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賓館

第70章 賓館

“嗯?”電梯裏,歐雪下意識地應了聲。他低頭道:“元亨利貞嗎……好大的名字。兄妹倆,我怎麽不太信呢?看着那個女的年紀更大點吧,而且倆人長得一點點都不像啊。”

不清楚搖了搖頭,大概也搞不清楚。歐雪繼續順口道:“不過宮樓和他兒子好像是有點像哈,不是,也不是像,可能是都比較普通吧。別說他倆了,宮樓那老爺子的老婆是得多漂亮才能生出來一個這麽漂亮的閨女——”

“是很漂亮。”不清楚接說。

歐雪一個激靈,倏地閉嘴了。剛巧電梯門開,不清楚先一步走出去,看了看房號的提示标志。歐雪三步并兩步追出去,慌不擇言道:“哈哈,确實很漂亮,你也很漂亮——”

不清楚停下來,皺眉看了他一眼,“你在說什麽啊。”

歐雪耷拉着眉眼閉嘴了。不清楚毫無所覺短短幾秒鐘他腦子裏都演了什麽過山車似的大戲,邊往房間走邊說:“你有沒有發現,那個宮元亨手上也有燙傷留下的疤,很大一片,整個手背上都是、穿着長袖不知道胳膊上有沒有。倒是低頭的時候脖子上也有。”

他說罷不見歐雪出聲,邊刷房卡邊回頭,見歐雪一臉委屈地看着自己,茫然地挑起眉道:“怎麽了?”

歐雪嘆了口氣,往房間的大床上一癱,說:“沒什麽。”

大概因為線索隐隐指向了這座賓館,賓館的老板之一又長得實在太引人注意,歐雪總覺得哪兒哪兒都有問題,難免有些好奇兩個老板身上的疤痕。他胡思亂想了會兒,後知後覺意識到不清楚不在房間裏了。歐雪猛地坐起來,追出房間,見不清楚已經走到了走廊盡頭,從小窗戶上往下看。兩人對視一眼,不清楚回來,邊關門邊說:“這個賓館布置得很講究。”

歐雪不太在意,只說:“老板的爹就是幹這個的啊。”

“嗯。”不清楚點了點頭,坐在床沿上,“為什麽是個賓館呢……”

“什麽意思?”歐雪爬到他旁邊坐下。不清楚便慢慢說:“你不覺得賓館特別不搭嗎?大概就是,老爺子的兒女要是開個什麽古董店啊,茶館啊這一類的,就有種‘這回對了’的感覺,賓館——好奇怪啊——”

歐雪樂了,“你那是什麽刻板印象啊。”

不清楚只皺眉,“我說不上來。”

他脫了鞋子,爬到床頭平躺下來,腦袋半陷進柔軟的羽毛枕裏,把兩手輕輕搭在身上。歐雪坐在原處看着他沒動,半晌,不清楚輕輕閉上眼,說:“就是哪兒哪兒都很違和。要是這個賓館又破又舊,裝修詭異,一進門就有種要鬧鬼的氣息,也會覺得‘這回對了’。問題是,我覺得這兒很舒服,裝修好,氣場也安寧,我想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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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我們壓根就搞錯方向了呢?”歐雪說罷自己搖頭,“四樓西戶的死者有一張宮氏堪輿的名片,張志安的包裏有賓館的名片,賓館老板剛好就是宮氏堪輿老板的兒女,哪有這麽巧的事。”

“是啊……”不清楚低聲道,“聯系到底在哪兒呢?”

他閉着眼睛默了會兒,突然抓起一個枕頭丢給歐雪,“躺會兒吧,錢都花出去了。”

歐雪笑笑,不清楚閉上眼睛,精致無暇的五官就會變得柔和起來。歐雪的心跟着也軟了,他在不清楚旁側躺下身子,背對着。他知道有什麽一定已經變得不一樣了,從他讓鹿在紙上顯形、從他把自己的耳釘穿過有瑕的耳孔,一定有什麽已經不一樣了。他想不清楚大抵毫無所覺,于是幹脆背對他,小心地收斂隐藏。

“小雪。”在歐雪将要合眼時,不清楚驀地開口。他還沒來得及翻身,不清楚繼續道:“你畫的那幅——”

歐雪瞪大眼睛,聽完了後半句話:“……菩薩像,為什麽胳膊上有一顆痣?”

歐雪頓時不知該把那顆心繼續懸着還是咽下,僵了半天才慢吞吞地翻身面沖着不清楚,小聲說:“你看到了啊……不是,你怎麽還記得?”

不清楚不知何時撐開了眼睛,“《度量經》三十二相中有眉間白毫相,除此以外,痣皆為有瑕。為什麽要讓神像有瑕呢?”

他不看歐雪,歐雪卻在看他。好半天,歐雪如實道:“那天我看見你胳膊上有顆痣,我覺得……這點有瑕恰到好處,所以我就畫上了。”

聽罷不清楚笑了,眼睛微微眯縫起來,連睫毛也彎着。他應了句“是嘛”,手似是無意間撫上了自己的胳膊,在那裏手肘的內側,正是瓷白上的“有瑕”。這點有瑕恰到好處,和那枚耳垂上的孔痕,掌心上的疤,讓歐雪奇異地着迷。美麗而脆弱,看似無暇、卻有裂痕,這樣的裂痕,怎麽可能不讓人想去撫摸。

他耳垂上那枚屬于歐雪的槍灰色耳釘,在陽光下折射出了一小點閃爍的光暈。歐雪忘記隐藏了,他是想摸一下那枚耳釘,卻摸到了不清楚的耳垂。他問說:“你為什麽要打耳洞?”

不清楚合眼,帶着笑意說:“下次再告訴你。”

他不再開口,眼睫靜靜地垂着,許久歐雪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沒有收回。他悄悄把手墊在腦袋下面,枕頭和床墊帶着身體下沉,一切都柔軟了。有一剎那的恍惚,不清楚身上沾染的草木青澀,也曾在昨夜的晦暗不清中若隐若現,像夢一樣幾乎令人嘆息。

歐雪很快半夢半醒,因為不清楚就躺在旁邊,乃至動彈不得。

這一覺兩人一動不動地睡了幾個小時,醒來後夕陽餘晖灑滿了整個房間。歐雪睜開眼時不清楚也醒了,正要爬起來,兩人一天都沒吃飯,餓得要命。歐雪坐起來,順口道:“我們吃完飯再回家吧,餓死我了。”

他揉眼睛,“這可完了,晚上絕對睡不着。”

不清楚半回過頭,盯着歐雪枕過的枕頭,眼神定定的。歐雪不明所以,“你幹什麽呢?”

他湊到不清楚臉前看他,不清楚撥開他的腦袋,低頭從枕頭上捏起什麽東西,微微眯起眼睛細看。

“頭發。”他說。

歐雪的頭發,有點長,偏軟,帶點自然卷。被夕陽一照,透着淺淺的金色。

歐雪抱以沉默,決定把那根頭發搶回去。真煩人,明明不怎麽掉頭發可是自己引以為傲的。他剛要抽走那根頭發,不清楚手一縮,愣愣地說:“我明白了,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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