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第九章

第九章

“喵嗚……”眼神中煞着怒氣的舒墨實在超出施玥的理解範圍。不知怎麽的,她心中一慌,“急中生智”,想起昨兒晚上看的春宮裏的段子,每每男豬腳偷窺隔壁寡婦和街頭賣包子的抵死纏綿時,不小心發出了點兒聲響,都是在“野貓”的幫助下躲過去的。于是,施玥竟也鬼使神差壓低嗓音,學了聲貓叫。

縮在石頭後面,施玥屏息豎着耳朵聽着動靜,咦,怎麽沒了聲響?難道是混過去了?

小心翼翼探出頭來,剛剛還站在溪邊的人此時已經不見了蹤影,看來應該是離開了,施玥松了口氣,随即有覺得惋惜,嘆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絕知此事要躬行。”

“噗通……”身後似乎是踉跄的聲響,施玥一回頭,便見着了紅着臉,指着她,結結巴巴,分明有千言萬語卻似被猛地堵住,噎在喉嚨裏,除了“施姑娘,你,你……”再也說不出來的舒墨,還是平時那不顧場合随意害羞的模樣,之前的冷峻神色怕只是眼花了吧?

不過,這憤慨是從何而來?稍稍一琢磨,施玥尋思着,許是聽到她随口胡謅的“詩”,舒墨那骨子裏的酸腐儒氣又被引出來了。眸子一轉,施玥索性來了個惡人先告狀,“呀,你躲在這裏幹甚?”

“我,我……我在沐浴,是聽到聲響,就來瞧瞧……沒想到,看到施姑娘……”舒墨支支吾吾,那小眼神兒閃閃躲躲,望天望地就是不敢望她。

還好,還好,應該沒聽到那句詩!等等,咳咳,貌似偷看洗澡的行為更為嚴重吧?施玥扶額掩面,春宮果然太不靠譜,怎麽一到她這兒,就被發現了呢?淡定了幾秒,迅速換上了嚴肅臉,“這裏是青峰寨的公衆場合,我素來喜歡到這兒散散步,喂喂魚。怎曉得你為飽一人之私欲,占用公共資源!”

不明不白地被冠上了罪名,舒墨神色有些茫然,一瞬間啞然無語,甚至低下頭反思了一會兒,可是,似乎又什麽地方不對勁呀?皺着眉頭,舒墨表示有一絲絲的苦惱,時不時瞥一眼臉色嚴肅認真的施玥,仔細思前想後,也沒理出個頭緒。

施玥捂着嘴偷偷樂呵,逗弄這呆子實在是天下第一樂事之一。此時此刻,如何能罷手?

一不做二不休!施玥索性露出了類似少女懷春般的神情,“雖說小女只是無意間窺得,可到底是将舒公子的身子瞧去了十之一二……”頓了一頓,看了眼眨巴眨巴眼睛的舒墨,咧嘴一笑,嘿嘿,其實是十之八九。

“小女、舒公子”!施玥何曾這般嬌弱過?就算冷靜如舒墨,也被驚得生生退了兩步,且不去深究她到底說了啥,光是這語氣,就足夠讓舒墨猶疑不定地瞧着她,“雖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可施姑娘,你确定,你近來沒被什麽怪東西盯上?”如此“妾身一切任憑夫君做主”的面皮,貼在施玥臉上,實在是太過詭異。

不解風情!施玥在心底狠狠搖頭,可表面上還是溫柔娴淑多嬌羞,“舒公子,你在說什麽呢?”一個嗔怒,學着從張三嫂那兒取經來的動作,“輕輕”拍了拍舒墨。

龇牙咧嘴的疼痛被狠狠吞下去,舒墨扶着肩,還沒緩過神來,又被施玥一句,“要不,舒公子,我對你負責吧?反正都坦誠相待了,咱們就擇日成親吧?”

舒墨擡頭,瞳孔倏地一縮,看向眉眼彎彎,抿着唇角,似是在忍着什麽一般的施玥,神色一黯,讪讪地別開臉,聲音有些弱氣,嗫嚅道;“施姑娘,莫開玩笑,辱了你的清譽。”

清譽這種東西,施玥自小到大,還真沒瞧見是什麽模樣,自然也沒将舒墨的“勸誡”放在心上,往前近了一步,湊到舒墨的面前,“小女可是很認真的,舒公子,你難道不考慮一下麽?”

