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姜風打馬往東邊去，老鄭還不忘叮咛，“前路辛苦，幾位大人走一塊吧，互相有個照應。”

不用老鄭說，侍馬們也肯定跟着姜風混，姜元若的話他們不一定全聽，但姜風如今在侍馬堆裏，可謂一呼百應。

衆人騎着馬往東邊走，一開始遇到的物種雖然兇狠，但在更有實力的團體戰隊面前攻擊性也沒那麽強，姜風又得了姜元若的提示，琢磨一下賽制，除了跑單的飛禽走獸，連周遭見到的蠅蟲鼠蟻都沒放過。不能殺生是吧，行呗，網子拿上，索套拿上，弓箭和鋒兵先收起來。好家夥。光是那比巴掌大的大狼蛛，一網就是一大堆。還有那一窩又一窩集體竄逃的拇指大毒蟻，袋子一簍，走好了您嘞！

高空盤旋着白隼和金雕，看到男人們有斬獲，必然極速俯沖，而後曲線上仰劃出一個很漂亮的弧度，非常驕傲的從男人們頭頂飛過，它們是馴化良好的獵巡鳥，是老鄭提到的重明王派來的先鋒監察使，且職責分明。與尋常獵鷹不同的是，這些白隼和雕是姜人精挑細選，經過專門的豢養培育，而後變得格外勇猛聰慧。

無論巡獵還是捕獵，都是九境其他獵鳥比不上的。

男人們以郡府為單位自成一團，後面遠遠跟着鐵甲衛，除了幾位自家的，還有多數是上頭給各家配備只負責督查計數，其他一概不管的。巡獵隼一旦給出信號，鐵甲衛便前來收羅貴婿們的戰利品，按各郡府标記整理好，陸續往大營房搬。

總之，主打一個公平競獵，井然有序。

姜風他們忙活一下午，歇息的時候算了算，元若郡婿們的狩獵總數目前小小領先。

這點勝利大大的鼓勵了以姜風為首的射獵團隊，衆人越戰越勇，商量着去獵大的，問姜風的意見。姜風說不急，得先把障礙清了才行。

太陽漸漸往西斜，姜風弓箭在手，跟後面跟着的兄弟們說，“開胃小菜結束，現在該上正餐。”

衆人會心點點頭。

他們穿過茂密而崎岖的山林，路過河道之處，見幾十丈開外閃現錦衣華服的身影，快速朝這邊過來，衆人不動，看着模樣俊美身手靈活的男人，騎着血谟疾風從眼前奔過，他此刻追逐着一頭在林中瘋狂竄逃的巨角鹿，并一箭紮穿了巨角鹿的前蹄，端的是一個英姿勃勃意氣風發。

正是四郡馬姜東方。

鐵甲衛收到白隼發出的訊號，前來套角鹿。

姜東方則只身騎馬向前奔馳，疾風飒沓如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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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風他們趁機跟在身後。姜東方功夫不低，察覺有人跟着，故意放慢速度，轉進更深的密林之中，找好角度瞬間拉弓轉身，與此同時，他聽見擋在松柏樹後的姜風打出響亮口哨。疾風受了刺激，尥蹶子翻騰，當場把姜東方摔進前面深澗裏。

才旱過不久，深澗裏自然水淺，別的到沒有，野禽鳥蟲驚起一堆，緊接着就是一聲慘叫。

姜風和幾個兄弟都笑起來，四郡馬這一跤摔的不輕啊，不知道有沒有摔爛他那張小白臉。

從營地出發的時候，嘴快的姜趙已經跟姜風普及了姜東方的瓜。說姜東方之所以能當上四郡馬，純純是因為和四殿姜元水沾親帶故，自小就認識的，從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很讨姜元水歡心，兩人的情感可謂細水長流日積月累啊。

簡單來說，姜東方，就是昌白國一個姓東方的侯爺的小兒子，原名叫東方珏。但是呢，東方侯爺家孩子也多，狼多肉少自然好的貴的就輪不到他頭上。這侯爺有兩個老婆，前面老婆生了幾個之後遭遇了一次難産，人就沒了。後面又續了一個接着生。侯爺對前面老婆情深義重，連帶着對後面老婆和孩子就情義淺，但是後面老婆心眼多啊，生下這東方珏的時候搞了點非常玄幻的把戲，給剛出生的孩子手裏塞了塊上品玄玉｛1｝，然後叫東方侯爺來說看吶，咱家小兒子持玉而生，莫不是仙君下凡天降祥瑞啊！

