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再轉眼便是早春,因為墨姜兩方有約定,故而今年舉辦的花朝節會,比起以往提前兩旬。酉林沼很快熱鬧起來,荒城重啓,只比起姜人辦事幹活的能力和效率,重明境累積的口碑顯然更有價值。酉林沼新建伊始,然時間倉促又經寒冬,連基礎規模的形态都還談不上,饒是如此,也比以往隸屬于墨國的任何時候都要熱鬧。

歲初舉辦花朝節的消息一經放出去,各境人馬蜂擁而至,自帶水糧貨品,甚至不惜千裏奔赴。無秩序無管理的狀态下,衆人自發在光禿禿的城關搭起簡單的棚架,集市開張,往來和交易風生水起,還有不少人打問,酉林沼什麽時候可納移民?怎麽還沒見鐵甲兵駐城呢,那府衙建制早該上流程啦,咋還沒動靜呢,城建招不招役工啊,管吃管住就行,還有那廢了許久的野草地,如果墾荒能給戶籍就再好不過了,商戶的策稅是遵循重明境的舊制,還是會有新的政令?………

總之民生大計,議論紛紛,大家對曾經的繁城充滿了希冀。

僅花朝節引發的動靜便是其他九境不可及,墨主聽聞更是甘拜下風,五體投地,連連叮囑風無莽這次擇妻,再不可有任何閃失。并警告若有閃失,削除宗籍,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

風無莽單知道他世子之位遲早不保,留着名頭無非是入重明境有個身份,卻不曾想親爹能絕到這個程度。

親爹,這是親爹。風無莽硬着頭皮笑着答應,然內心忐忑,畢竟他是被選,掌握選擇權的是三郡主姜元若。

關鍵他得好好努把力,走到她面前,才有被選的機會。

花朝節的如期舉辦使得酉林沼如何沸騰不再詳述。單說一說郡主姜元若今年為自己選婿所設置的關卡。

和所有郡主的選婿準則一樣,主打一個雙向奔赴,由競選者先選,喜歡姜元若就摘一朵春日裏的花,以花為拜帖,寫上自己的名字,上呈至郡府,等待下一個流程。

就算是風無莽,現在也不能搞特殊了。他看上姜元若,所以到花朝節那日,表達愛意的花和帖子是由姜元若郡府的女少使收起來之後統一承交上去的。風無莽親眼所見,元若郡主的少使領着幾個手下廣收示愛貼,那可真是整整裝了兩大箱子。

所以,姜元若每一張帖子都會看嗎?看的過來嗎?風無莽對此表示懷疑。為了顯眼,他特意送了很大一朵紅牡丹,以靈力養之潤之,十分濃烈嬌豔,也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歡。

接下來就等回應,元若郡主如果有意向,自然就會派人來問。風無莽在此期間依然忐忑,好在使者不久就上門了。這回來的不是收帖子收信的少使,大概率是比較心腹之類的長使,一個上了點年紀的男子,自我介紹,身份是郡主身邊非常重要的大長使,叫鄭什麽的,單獨見他,做派倒是很恭敬,言談開門見山:“世子為何心悅我們三殿下?”

“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風無莽說。他來之前,也是做了全方位準備的,該說什麽,該做什麽,至少演練兩遍,确保此次馬到功成。

老鄭繼續問道,“那去年為何抛繡球沒扔給我家殿下呢?”

“準頭不好,偏了,後悔了整整一年。”風無莽邊說邊嘆氣。“本世子一向箭無虛發,唯情之一事無法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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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家三殿今年并無意與您接親,該當如何。”老頭也不追究真假,畢竟他就是奉命提問,客觀公正的給個測評。

“明年再來。”

“您可知我們三殿內府尚有其他侍馬,對此可有看法?”

“沒看法,郡主天潢貴胄,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若您有機會入選郡府,要如何與其他幾位侍馬相處?”

