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親情
第42章 親情
失蹤者一共四名, 均為新智中學的學生。
11月4號,新智中學高三二班一名名叫蘇倩然的女生下晚自習後下落不明(走讀生)。
11月14號,高二六班名叫做蕭珠的女生晚飯時間出校購買書籍, 再沒有返回(住校生)。
11月18號, 高二六班男生袁南, 高三二班男生陳高傑(均為住校生)下晚自習後沒有回宿舍。
短短半個月內,四名學生失蹤, 首個失蹤者至今仍沒有任何線索。當地警局按照正常辦案流程,走訪排查了四名失蹤者的社會關系, 結果顯示,失蹤者們無論從家庭、從履歷、從性格來看, 都是再尋常不過的普通高中生,普通到連一點值得新聞媒體報道的地方都沒有。
蘇倩然,乖乖獨生女,成績優越, 進入高三後幾次大考都是年級前三,從照片來看人長得也漂亮, 師生評價她性格謙和,從不跟人起争執。
蕭珠,家中幺女, 家境不錯,從小受寵長大,同樣成績優秀, 在高二年級裏一直排前二十, 性格直爽, 出手大方, 因此人緣很好, 極少跟同學發生沖突。
相比起來,失蹤的另兩名男生成績都要差些。
袁南,家裏是世代書香門第,父母早已定居一線城市G市。因為工作忙照顧不過來,才把他送回在這邊養老的爺爺奶奶家裏。小小年紀身高已經一米八,長相英俊,脾氣溫和,拿過歌唱比賽大獎,唯獨成績不太行——倒數前十。
陳高傑,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階層,不能說太富裕,但至少從小衣食無憂。他性格開朗,是首位失蹤者蘇倩然班裏的班長,在同學老師間口碑都非常不錯,成績不好也不壞,一直在中游徘徊。
近期都沒有跟人起過沖突,家庭也不存在不穩定因素,無欠債,無明顯性格缺陷,失蹤前無異常表現。
如果是普通案子,警察們也許要開始考慮是不是遇到了随機作案的連環犯。但U市刑偵隊介入之後,在蘇倩然家裏發現了跟神秘學相關的東西。
這個成績優越、長相出衆、性格謙和的乖乖女,畫了整整一個作業本的神秘圖騰。
圖騰與被嚴格管控的獻祭圖騰極像,在無瞳之眼的形狀和數量上有微妙的差別。被發現後第一時間封鎖送往盤古,現在到了徐容川的手裏。
他拿着作業本,又一次仔細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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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自體驗過心知鎮的風土人情之後,再來看這個作業本,又有了不一樣的體會。
相較于真正的六重無瞳之眼圖案,她所畫的圖騰……更圓,不像無瞳之眼,反而像無瞳之眼丢失的那顆瞳孔。四只瞳孔以不同的角度重疊在一起,疊成再普通不過的類似于花瓣的圖案。
照理來說,這麽一個普通的圖案四處可見。
但無論是誰,只要一打開這個作業本,視線對上圖騰,恐懼都會如蛇一樣冰涼地爬上大腦,心跳會開始加速,手腳會變得發麻,甚至隐約能感到邪惡的力量撲面而來,好像紙張的另一頭有什麽正不懷好意地注視過來。
徐容川也同樣。
此刻,作業本攤開在招待所的書桌上,徐旦和沈山蒼皺眉觀察着詭異圖騰,房間裏的溫度似乎下降了一些,他們感到了涼意。
徐旦支起下巴:“靈感告訴我,如果用筆去畫它,或者長時間的注視它,甚至發呆時一直在腦中描繪它……都可能引發一些不好的事情。”
徐容川道:“我懷疑這個圖騰與我們所知的六重無瞳之眼存在某種聯系,‘它’巧妙的利用改造後的圖騰,借用獻祭圖騰的力量。”
沈山蒼問:“如果它本身就是圖騰的擁有者呢?”