誰都知道渡天梯早八輩子碎裂，修禦大陸和上仙境千年前就斷了通道。東方珏老母親整這麽一出，這還不把對上仙境永遠抱有各種希望并且念念不忘的東方侯爺給高興死。所以老侯爺從關愛長子變成了關愛東方珏這個老來子，東方珏這家夥，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啊。

東方珏被衆星捧月般寵着，本來過挺好的，關鍵他傳承了東方侯爺的雙靈根，在修行上确有天賦，又勤懇，兄弟裏面數他修為最高，總之人是很優秀的，配得上他那個非常玄幻的出身。結果問題來了，東方侯爺過世，持玉而生這個謊言沒多久就被無情拆穿。将近二十年的謊言吶，那東方珏此後就不可能消停，饒是他功夫好，架不住東方家兄弟多，老爺子沒了，東方家風雨動蕩，兄弟們自保都費勁，還不忘聯合起來罵東方珏克爹，踩的他都沒有還手之力。

東方侯爺怎麽死的呢，前幾年跟人家東戎墨國打仗，戰死沙場。這關鍵性的一戰敗了之後連累昌白國被墨人各種打壓，損失嚴重。昌白朝堂認為這事兒東方家得擔責任，又加上敵對派系落井下石，所以東方家敗落那是必然的，斬了一波，發配一波，充奴一波，這家基本就玩完了，東方珏自然是逃不過的。

事情的轉機就在于，東方珏老母親的表堂兄和姜國四郡主姜元水的父親能扯上親戚關系，所以過去和姜國四殿家關聯不緊密但有來往，四郡主管東方珏還叫一聲表哥。東方珏最意氣風發的時候，還經常給姜元水寫信，他應該是真心喜歡姜元水的。後來東方老爺子沒了，東方珏事發，東方家朝不保夕，姜元水求了一道王令留下了即将被昌白王殺頭的東方珏，将他接到重明境，不久便成了親。兩個人在婚姻關系裏如膠似漆，可以說是最恩愛的一對了。

姜風聽完姜東方的瓜都覺得好笑，為什麽會有人相信持玉而生這麽清澈愚蠢的謊言呢，再一想這個人是東方侯爺，好像也沒那麽離譜了。

哎，東方侯爺呀。昌白國曾經的常勝将軍。

幾年前墨國和昌白國打仗，陣前單槍匹馬對戰的，就是姜風和東方珏的爹。姜風有印象的，東方老侯爺仗着自己槍法好修為高擅長領兵打仗，揚言要挑了風無莽這個黃口小兒，早點結束戰争然後趕回家吃晚飯。風無莽年輕，但在戰場上十分沉得住氣，自信上前應對，兩個人打的也不輕松，後來風無莽險勝一槍，刺穿了東方老爹的胸膛。

東方侯爺陣前失利，風無莽乘勝追擊。咱就是說不能小看年輕人吧，自古英雄出少年嘛。

反正侯爺死了之後昌白國在這次對壘中吃了敗仗，先不說給昌白國和東方家會帶來什麽影響，東方珏肯定是最慘的。

後來昌白國請姜國出面調停各國之間的戰火與矛盾，姜國歪屁股偏心昌白國，不知道是不是從東方珏這裏起的由頭，當然沒有東方珏，姜國必然也是要出手調和。

額，扯遠了。但東方侯爺之死以及東方家被滅族，是從墨國與昌白兩軍對壘開始，屬于國恨，不能算家仇。

姜風突然意識到問題的棘手，那頭姜東方重新整裝，騎在馬上折回來擋住了姜風的去路。

姜風還沒想好解決問題的辦法，姜東方已經遠遠張弓搭箭瞄準了他。

“風無莽，你給我站住！！”

姜風轉過身，盯着姜東方座下疾風看了幾眼，疾風揚起前蹄嘶鳴，姜風不由得心疼起來。人和馬怎麽就沒有一見鐘情呢，沒有心意相通，他又憑什麽去确定姜東方會在也茂山的什麽位置呢，姜元若你懂什麽。

“風無莽！！”姜東方看着姜風和姜風身後的侍馬，滿眼都是恨意。離着幾十丈的距離，沖着姜風開弓射箭。

姜東方殺招現，出手不帶一絲猶豫。那一箭射過來，姜風雖然躲開，可是紮穿了身後粗壯的樹幹。

一箭不成，又連射三箭，姜風還是躲開了。

姜東方換成短箭，騎着馬挑釁，“姜風，你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姜風腦子裏嗡嗡嗡的，他還是沒想好怎麽解決問題，身後的侍馬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明明是四郡馬搶了三郡馬的馬，為什麽現在看上去仿佛是三郡馬殺了四郡馬全家？

姜東方箭指姜風，狠狠罵道：“你以為你有多了不起，什麽東戎第一勇士，還不是要和這麽多男人共妻！”