舒墨的耳根漸漸地紅了,慌亂間竟發現子們根本就沒有說過“被逼婚”時,到底應該用什麽話來應對,不由有些手忙腳亂。突然,福至心靈,子曰“無為而治”,舒墨毫不猶豫地閉嘴,默等船到橋頭自然直。

“若不說話,我便當答應,親你喽?”施玥又怎會罷休,撩撥得頗有越演越烈之勢。

“不可!”舒墨聞言,面皮一緊,脫口而出。

大概又要搬出哪個“子”,開始小老頭兒般大扯道理了!施玥笑着正欲開口揶揄,不料,卻看到舒墨擺出懊惱的神色,再度抿緊了唇,眨着眼看向她,似乎是因為太過緊張,長而密的眼睫毛竟顫了一顫,活生生的易推倒姿态。

诶?這,這架勢難道是“憑君擺布”麽!怎麽似乎也許好像……并沒有朝着她預想的方向發展?施玥盯着舒墨柔軟的唇,一時之間居然有些恍惚,這真的只是個惡作劇?

砰、砰、砰……誰的心跳充滿期待?兩人竟是相顧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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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咦?心跳聲有這麽大麽?不對——施玥一驚,回頭山林間有鳥雀飛起,像是受了驚吓一般,飛離枝桠,毫無章法。

此地偏僻,并無什麽人來往,施玥疑從心來,朝着舒墨抛下一句,“我去查探,你呆在這兒,小心為上。”接着,扭頭就走,緩緩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還好找了個臺階下,不然,她真擔心自己會“化身禽獸”,在這兒就把舒墨撲倒。

至于舒墨,看着施玥消失的背影,心裏忽然有些犯愁,大概是不明白,他此時的失落到底是從何而來吧?

施玥回來的時候,扶着一個少年,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年,再準确一點,是一個因受傷而昏迷的面容清秀的少年。

“喂,你這是什麽眼神兒?”施玥瞧着舒墨,很是惆悵,“快來幫忙!”

舒墨風雨不動安如山,只是目光中多了幾分譴責。

“這不是我劫來的,我剛才聞到血腥味,一撥開草木叢,就看到他暈倒在那兒!”施玥扯下額頭的黑線,究竟什麽時候被冠上了“強搶良夫”的惡女名號?她到底給舒墨留下了怎樣的黑暗印象!

舒墨松下口氣,微微推了下少年,沒有任何反應,手指搭上了脈搏,還能察覺到微弱的跳動,應該只是昏了過去。握着肩膀,讓少年半躺靠着溪邊的石頭,一側眼,竟看到有血從少年的唇角蜿蜒而下。再一看,手上不知什麽時候,也沾到了少年的血跡。

施玥平日裏見着的血腥倒也不少,還算鎮定,可舒墨明顯不同,看到少年這幅樣子,臉色倏地一變,“施姑娘,能否将他帶回去養傷?”

青峰寨“義”字當道,施玥從小便受教育,“該出手時就出手”,聽到舒墨這般說,當下扛着少年就往寨子裏奔,那速度,絲毫沒有因為背上多了重物而減緩,頓時令舒墨感慨不已。

因此,當少年醒來的時候,便被周圍呼啦啦湧上的衆人狠狠吓了一跳,禁不住往角落裏縮了又縮,眼神中的防備姿态更甚。

交流是和諧的基礎。施玥托着下巴琢磨了一會兒,迅速拎着殺傷力近似零的書生走過來,果不其然,少年眨了眨着紅紅的如兔子般的眼睛,朝舒墨靠近了幾分。

“你和家人走散了麽?”

少年沉默不語。

“你叫什麽?家住在哪兒?”

少年繼續沉默不語。

“你是如何到清風山來的?”

少年終于擡頭,蹙着眉,抿了抿嘴唇,似是猶豫了會兒,才緩緩開口,“你們不認識我麽?”

衆人皆驚。

施玥顫顫巍巍抖着手,指向少年,“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失憶?”

衆人皆默。

留是不留?此乃大問題。若是留下,萬一他的父母尋他;若是不留,怎放心他一人……山賊們七嘴八舌鬧開了。

這時候,嗑着瓜子,悠哉悠哉的江程恰好經過此間屋子,看到一群人圍成一團,似有什麽熱鬧,當機立斷擠了進來,就看到懵懵懂懂的青蔥正太被施玥捏着臉,“噗”的一聲,瓜子噴了一地,“小玥,若好這口,早告訴我不就成了!”