風無莽內心毫無波瀾,鄭重表示他是來加入這個家的,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大家齊心協力把日子過好,比什麽都強。”

老鄭又問:“倘若您有機會入三殿郡府,對自己的待遇可有要求?”

“全憑郡主心意。”這個答案是風無莽想了片刻才答的,他的确有認真思考,大概率到重明境如果姜元若不喜歡她,他以後活下去還真的想辦法靠自己。不過像他這種一堆本事上面長了個人的人,還愁活不下去麽?

害,這都什麽事兒啊。

老頭兒又問了一堆有的沒的,比如您最擅長什麽,您過去最有意義的經歷是什麽,若三殿交付您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完成您當如何等等,給人感覺并不像貴女選婿,倒像是貴女給自己找優秀的工吏和下屬一般,但是無所謂,風無莽覺得,就無所謂,他和姜元若素不相識,姜元若能給個機會見面就很不錯了,害想咋地。

鄭老頭別看有點年紀,辦事效率不是蓋的,問完之後一炷香的功夫,就給了答複,表示第二關已過,接下來是第三關,“世子願意與三殿的侍衛過過招麽?擋過二百鐵甲衛的攻擊,便可與郡主面談。”

……什麽玩意兒?......兩百??

這和風無莽了解的有出入。約定俗成的說,跑來重明境當郡馬的人,首先得身體倍兒好,得讓人看上去這男的很有生命力以及孕育生命的能力,畢竟大家都知道姜氏子嗣艱難,所以這是最基本條件,當然了,來參選的大多是身懷至少中階以上修為的男子。為确保沒有渾水摸魚的,郡主們都會設置一個很重要的關卡,就是派各自的鐵甲衛武試參選者,打贏了之後再走其他流程。所以大部分人即使過了第一關拜貼和第二關問答,但過這第三關的時候,都會被淘汰。

因為那些鐵甲衛,每一個的戰鬥力都等同中階以上的修為。

往年的經驗來看,郡主們通常會派出五十鐵甲衛,或者一百鐵甲衛。姜元若在這一塊向來比其他郡主的要求高,她會派一百二鐵甲衛,而且還有個很要命的前提,跟鐵甲衛對打,不能是致命性攻擊,鐵甲衛右肩上都有郡府專屬徽章,摘下鐵甲衛的徽章,這個鐵甲衛就不會再攻擊參選人。

也就是說,如果是五十鐵甲衛,他就得收集五十守衛肩徽交上去,姜元若才會給他見面的機會,是的,郡主親自面談相看就是第四關。

那麽問題來了,為什麽往年一百二,今年二百?這是針對他一人的,還是所有人都一樣?

鄭老主動解釋,“有一百二鐵甲衛,收集一百二守衛肩徽,這是入選侍馬的标準之一,但若要競選郡馬,我們三殿的标準是收集二百肩徽。”

風無莽明白了。雖然但是,他絕不做妾。二百就二百。

風無莽是戰場上跟閻王搶過命的人,沒在怕的。當然了,跟二百鐵甲衛對抗的,只有他一人,但也十分艱難,不能傷他們,所以最終是他傷痕累累承受了所有。

老姜家為了此次花朝節選婿,給每位郡主在酉林沼都建造了新府邸,郡主的二百鐵甲衛從郡府大門口一直排到水榭亭,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風無莽對抗車輪鐵甲衛,一步一步向前挪的時候,感覺自己這一輩子都沒這麽漫長。你以為鐵甲衛是中介修為?并不,比他想像中的厲害多了!

幸好他站在姜元若面前的時候,尚有一口氣在,渾身上下的傷,慘上再賣慘,開頭一句話便是,“三殿下,可算…見着…你了!”

