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仇人相殺,分外眼紅。

到後面已經沒有任何技巧,就是純力的較量,姜東方反手扭住鐵鏈,将姜風從身後過肩摔出去,姜風滿手血痕,死拖不放,長腿抵在樹根處,借腰力翻身直接将姜東方拽倒在地,再度勒住他的脖子。

殊死搏鬥,兩個都是人不人鬼不鬼,只是姜東方依舊陷在七擒陣中,到底顯出頹勢來,被鐵鏈扼至青筋爆裂,眼珠子都快飛出去了,蓬頭垢面,衣裳都失了原本的顏色,混合着泥腥血味兒,和傳說中面如冠玉樹臨風的美男子形象一個銅子的關系都沒有。

殺瘋了。

姜東方堅持許久,手上已經沒有力氣去松扯脖子上的鐵鏈,滿臉的血,滿眼的不甘,四肢漸硬,快要咽氣之時,一道氣波撞過來,姜風猝不及防松開手,和姜東方兩個人遠遠被甩出去,重重摔在灌木叢裏。

姜風的腦袋磕到了石頭上,他仿佛看見五彩缤紛的顏色,聽見長短不一的嗡鳴,周遭暗下去,聲音消失了。但很快的,聽到有人大聲喊三郡馬,于是寧靜的世界再次熱鬧起來,頭疼欲裂。

他卸下力,索性躺着,瞥見不少侍衛醫随圍住姜東方包紮治療,姜東方本已昏厥,此刻連咳數聲,方才作緩過來。

姜趙他們跑過來扶起姜風,姜風站穩之後才發現周遭情形的巨大變化。

巴掌大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站滿了人。除了各府少量的侍衛,更多的是王室親衛,以及各府統一着裝的郡馬侍馬。最顯眼的當屬深紫色騎射服那一波,都騎在馬上,有十來個,人均雄姿勃發器宇軒昂,還居高臨下。為首的濃眉大眼,生就一付正氣莊嚴很有震懾力的皮相,就這麽掃視一圈,周圍都肅靜了。

識相的,認人的,此刻都對着紫衣男子躬身行禮,問郡公郡侯安。

原來是大殿姜元上府上的男人,那自然要牛掰一點咯,誰讓人家級別高呢。再論的話,還得講究個長幼有序,甭管前頭多少姐夫,姜周偷偷拽一拽姜風的袖子,姜風照樣得低頭順從。

大郡公皺着眉發話,那叫一個振聾發聩:“在場諸位都是王婿,入了重明境,就得守重明境的規矩!不想着為郡府掙得榮耀,卻躲在這裏死鬥私毆,如此一來令郡府蒙羞,讓殿下擔責,可想過後果?!”

姜東方那個嗓子是說不了話的,姜風無所謂,聲音嘶啞,卻十分平靜,“是四郡馬先動手的。大人不如查清楚再來責問我們。”

大郡公誰也不偏袒,只是訓道,“重明境裏沒秘密,不管是誰先動的手,就到此為止吧!記着我今日說過的話,你們是王婿,更是背井離鄉來自九境的男人,不管歸屬于哪位殿下,所有王婿要做的,就是和睦,團結,否則都別享有太平日子過!也別因為自己給你們的故土舊族招來災禍!”

大家都不吭聲,畢竟多說無益,由着大郡公發話教訓,只是在場的多半似懂非懂,又沒時間深究,大都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姜風佯裝垂目,留意觀察,心道果然還是大殿家的男人最有氣勢,另外右前方穿藍色騎射服的,三五個聚成一堆的,态度十分正經,不知道是哪家,還有綠色騎射服紮一堆,人比大殿家的還多,多數面無表情,獨獨一道淡橘色的身影,特別安靜的站在角落裏,默默聆聽,那便是之前碰上的七郡馬姜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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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平日裏沒見過的妖魔鬼怪,今兒全在小叢林裏遇到了,好多人吶。

倒不是說所有的王婿都在這兒(還差的遠呢),只不過平日裏不打交道,姜風猛不丁看到來自五湖四海的年輕男子,王婿百态,莫名生出些親切來,眼神不由得掃過去,挨個兒打招呼,有跟他對上的,也用眼神友好示意,就這麽的,認識了,雖然不知道姓名。當然姓名在重明境也不是原本的了。

大郡公又講兩句,完後說都散了吧,時間這麽緊張,該幹嘛幹嘛去,別最後成績墊到底,沒臉出來見人。

于是衆人行了禮,各走各道。姜趙忍不住嘀咕,那有比賽的話,肯定得有人墊底啊,這話說的。

他嘀咕,恰好被郡公聽見,大殿家一行人本來要離開,又齊刷刷朝這邊過來,郡公騎着馬上,馬鞭指着姜趙,主打一個橫眉冷對。姜趙吓出一身冷汗,正要道歉,馬鞭偏移了位置,端端指着姜曹。

姜曹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郡公指着他道,“——你!”

姜風他們都看姜曹,姜曹更懵了。他一向沒有存在感,大郡公指着他幹啥?

郡公搖搖頭,“出來射獵,要有個射獵的态度!誰家戴裹額,腦門兩邊耷拉這麽些劉海!不擋眼睛嗎?!入了這也茂山,兇險自擔,性命都在肩上扛着,你倒好,搞什麽勾欄發式,怎麽着,好看?!哼!不怕猛獸吞了你,還等着入你家三殿的眼?”