舒墨瞥了眼江程,不動聲色地将施玥稍稍拉後了些,指着少年,緩緩道:“江先生,他的去留,由您決定罷。”

江程從山賊的吵吵嚷嚷中總算知道了來龍去脈。嘴角一勾,和舒墨對視的目光裏多了那麽幾分深意,甚妙,此人甚妙。“若是讓我決定,這孩子便留下罷。”江程拖長了語調,“讓人定時下山打探打探有無父母尋兒的消息便可。”

“還是江叔靠譜!”施玥扶着少年坐起,“不過,既然他失憶了,不如我們幫他取個名字?”

衆人點頭。不知道為什麽。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海棠抖了三抖,有什麽不好的回憶……

“我們寨子裏的規矩是,男孩子去女孩名容易養活。”

杯具,海棠同情地望了少年一眼,苦海無邊,世事輪回。

“不如叫梨花吧?”舒墨笑容滿面地提議,海棠臉色一僵,少年則昂着頭瞧向海棠,抿嘴笑了……

“天蒼蒼,野茫茫,一樹梨花壓海棠。”江程饒有興趣地說道。

“鴛鴦被,雲榻床,一樹梨花壓海棠。”舒墨繼續。

“近水樓臺先得月,一樹梨花壓海棠。”江程笑應。

“可憐九月初三夜,一樹梨花壓海棠。”舒墨順手拈來,毫無猶豫。

這兩人的詩句接龍,竟是練得比她還要出神入化,施玥聽得目瞪口呆,敬仰之情油然而生。不過……施玥相當清楚地看到海棠和圍觀的衆山賊的面部都不同程度地扭曲了,當然——海棠是憤怒的,其他人是憋笑的。

行了,別壓了,海棠太無辜了!施玥總算在爆笑中找回一絲理智,“咳咳”地揮着手讓衆人散了。

遠處淡淡的雲彩間,夕陽将天空染成了幾重顏色,清風山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濃重的薄暮一樣,朦朦胧胧浮現在眼前。似乎是留戀着什麽一般,夕陽一閃一閃,不舍地探着頭,最終還是被流雲柔柔地推走了。

施玥瞅着海棠步履蹒跚、頗受打擊的模樣,心裏頭突然萌生出了幾分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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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不眠,惹出一段草木躁動;又化為纖手,推移月亮,失了銀盤承載的枝丫,“嘩嘩”掉地,又是一陣鳥躁。施玥拎着一小塊石子兒,“啪”地一聲來了個殺雞儆猴,群鳥紛紛飛散,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抱着酒壇,施玥敲了敲海棠的房門。說來,兩人小的時候因年齡相仿,也算得上是親密,可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海棠竟是見了她便躲,雖依舊恭恭敬敬履行護衛的職能,卻再也不是無話不談的好友了。

施玥為此相當地落寞了一段時間。為啥?少了可戲耍的人兒,那是多麽無聊呀!咳咳,當然,小施玥有好好反省過自身,最多以後再也不把蟲子放到海棠飯碗裏了,也不在他的褲子後面剪一個洞了……甚至,小施玥還将珍藏的春宮送了給海棠,免費的!可是,海棠竟然紅着臉把春宮摔倒她的桌上。小施玥有些受辱,索性也不再讨好海棠了。

這麽多年過去,施玥此時回想,忍不住笑出聲來。

于是,當海棠打開門,看到的便是某人笑得花枝亂顫的場面,幾乎是下意識地,“砰”地摔門了。

“嗷嗚……我的鼻子!”月圓之夜,狼聲哀嚎,“你要是不開門,我便喝了這好不容易從江叔那兒偷出來的桂花釀!”

“小玥,你覺得舒墨這人如何?”兩人酒過三巡,都已有了微微的醉意。把玩着酒杯,海棠虛虛撐着桌子,看着嗅着酒香心滿意足的施玥,冷不丁冒出一句。

“舒墨?”施玥“呵呵”地笑着,幾分迷糊,“雖是個書生,倒也有趣得緊,我挺喜歡的。”

“江叔,他讓我……”海棠眉尾斜斜上挑,似要說什麽。

“嗯?”

“沒什麽,喝酒吧!”

月色照進屋時,隐隐看到男子輕拂酣然入夢的女子的發梢,“小玥,若有危險,我替你掃平。”

花非花,霧非霧,夜半來,天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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