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蘇唱,我做了一個夢。”
于舟迷迷糊糊地,用頭蹭蘇唱。
“什麽夢?”
“我夢到咱倆沒還沒複合的時候,你找我做劇,然後對我進行了一點,那個什麽,巧取豪奪。”
“巧取……豪奪?”蘇唱伸出胳膊,讓于舟枕着。
于舟滿足地窩在蘇唱的臂彎裏,環着她的腰,又摳着她睡衣上的扣子,努力回憶:“嗯,我夢到咱們不是做劇嗎,你愛我愛得不行了,但又得不到我,到第二季的時候,你就說,如果我不跟你好,你就不錄了。”
胸腔微微震動,她聽見蘇唱笑了,但她的笑意也和主人一樣優雅而含蓄,只帶出了幾個氣音,又接着問:“然後呢?”
“然後,那個,我為了錄劇順利,我就忍辱負重地答應了。”
“忍辱負重?”蘇唱輕輕重複,對這個詞顯見不是很滿意。
“哈哈哈,”于舟打哈哈,“夢裏嘛,人設就是不一樣的,然後你就步步為營,要我搬去你家裏,我以為是兩個房間,你說懶得鋪床,女朋友本來就該一起睡,然後我又忍辱負重地答應了。”
“嗯,然後呢?”
“然後,就發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于舟戳戳她的腰,有點邪惡地笑了,“總之呢,還挺帶感的。”
“主要是沒經歷過這種霸道總裁強制愛,剛在一起那會兒,太純情了。”沒等蘇唱回應,于舟撇撇嘴,下了結論。
蘇唱沒說話,垂眼親了親她的額頭。
史上最溫柔最聽話的強制文女主出現了,史上最能重新定義忍辱負重的女主也出現了。
于舟溫軟地一笑,突然就在蘇唱比笑意還微弱的呼吸裏想起了從前。
那時的她,應該不會想到,自己會和身邊的這個人兜兜轉轉糾纏多年。
于舟是在2018年的春天遇到蘇唱的,之前講過,相遇是在病房,蘇唱主動加了于舟的微信,如果不記得呢,可以去回顧一下《幫我拍拍》。
後來于舟也問過蘇唱,當時在醫院是不是對自己一見鐘情,不然以蘇大小姐的性格,怎麽可能主動加人微信。
蘇大小姐沉默了一下,搖頭說不是,只是當時醫生說她的病跟情緒有關,讓她多跟朋友聊聊天,而她又沒什麽朋友,在醫院遇見于舟,發現這人挺愛說話的,就……
“所以你當時是想跟我做朋友來着?”于舟把懷疑挂臉上。
“嗯,但由于沒什麽交朋友的經驗,沒把握好度,不小心……”升華了。蘇唱說。
靠……于舟不想理她了。
但當時的于舟,并沒有把微信列表裏多了一位漂亮小姐放在心上,當時她只顧得上悲催了,她媽,也就是趙青霞女士,非說做完手術要趕緊下地活動,不然傷口長死了,于是逼着她每天出門遛彎。
江城的春天,相當于是從冬天借調過來的,一位剛做完手術的孱弱少女,身殘志堅地,在寒風中遛彎。
後來于舟才回過神來,這傷口難道不就是需要長死麽?青霞難道想它活着?
遛彎的第三天,蘇唱出院了。
因為她發了一個朋友圈,晚上11點,昏暗的燈光下,流光溢彩的玻璃杯中,盛放着澄澈的棕色液體。沒有文案。
熱心鹌鹑于舟小跑前去囑咐她:“你出院啦?才做了手術不能喝酒。”
“是中藥。”蘇唱回複。
呃……這個世界上會有人用玻璃杯裝中藥嗎?