徐容川垂眸:“如果它本身就是圖騰的擁有者,我們可以把盤古的另外五名隊長叫過來了。”
徐旦也道:“可能性不大,如果是這種級別的存在,祂根本不屑于一個小小的城鎮。”
說着,他有些躍躍欲試,探出觸手:“要不要畫一下看看?說不定能把背後的東西引過來,然後我們抓住它嚴刑拷問,問出學生們的下落!”
徐容川:“……”
“坐好!”他把徐旦的觸手按回去。
沈山蒼皺起眉,一動不動地盯着作業本,忽然輕聲“啊”了一下,道:“蘇倩然還有在本子上寫字。”
徐旦和徐容川都是一愣,低頭去看本子。
這個本子他們已經看過很多次,從來沒有發現過裏面還寫了有字!
目光一接觸紙張,瞬間被圖騰吸去所有注意力。沈山蒼抽出一張紙巾,把圖騰的部分遮住,慢慢的,本子上其他的信息終于體現出存在感。
本子的主人用紅色的圓珠筆書在圖騰周圍留滿了潦草的筆跡,而他們竟然直到現在才發現。
“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我對你的愛純粹至極祈求注視祈求降臨祈求将我填滿”
“請看着我求求你只有我才是世界上最愛你的”
“我會更加努力祈求你的注視我在不斷進步不要抛棄我”
……
沈山蒼:“似乎是……談戀愛了?或者單相思?”
是嗎?
徐旦道:“不是的。”
對感情一無所知的沈山蒼:“為什麽?”
徐旦非常肯定地說:“說不上來,但這并不是對異性或者同性之間的愛戀之情。”
徐容川将本子合上,避免過長時間的研究引來未知生物的注視。他道:“幾個關鍵點,第一,蘇倩然到底從哪裏接觸到了詭異圖騰,第二,她寫的這些字,是不是對圖騰指向存在特殊需求,第三,其他三個失蹤者在事件裏分別扮演什麽樣的角色。”
“明天我們分開進行家訪。徐旦去蘇倩然家,我去袁南和蕭珠家,山蒼去陳高傑家。看看他們四人有沒有潛在關系。”
……
蘇倩然家。
蘇倩然的爸媽都是老師,今天周六,他們沒有去上課,正在廚房裏一起準備午飯。
女兒失蹤,廚房的氣氛沉默,蘇母機械性地攪動鏟勺,蘇父埋頭剁着排骨。
本來,這只是平凡人的生活裏最平凡的一幕,但如果有人從遠處往廚房裏看,一定會吓到尖叫。
因為,廚房的天花板上,“趴”着一個長滿了觸手的詭異人形生物,而他們誰也沒有察覺。
人形生物微微歪頭,淡琥珀色的眼睛安靜地注視着蘇家廚房,片刻後,看不見的細線牽動了人類的情緒,所有細小的情感都被無限放大。
蘇父忽然丢下菜刀:“都怪你!連孩子都看不好!現在好了,倩倩失蹤大半個月都沒消息,過兩天就是期末考試,怎麽辦?!”
蘇母關了火,崩潰地哭出聲:“我都跟你說了那天要加班閱卷,你為什麽不去接倩倩?怪我?你還好意思怪我!倩倩的學習一直都是我在管,你管過她幾次?”
“我那天也有學校的飯局,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現在可怎麽辦,期末考試,期末考試……”
蘇母從小聲啜泣轉為崩潰大哭:“還有兩天時間,倩倩會回來的吧?不能錯過期末考試啊!”
壓抑了十幾天的情緒在此刻全部爆發,幾分鐘的情緒失控,那根線又悄悄收縮,蘇母止住哭泣,擦擦眼淚,沉默地拿起鏟勺,繼續炒鍋裏的菜。蘇父也提起菜刀,嘭地一聲,剁在了排骨上。
沒有愛。
一點點也沒有。
徐旦微微眯起眼睛。
真奇怪,明明是與一生唯一的伴侶共同創造的愛之結晶,從受精卵大小辛辛苦苦培養成人,十幾年的朝夕相處,為什麽會一點點的愛也找不到呢?