兩條腿軟的不聽使喚,郡府的侍從們前呼後擁圍着姜元若,也都是眼疾手快的,還沒等主子發令,立刻出幾個跑過來給風無莽行禮,半扶着他坐在姜元若對面,并侍奉他服下恢複體力氣血的靈丹妙湯。

你還別說,郡府備的愈傷湯藥相當厲害。片刻的功夫,風無莽覺得自己除了外形狼狽點,體力精氣神大半都卷回來了。

老鄭,那個三郡主府大長使,兢兢業業陪同姜元若站在終點等人,對他贊不絕口,“世子有勇有謀,果真是本屆入我們郡府的第一人。”

風無莽左右看看,好像也就他一人。話說,也許是姜元若的條件太苛刻了些。其他人估計全部淘汰在這個環節了。

無所謂,反正見着姜元若就好辦多喽。

姜元若本人跟畫像無差。言談舉止,略有些腼腆,但也是個溫柔的人,沖他笑了笑,算是打個招呼。

相比之下,風無莽就顯得咋咋呼呼的。之前親随們給他準備的甜言蜜語備案和行動方案在腦子裏一直盤旋着。這回見着姜元若,更是認真行王室結交禮,“郡主看着面熟,在下回憶再三,方才确認我們很久之前是見過的。”

“是嗎?我怎麽不記得了?”姜元若沒有冷眼相待,但也沒有對他一見鐘情,只是就此質疑。

“多年前在他鄉,郡主帶着侍從打小道上路過,不經意回頭時,便深深地印在了在下的腦海裏,揮之不去,那是在下自少年時至今都魂牽夢繞的美好。”

姜元若覺得奇怪,“........真的嗎?真的見過嗎?”

風無莽狠狠點頭。當然是假的,都是編的,畢竟姜元若從前肯定有外出,外出肯定就會有一些郡主出行的記錄或者往事,稍稍做一番調查,再将自己加入當年那個場景,做成一個路人一樣的存在。這樣說當然是經過高手指點,先套個熱乎,把自己扮演成暗戀姜元若很多年的癡情種,往後也能令姜元若生出些好感來。

“是的。郡主穿青羅衣,戴紗帽,起先坐轎子,只後來被路上許多要飯的流民攔住,所以才下了車轎,施舍給他們米糧饅頭,那些人啊不知足,連搶帶奪野蠻粗暴,一團一團圍上來,帷帽都被擋掉了。郡主就站在那腌臜處,寵辱不驚,過分的美麗,真真讓人印象深刻。我當年從戰場上撿回一條命,剛好和兩個副将穿過那條荒郊路,與郡主擦肩而過,只那時并不知道郡主的真實身份,也無從尋起,這些年又是戎馬沙場來回奔波,一來二去的,更是杳無音信,幸好,咱們有緣分。”

“這樣說來,那可真是有緣分呢。”姜元若似乎是信了,神情放松許多,“世子殿下請上坐,你我故人一場,權且敘舊。”

又命侍從端茶遞水,風無莽道,“郡主有酒嗎,我與郡主重逢喜不自勝,當喝酒慶祝。”

姜元若性子柔柔的,當場命人端了酒上來,風無莽二話不說,就是一頓猛喝,裝出一副他鄉遇故交的激動,連話都顧不上說,端着酒盞敬姜元若,敬完就往自己嘴裏灌。

姜元若其實是想問幾句來着,居然也沒有機會,眼睜睜看着風無莽把自己喝醉,趴在了酒桌上。

姜元若喝的不多,但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指着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風無莽問旁邊老鄭,“他這樣喝,我還以為他挺能喝。”

老鄭完全同意,“他确實挺能喝,但再能喝也得有個限度啊,世子要的是郡府最烈的酒,我見殿下未阻攔,這才給他全部搬過來,他都喝完了。”

“他喝醉了,要怎麽相談呢。他說的那些往事,我都不大記得了。”姜元若開始嘆氣。

“殿下,您要是中意風世子,等他酒醒,親自告知他。”老鄭說,“您要是不中意,老仆現在就帶人将世子殿下擡出去,妥善安置,回頭奉上此次花朝節的補貼,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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