或許有錢人會吧。
僭越了,于舟沒再說話,跑去刷微博。刷到幾個視頻說神秘貓語,外放就能把貓喊過來,于舟覺得很神奇,默念着是不是真的呀,點開視頻才發現自己家沒有貓,只有莫名其妙的趙女士,拿着衣架在她卧室門上一敲:“你要死啊?大晚上念咒。”
于舟悻悻然關掉,縮到被窩裏,沒事幹了,于是又點開蘇唱的微信,這人賊坦蕩,都不開三天可見什麽的,但朋友圈少得可憐,幾下就翻到了2015。
第二個坦蕩的點在于,她的微信名竟然就叫蘇唱。
如果不是這個名字過于好聽,于舟肯定以為她是房産中介,或者賣課的。
說不清楚是這個名字特別,還是因為蘇唱太好看,用臉把名字帶飛了,總之算得上是一個讓于舟念念不忘的名字。
後來她才發覺,這實在是一個很有心機的名字,“唱”字并不少見,但做名字就少,因此讓人印象深刻,而正因為“唱”随處可見,所以她偶爾會在看到這個字時,想到朋友圈裏一個叫蘇唱的姑娘。
黑長直,瘦削而清冷,鼻子和嘴唇長得尤其好看,皮膚一點瑕疵都沒有,仿佛單加了濾鏡一樣,是于舟在生活裏見過最接近偶像的人。
不愛說話,但偶爾腦回路驚人,比如她會笑笑說“既然都看到了”,比如,她會把中藥拍成洋酒。
再次見到蘇唱,是在春天的尾巴裏。
那時于舟結束了28天的病假,返工當社畜,沒工作幾天,領導讓胖了一圈兒的小于出差。
新人小于從玻璃倒影裏看看自己略微豐腴的臉,把身體不适的婉拒借口憋了回去。
江城雙橋國際機場才剛投入使用,連燈光都是嶄新的,落在淺灰色的大理石上,倆字兒,高級。于舟拖着行李箱走,在櫃臺值機時,感覺自己像個明星。
嗯……檔次有點高,要不還是當幫明星辦手續的助理吧。
換完登機牌,時間還早,于舟左顧右盼了一下,在十點鐘方向,看到了更适合當明星的那個人。
是蘇唱。
她穿着一件款式簡單的黑色大衣,裁剪精良一看就價值不菲,從頭到腳沒有扣子,仿佛篤定主人不需要禦寒,蘇唱本就高,還穿了一雙有一點點跟的踝靴,顯得更颀長了,還有她的脖子,從漆黑的發絲和大衣中透出來,雪白雪白的,像攏住了旁邊奢侈品店的招牌上不近人情的光。
她一手拿着登機牌,在另一手掌心裏輕輕地敲,擡頭望着二樓。
跟一幅素描似的。
總之于舟沒見過這樣的人,像是在溫柔地命令全世界安靜,嘈雜的光影從她眉眼間繞過,但她用睫毛不在意地一落,就沒有聲響了。
在醫院時,她低頭玩手機是這樣,在機場時,她擡頭看店面是這樣。
于舟很開心,覺得能在偌大的江城遇見,實在是太有緣份了吧,于是快步走過去,到她背面三兩步的地方叫她:“嘿,蘇唱!”
蘇唱轉頭,不太驚訝,但看清于舟之後拎了拎眉頭,笑了:“這麽巧。”
“嘿嘿,”于舟突然就有點i人附體了,晃晃自己登機牌,“對,對,我出差,好巧啊,真是。”
是挺尴尬的,都不熟,打了個招呼,也不知道該幹嘛。
還是蘇唱眨了眨眼,溫和地問她:“去哪?”
“呃,慶城。”
“周山。”
“哦。”
“嗯。”
兩個人在略顯空曠的機場大廳站着,于舟把手收回來,揣進兜裏,掏出手機想看看時間,又覺得不太禮貌,餘光瞥到旁邊有人在有意無意地看蘇唱,想了想,問:“你幾點登機啊?”
“還早。”
“哦……那,我也還早。”于舟說。
“哦。”
“嗯。”
我靠。于舟心裏淡淡地罵了句髒話,有這麽不會聊天的人啊?醫院裏看着也還好啊,至少,正常吧。
“我打算去肯德基吃個早餐來着,你剛也在看是不是?”于舟靈光一閃,“你是不是第一次來這個機場,不知道怎麽上去啊?要不,咱倆一塊吃點兒?好巧啊也真的是。呵呵。”
她看見蘇唱擡起軟軟的眼皮,望她一眼:“好。”
蘇唱當時沒有告訴于舟,自己是在看肯德基店鋪外面的視頻廣告,她想看看會不會播放自己配音的那一版。
一前一後地上電梯,并排着進店裏,于舟關切地慰問了一下這位病友的身體情況,你一句我一句的,倒是和諧多了。
取完餐,坐着吃了兩根薯條,于舟開始觀察對面的人,可樂都小口小口地喝,喝一口抿抿嘴,跟嘗紅酒似的,可有意思了。
“怎麽了?”蘇唱察覺到于舟的視線,拿紙巾擦擦嘴角,問她。
“我突然發現一件事啊,朋友。”于舟拖着腮,眼睛眨巴眨巴。
“嗯?”
“從我喊你到現在,你都沒叫過我的名字。”于舟懷疑,“你還記得我叫啥嗎?”
蘇唱愣住,無聲望着她。
于舟的表情緩慢而精彩,先是将眼皮擴張開,眉毛揚起,然後幅度不大地張開嘴,最後側了側臉,把複雜的眼神擱進蘇唱眼底。
然後她清楚地看見,蘇唱原本波瀾不興的眼底起了不明顯的笑意,她彎彎嘴角,聲音很輕。
“于舟。”
至于的于,小舟的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