明明,他們言語間充滿了關心、悲傷和焦急,卻都與愛沒有關系,好像林隊的機器人那樣,接收到了相應的指令,然後機械性地表露出相應的情緒。
可他們偏偏又是如假包換的真正人類。
如果他與哥哥之間擁有一個結晶,哪怕長成世界上最醜陋的模樣,他也會給他無數的愛,讓他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小怪物。
人類真是複雜……
徐旦搖搖頭,沿着天花板,悄無聲息地離開廚房,前往蘇倩然的房間。
這是一個幾乎被書本塞滿的房間,除了書多以外,其他的東西乏善可陳。
畫滿神秘圖騰的作業本是在書桌最底下找到的,徐旦探到書桌底下,那裏什麽氣息都沒有留下。
仔細翻完,這就是一個普通人的普通房間。徐旦打開放在桌上還沒來得及寫完的語文試卷,上面留着蘇倩然整潔的正楷字,一板一眼到像是印刷上去的。
試卷的作文題是半命題,“我最喜歡_____”
蘇倩然寫的标題是,“我最喜歡的南方”,在南字的下方,她悄悄地畫了一個極不起眼的愛心。
嗯?
徐旦拿起試卷。
是不是有一個失蹤者叫……袁南來着?
……
袁南家。
徐容川站在帶有小花園的獨棟別墅前,摁了半天門鈴也沒見到有人出來開門。
作為職業道德良好的特殊種類人民警察,他選擇暫時放棄,繞道去了隔壁的蕭珠家。蕭珠和袁南居然是鄰居,兩戶看起來都很有錢,就讀的也是同一個班級,這不就是青梅竹馬?
蕭家有人在家,來開門的是蕭珠的爸爸。這位中年發福、一看就很成功的男士在聽說徐容川是警察後,馬上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他的手,當場便崩潰地流出眼淚:“救救我女兒!我女兒失蹤整整一個禮拜了!我就這麽一個掌上明珠,她丢了就是丢了我的命,我也活不成了!”
徐容川:“您冷靜一下。方便跟我說說您女兒在學校裏的人際關系往來嗎?”
蕭爸旁邊,還站着年輕貌美的蕭媽媽,一樣哭得梨花帶雨,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這個我們不知道的,她也不跟我們說。”
徐容川:“她跟隔壁袁家的兒子關系怎麽樣?兩人是一個班的,想必經常一起上下學吧。”
“不可能!”蕭爸立刻道,“袁南那小子成績差得要死,我女兒根本不會正眼看他!我也經常交代珠珠,千萬不要跟那些不好好念書的混混一起打交道,珠珠很聽話的,從來沒和袁南來往過。”
袁南雖然成績差些,但家境良好,多才多藝,長得也不錯,不至于……這麽不堪吧。
徐容川問:“這兩個同學你認識嗎?”
他掏出蘇倩然和陳高傑的照片,蕭珠父母仔細看過,都搖頭:“沒有見過。”
徐容川又問了幾個問題,打量着蕭家的裝修布局。蕭家顯然經商出身,到處金光閃閃,除了有些辣眼睛以外,倒沒有別的異常之處。
談完之後,徐容川提出要去蕭珠的房間看看。
蕭父非常配合,立馬起身帶路。蕭珠的房間在二樓最好的方位,裏面還有獨立的洗漱間,裝修非常用心,處處透着對女兒的寵愛。
徐容川在房間轉了幾圈,靈感有所觸動。
他拉開書桌的抽屜。卡住了。
抽屜本身是不帶鎖的,似乎是蕭珠自己給它安裝了暗鎖,做工比較粗糙,徐容川從書桌上抽出一根牙簽,十秒鐘便撬開了鎖。
抽屜裏面,藏着一個男款的耳釘。
耳釘?
徐容川拿出袁南的照片,照片裏的帥小夥并沒有戴耳釘,但左耳有一個并不起眼的耳洞。
他将耳釘滑進口袋裏,重新鎖上抽屜,蕭父等在門口,沒有留意他的小動作:“警察同志,怎麽樣,有沒有什麽線索?過兩天就是期末考試,珠珠成績那麽好,一定要找回來才行啊!”