姜風聽在耳朵裏，腦子裏嗡嗡嗡嗡嗡嗡，頭更大了。

這話罵的姜趙都急眼，“四郡馬，話可不興這麽說哈。男人何苦為難男人。”

姜周幾個也很不爽：可不是麽，重明境的女人都沒有這樣瞧不起男人，怎麽男人們自個兒還互相瞧不上了呢。四郡馬怎麽說也是個貴族出身，這罵人罵的也太沒檔次了。

姜風還是在風中淩亂。姜東方卻使了個障眼法，轉出花箭，在瞬間又連發三枝，也沒射姜風，而是射穿了姜風的馬脖子和馬肚子。

馬倒在地上哀鳴，血流不止，姜東方出手狠絕，不消片刻，馬就咽氣了。

哎喲，三郡主送給三郡馬的馬被四郡馬殺喽。

姜風腦子再亂，也知道得出手了。當然，他在姜東方出箭之時已經幹脆利落的從馬上落下，拔劍出鞘。

這匹馬本就保不住命的，剛才說過，它是元若郡府的家養馬，太溫順了，面對姜東方這樣的高手，就算有姜風操縱，也無法躲避風險。

姜東方也下馬，拔劍。

姜風看了看身後。給了衆侍馬只可意會的眼神，“四殿家的，居然在箭上下毒，厲害了。”

說起毒，再看着姜風給的眼神暗示，衆人便想起前幾日在前往酉林沼的路上遭遇的刺殺，怪不得，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怪異感。

侍馬們心照不宣，紛紛亮出兵器。

各郡府的侍衛們都在很遠處，周圍是林木草叢，爬獸橫行，或有更危險的生物出沒，而中間恰好有個相對空曠的場地，此刻對于姜三家的男人們來說，是最好的機會。

姜風笑了笑，給身後的侍馬們下達命令，“他不是笑話我們家男人多麽，正好讓他見識見識人多的好處。弟兄們，有仇不報非君子，死了算我的！”

他揮一揮劍，侍馬們很快移動方位，布陣絕殺。姜風滿意的點了點頭，昨兒才交給各位侍馬用來獵猛獸的七擒陣沒成想今天就派上了用場。

七個人将姜東方團團圍住，姜東方臉色都不對了，就聽姜風說，“我知道你恨我，那你也得知道我們這麽多人都讨厭你。好些天了，我一直等着有人能為我們前幾天的遭遇給個交代，可惜再無下文。既然男人的生死女人不肯管，那我們自己看着辦！姜東方，天涼了，四殿也該換新郡馬了，你去死吧！”

姜東方搭箭上弦，大喊一聲，“鐵甲——！”

話沒說完，有柳葉如刃擦過姜東方的臉，留下一道很深的血印子，“別說話，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恩怨，幹就完事兒了！”

姜東方剛才摔的灰頭土臉，但皮相确有美貌，這一下劃拉，血呼啦此大打折扣，當場發怒，“以多欺少，你敢傷我！”

姜韓提着劍破口大罵，“你是聾了嗎？我哥要殺你！傷你算個球！”

姜趙陰陽怪氣，“不以多欺少，難道以少欺多？”

姜風骨子裏那份血性又上來了，為教訓姜東方随手摘的葉子原本還在指尖夾着未出手，此刻全揚到身後，“我感覺我都很久沒殺人了，今兒拿東方小侯爺開開葷，送你和你父團聚，也是功德一件。”

他說完，擡手示意，七個人七把劍走陣，化成淩厲劍氣。彙聚如光，對着姜東方重重沖擊，這也就是剛開始。

姜東方也不是吃素的，自從來了重明境，功夫也有長進，愣是憑一己之力，沖開了多重絞殺，棄劍換刀，一把長刀虎虎生風，連斬六侍馬劍氣，六侍馬急忙收劍，甚至遭到不同程度的反噬。

據說四郡馬美貌與武力并值，重明境難逢敵手。姜風如今親自證實，傳言非虛。

但那又如何，衆侍馬六劍聯合，進行第二次攻擊，被姜風攔下，“陣法已成，他跑不了。這個人，由我親自殺。”

姜東方受傷不輕，又是搖晃又是吐血，連連運氣穩住自己，姜風也不急，說，“我殺了你爹，讓你三招，三招不能殺我，活該你喪命。”

姜東方大吼一聲，提刀便刺，姜風騰空躍起，借力樹枝，從腰間甩出一把鐵鏈，自上而下，纏住長刀，未料長刀乃絕世利器，生生将鐵鏈劈成兩截，姜風忽而翻轉，手中半截鐵鏈甩出去，絞上了姜東方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