幾句話說的姜曹很是羞愧,頭都快垂到胸上了。

姜風覺得莫名其妙,心中一個卧槽你管的真寬。随後一想,姜曹這個發型确實不利于射獵,這事兒另說,但還是忍不住再次腹诽大殿家的是不是管太寬了,連別人梳什麽發型都要管,他管得着嗎他!

他擡眼,看見深紫色射獵服的男子統一行裝,裹額裏的頭發一絲不茍竄起來用發帶緊緊紮着,連發冠都沒帶,這幫人從面前走過,正眼都沒瞧過他,後面随行的侍衛拖着兩只被繩索困得嚴嚴實實的大豹子,姜風眼睛亮了,大郡公英明吶!細節見真章!

要知道,那兩只跟馬一樣大的豹子,還全須全尾毛發無損,獵起來多難呢!等會兒更新計數,妥妥第一名。整的姜風這好勝心一下子就跑出來了!

大殿家的人離開,姜風才轉過頭來,姜曹忙不疊把裹額拆了,重新打理頭發,姜趙在一邊挖苦他,“怪不得元若今天吃飯時,多看了你幾眼,姜曹你是茶喝多了,沒處浪了!”

姜曹理虧,沒說話。旁邊的姜張仔細回想,啥也沒想起來,“郡主今天吃飯看我們了?我怎麽感覺她誰也沒看。”

姜周打圓場,“哎不重要不重要,虧得前頭我們沒入險境,人大殿家說的有道理呢,咱們把衣服都裹緊,套好輕甲,接下來得仔細點了。”

幾個人沿路過去探尋,除了稀碎亂竄的,這一帶并沒找到什麽,衆人面面相觑,說不上是失望還是什麽別的。

天黑了,姜風想起姜元上家那整齊劃一的拉風樣,各種鬧心,不怕厲害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今兒歇着,明天吧,明天得整大活物了。就大殿家,一天一對豹子,我們拿啥争第一,擎等着墊底吧。”

折騰這一下午,屬實累的慌。衆人又受了傷,姜風還重些,不得不返回營地,路上姜張還擔心,和四郡馬鬧出這麽些動靜,回去會不會挨罰。

沒有人知道。但大家現在都清楚他們在酉林沼外幾百裏的路上遭遇刺殺,跟姜東方是脫不了幹系的。當初姜元若承諾說會給大家一個交代,但其實可能已經找到了答案,礙于和四郡主的姐妹之情,大概是想不了了之,然後從別的方面補償給他們,拿腳後跟想都明白這就是姜元若的行事風格和解決方案。

衆人猜透了,看清了,都是嘆一口氣,然後在姜風的解釋下反過來看問題:四郡馬殺他們,沒人管。那他們反殺四郡馬,為什麽要有人管呢,為什麽呢,到底是為什麽呢??

四郡馬受了重傷,不也沒死麽,那四郡主看在三郡主的面子上,就別計較了呗。

姜風是真想看看,事情會按照怎樣的方向發展。

回到營地天已經黑透了,大家都各自進帳休息,姜風還沒睡,因為打上姜東方的時候,疾風很識時務的站在了他這邊,他的馬被殺了,然後他騎着疾風回來的,感覺非常好,忍不住在跑馬場兜風,男人和馬在夜色下慢悠悠兜了幾圈,才牽回去拴在自家帳篷外頭,美美躺下合眼。

但其實是有些睡不着的,今天大殿家那些耀武揚威的郡公郡侯們,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因為在所有王婿裏,他們臉上的榮光和自信,是最醒目的。其他王婿他不知道,身邊這幾個侍馬,都非常的羨慕。以至于郡公訓完他們走了之後,還在感慨,什麽時候有人家那種無與倫比的優越。

這種比其他王婿的優越姜風算是深刻的感受到了。他自然知道,年輕一輩王女中,只有大殿家是有兩位小殿下的,所以一榮俱榮,封爵賜地。封地多為重明境百九城池,關鍵是可以自治,重明境不會派勞役和稅賦給他們,反而會和他們合作,多方面買賣,合作,往來。郡公或者郡侯,實際上是城唯一的王者,他的城便是他的王國,他甚至可以将自己家的親戚朋友奴仆家丁等等全部邀來定居于此,他對自己的王國負責。郡公郡侯們各自都有山頭,平時互不相見,單線與大殿往來,除非有節日活動,才會往一起湊,按照姜風的思路,混到這個份上,大家基本是各過各的,兄弟情分早該淡了,為什麽這十來號人看着就像擰成一股繩般的團結,而且拆都拆不開呢。

他感慨,這後院裏的兄弟非親非故,感情可真好。

姜趙說我們感情也好啊。姜周點頭那必須的,想要榮華富貴,就得齊心上下一起努力。

姜風微微不解,怎麽努力呢,他覺得是大殿姜元上把家裏的事情處理的好,主打一個雨露均沾,但還能有什麽呢。

他想起很少說話的姜黃冒出一句,“幾位哥哥估計都不知道,原先大殿家有二十侍馬,努力了二十年,先後折了十個,然後才有了兩位小殿下。郡公們的榮耀,是用他們兄弟的命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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