走來的男子。

他停在了他們的面前,說:“我乃義成刺史李穆。你們奔我而來,我卻未能保護你們周全,叫你們不幸遭此劫難。此為我李穆之過,請受我一拜!”

他作揖謝罪。

村民們再次驚呆了。

片刻之後,反應了過來,一聲“李刺史!”亦不知是哪個起的頭,七八十人,無不涕淚交加,向着李穆跪拜在地,不住磕頭。

李穆上前,将人一一扶起,一番撫慰。

衆人嚎啕大哭了一番,漸漸收了眼淚。

雖遭遇意外不幸,但終于死裏逃生,更沒有想到的是,他們要投奔的李穆,長路奔波,涉險追趕來此,為的,不過就是救回他們這些命如蝼蟻的幾十個普通之人,怎不叫人感激涕零?

想到往後若得他庇護,于這亂世,真能得一立足之地,則比起旁人,朝不保夕,又不知幸運多少。

“李刺史,我們回鄉投奔于你,往後你會不會撇下義成,叫我等空盼望一場?”

一個膽大之人,終于鼓足勇氣,小聲問道。

李穆道:“父老兄弟面前,我李穆立誓。我人在,義成便在!離開之日,亦是為驅逐胡獠,北伐中原!”

衆人沉默了片刻,當中那個方才被西金士兵以尿淋面的漢子,突然面露激動之色,從人群後拉出一個少年,高聲道:“李刺史,我兩父子皆願當兵,随你北伐胡人!”

“我也願!”

“我也願!”

一時,立誓發願之聲,争相而起,此起彼伏。

李穆目光掠過衆人之面,笑道:“得父老兄弟如此助力,我李穆之願,何愁不酬!”

……

女童小魚很是懂事。

獲救後的這些天,遲遲不見自己母親露面,她似乎也猜到了什麽,不再像一開始那樣,總不停地詢問。

只一個人悄悄地垂淚,很是悲傷。

洛神也被她的情緒感染,心情愈發沉重,又不放心李穆,天天晚上睡不好覺。

如此牽挂了數日,這一天的傍晚,忽然得到消息,李穆回來了。

随他一道回的,還有被他救回的那些回歸民衆。

很難形容得知這消息時,她的心情。

那一刻,甚至還不及長舒一口氣,她便幾乎是飛奔着出了屋,裝作吹風,來到了通往刺史府前堂的那道垂花門前,等着他的出現。

但他卻一直沒有現身。

天漸漸地暗了。

刺史府的前頭,似乎有人不斷出入,雜聲隐隐可聞。

這裏卻靜悄悄的,耳畔只有晚風掠過那叢枯竹時發出的空洞的沙沙之聲。

洛神立在垂花門旁那座殘破石亭之前,心裏忽然湧出了一種被這世界遺忘了的失落之感。

壓下怏怏心情,轉回了屋。

阿菊也回了,臉上終于露出了絲笑容,說老天總算沒喪盡良心。小魚的父親和阿兄都沒事,今日跟着李郎君一道回了,兩人都要投軍。方才剛接走小魚,又托阿菊轉話,對照顧了阿魚數日的刺史夫人感激不盡。

終于聽到一個不幸中的萬幸消息,洛神抑郁着的心情,才稍稍好轉了些。

阿菊出去,沒片刻,提了食盒,送晚飯進來。

洛神何來胃口,順口問李穆。

阿菊說,李郎君一回來,就被蔣弢給攔走了,兩人此刻應還在前頭的議事堂裏。

洛神猶豫了片刻,打開食盒,看了一眼,遲遲不叫鋪開。

阿菊便猜到了她的心思,暗嘆了口氣,卻笑道:“我瞧李郎君回來,連口氣都沒歇,又被蔣弢給叫去了,此刻想必也沒吃晚飯。不如我再多準備些,小娘子送去,問問他們吃不吃?”