“是啊,”蕭媽媽哭個沒停,“馬上要期末考試了。”
徐容川道:“您放心,我們會盡快找回您女兒。”
蕭家父母千恩萬謝地送他出門,徐容川看向旁邊安靜的袁宅。
袁南爸媽在G市定居,別墅裏只有袁南的爺爺和奶奶。孫子都丢了,老人家會跑到哪裏去?
職業道德是限時的,他撸起袖子,熟練地躲開監控,開始翻牆。
……
陳高傑家。
沈山蒼坐在沙發上,鎮定地看着陳家父母輔導小兒子寫作業。
在聽說他是警察,前來調查大兒子失蹤一案時,陳家父母表現得禮貌又生疏,請他進來,給他倒了茶,然後留下一句“您請随意”,接着,開始專心致志地繼續輔導小兒子做作業。
按照他們的說法,大兒子陳高傑讓他們耗費了最多的精力,傾注了最多的期待,最終卻平平無奇,已經高三了,次次考試都只能排中游,眼看着上頂流大學沒了希望,他們失望到無以複加,根本不想再管他。
沈山蒼說明來意的時候,陳爸冷笑一聲:“失蹤?怕是不想參加期末考試吧。等期末考試一過,肯定就灰頭土臉夾着尾巴回來了。”
說完,就再沒理會沈山蒼。沈山蒼也毫不客氣,真的開始随意調查,把陳高傑的房間翻了個遍,憑借極佳的觀察力,在半個小時內勾勒出了陳高傑這個人的全部特征。
喜愛數學。數學作業的正确率明顯高于其他學科。語文和英語不太行,尤其遇到抒情作文的時候,甚至拿到過零分,可能存在一定的情感障礙。
有雙數強迫症,房間所有的擺設都要成雙。
沒有寫日記的習慣,安全感很低。
學習非常認真,每個學科都有超過十本已經完全完成的練習冊,在學習上并不像爸媽說的那樣懶惰。
……
綜合而言,這是一個邏輯性強、做事認真、沒有安全感、學習壓力很大的普通高中生。
房間裏唯一的異常,就是藏在枕頭
沈山蒼已經把蝴蝶結收起來,坐在沙發裏觀察陳父教小兒子做作業。陳父顯然并不擅長學習,脾氣也不是很好,輔導思路一直在走偏,再這麽下去,這道題馬上就要得出錯誤的結論——
沈山蒼開口,道:“選C。”
三人全部轉頭看他,似乎終于察覺到他的存在。
他以最簡潔地思路解釋完,然後道:“我畢業于X大。”
陳父陳母的表情肉眼可見的大變,他甚至聽見了陳母抽氣的聲音。
沈山蒼拿出兩位失蹤女生的照片,問:“見過這兩位女生嗎?”
陳父的态度180度大拐彎,極其配合的露出微笑:“見過,見過左邊這個。”他指了指蘇倩然的照片:“陳高傑送過她回家,說是班長要負責班裏同學的安危,呵呵,老是給偷懶找借口。”
沈山蒼又拿出蝴蝶結頭繩:“這個呢?”
“這個啊……”陳父回憶了片刻,“好像見那個女生戴過,記不清了。”
沈山蒼點點頭:“謝謝。”
然後……他被陳父母熱情洋溢地留住吃飯,順帶給他們家兒子輔導完了所有作業。
……
袁南家。
徐容川完美躲避所有的監控和軟紅外線報警系統,暗暗感慨袁家居然如此重視安全,住在小鎮,安保系統比起各一線豪宅也毫不遜色。
比起蕭家的暴發戶裝修風格,袁家家主審美更優秀,裝修低調大氣,擺了不少文玩古物,唯一一點就是灰色用的太多,讓人覺得有些壓抑。
經過寬敞的客廳,家裏果然沒有人,除了灰色壓抑以外,并沒有其餘異常。至少他的靈感一直沒有觸動。
走到二樓,按照案宗裏記載的前期走訪記錄,袁南的房間在二樓第一間,朝北。
他在房間門口停下,确認附近沒有新的攝像頭和軟紅外線以後,伸手推開了袁南的房間門——
門內,一雙渾濁又老朽的眼睛看着徐容川。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