見洛神不語,自己轉身去了。

……

瓊樹打着燈籠,洛神提着食盒,朝前堂走去。

傍晚出入刺史府的那些人,此刻都已去了,前頭也安靜了下來。

城中一切物資都極短缺。

照明的火燭,更是不夠。所以刺史府裏也無庭燎。天黑下來後,便黑魆魆一片。

只有地上一團燈籠的昏光,照着洛神前行的腳步。

她到了那間議事堂外。遠遠地,看見門窗裏透出一團昏暗的光,知李穆和蔣弢此刻應該還在裏頭,壓下心中突然湧出的一陣緊張之感,放輕腳步,提着食盒,慢慢地走了過去。

三天之前,侯定派人送來一信,道自己讀了李穆手書,深有感觸,本也不欲和大虞敵對,更無意競逐中原,只想守住仇池祖業,蒙李穆不棄,又釋放了他的長子侯離,願會上一面,共商大計。正好數日之後,是他五十壽日,他随信附上邀貼,道李穆到時若能莅臨,則是他莫大榮幸。

蔣弢皺眉道:“我怕此人不信。探子消息,道前些時日鮮卑人在仇池時,他還笑臉相迎,應是締了盟約,鮮卑人才走的。侯定此人,老奸巨猾。鮮卑人一走,就又向你示好,邀你入仇池,怕另有謀算,萬一不利。”

“依我之見,為穩妥,不如尋個借口婉拒,邀他來義成商議。”

李穆慢慢搖頭:“善左右逢源者,疑慮必重。我初來義成,勢單力薄,雖不懼戰,但若能化戰為友,大有裨益。侯定也知我想結交于他,邀他來義成,他怎肯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既邀我,我去便是。臨機制變,也非難事。”

蔣弢和他相交多年,早知他必迎難而上,便也不再多勸。只道:“好在我瞧那侯離,因忌憚其弟,倒是真心要投靠于你。我前幾日和他暗遞消息,他應允到時倘若有變,必會出手相幫。另有一事……”

蔣弢搖了搖頭:“可惜,時日太過短促,此地又如此偏荒,怕是尋不到人了。”

“何事?”李穆問。

“那侯離倒是一心想要我們和他父親結盟,連他父親早年私事,也和我說了個底朝天。道他生母從前乃是龜茲國世女,貌美,又通樂理,擅撫胡琵琶,聲名在外,當年曾引侯定和谷會隆競相求親,其母嫁了侯定,生侯離。不想沒幾年,仇池生亂,谷會隆指使叛軍作亂,攻襲城池,破城搶走其母,獻給谷會隆。其母不堪淩辱,也是個性烈女子,竟自刎而死。後侯定平亂,欲聯合龜茲興師複仇。西金當時還只是彈丸之地,為息事,谷會隆将他母親屍首送回,道她是死于叛軍之手,和自己絲毫無幹,又贈金銀珠寶,買通龜茲,龜茲退兵,侯定孤掌難鳴,不得已,含恨作罷。”

“此事過去已有二十多年。那侯定卻對妻子依舊懷念,每每想起,更覺虧欠。多年以來,一直珍藏他母親生前所用的那把胡琵琶。不料數年之前,遭遇一場大水,将琵琶浸壞了。侯定夢見其妻流淚,責備他毀了自己珍物,致她陰間不寧,愈發愧疚,尋人想要修複,再将琵琶燒給她。奈何琵琶乃他生母自創,乃六相十八品,和尋常的四相十五品很是不同。莫說修複成原音,便是能彈奏,知音色的,當世怕也尋不到幾位。侯定只能作罷,但至今,仍是一樁心事。侯離被其弟侯堅排擠,卻至今還能保有世子之位,其父對其母的愧疚之心,怕也是緣由之一。”

“侯離之意,乃是我漢人裏多有技藝高超之樂工,若能尋訪到一位,修複了琵琶,了卻侯定多年心病,他必會感激。”

蔣弢搖頭。“這一時之間,去哪裏尋如此之人?只能罷了!”

“蔣二兄,可否讓我試試!”

洛神再忍不住,一下推門而入,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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