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游戲

游戲

簡星嶼擡手搓了搓臉,在口袋裏掏出關機已久的手機。

把微博重新下載回來,留言箱還有人在持續不斷地問候他。有從上次被曝光一直堅持到現在的,也有因為游戲最後那句留言的。

一個都沒點開看,徑直去發了個帖子澄清他和溫煦澤的關系。

[感謝大家一直以來對Shooting的關注,我是主創之一的簡星嶼,也是逃出教學樓板塊的設計。關于舊版結尾的那句話,是我個人單方面對溫煦澤先生的表白,他并沒有接受。不過我很感謝他在這樣的時刻願意為了一個僅在選修課上見過幾面的人挺身而出。本次事件始末已在游戲官方賬號已經回應過了,這裏就不再多敘述。僅代表我個人向溫煦澤及其粉絲致歉,連累其無端遭受攻擊實在萬分抱歉。]

短短一段話,沒什麽卡頓就打完了。發送的一瞬間,他感覺身體裏面有些什麽東西也随着抽離了。

溫煦澤那邊現在是清晨,估計還沒起床。

他沿着長街慢慢地走,看見前面是人民公園。腳下方向一轉拐了進去,現在溫度不算太冷,公園裏有出來散步的人,還有遛狗的,游樂場裏有幾個小孩在玩。

簡星嶼在旁邊的長椅坐下,看着不遠處滑滑梯的小孩。

“喂,輪到我滑這個了,你都滑了好多次了。”

“不行,我喜歡紅色的。”

“我也要滑紅色,給我給我。”

“啊啊啊啊啊嗚嗚,我要告訴媽媽。”

“好吧,那你玩吧。”

......

無憂無慮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童年。

網上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事情,但是現實生活中好像也沒多少人會在意你是誰,過得怎麽樣。

鈴鈴鈴,電話響了。

是溫煦澤。

簡星嶼看着手機默默地等了幾秒才慢吞吞地按下接聽。

“喂,早上好。”

“早上好。”帶着剛醒過來的沙啞,溫煦澤似乎喝了口水,兩聲吞咽之後才繼續說:“在做什麽?”

“在發呆。”

“除了發呆呢。”

“看小朋友打架。”

溫煦澤似乎很輕地笑了一下,說:“簡星嶼。”

“嗯?”

“你對接受的定義是什麽?”

一瞬的沉默,有只沒牽繩的小狗沖了過來,停在簡星嶼腳下四處嗅。它的主人慌慌張張跑過來,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牽引繩松了,沒吓到你吧。”

“沒有。”

“真對不起。”

“沒事。”

“怎麽了?”電話那頭遲遲得不到回答,甚至有被冷落的苗頭,溫煦澤有些不悅。

“溫煦澤,跟我說對不起。”

“為什麽?”

“剛剛顧着和你講電話,沒注意腳下,被沖過來的小狗吓到了,所以你要道歉。”

頓了一下,溫煦澤有些疑惑,但很快就說:“對不起。”

“我原諒你了。”簡星嶼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聲音像悶在衣服裏面,甕聲甕氣的,“網上那段話只是公關稿,我擔心影響到你才這麽寫的。沒有提前跟你商量,我也要說對不起。”

“就這樣?”

“嗯。”他篤定道,“就是這樣的。”

“有什麽想要的禮物嗎?我傍晚的飛機,估計北京時間明天晚上就到了。”

簡星嶼搖搖頭,想到那邊看不見,補充道:“不用啦,你快點回來吧。”

“好。”

“我忘記帶電腦回來了,等下可以借你的電腦給老師回複一下郵件嗎?”

“嗯,你用就行,沒有密碼。”

“謝謝。”

回到家喂過小黑,簡星嶼走到書桌前,徑直按開主機。老師把修改稿的意見發回來了,他浏覽了一遍,想要着手修改,但是改着改着又走神。

總是會想到溫煦澤,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溫煦澤在他心裏占據了一個很大的位置,像螃蟹一樣,蠻橫霸道地擠進來就不走了。

點了保存右上角退出,他把文檔傳到微信打算明天去圖書館靜心地慢慢改。按下微信快捷鍵的一瞬間彈出來的頭像很眼熟,上一個登錄的微信號不是溫煦澤的。簡星嶼劃開手機,簡單的手繪圖案,連筆誤的地方都一樣。

——Sea.

有些什麽呼之欲出,他顫抖着手在屏幕上打字。

X:[最近還好嗎?]

短短五個字,讓他手心冷汗直冒。會不會有些刻意,會不會很奇怪?

因為沒有吃晚飯,胃部泛酸,想要嘔吐的念頭很強烈。

過了約五分鐘,那邊才發來回複。

Sea:[有什麽事?]

X:[你最近有看網上關于溫煦澤的事情嗎?關于他和他那個同學。]

Sea:[怎麽了?]

X:[你覺得他們有沒有在一起?]

人在饑餓的情況下,就會産生許多消極的想法,另一方面又回産生很多對美好食物的妄想。比如會想象馬上有人敲門送來一個大烤雞,但是這樣的時候往往會立刻狼吞虎咽從而沒有檢查清楚烤雞是否熟了。

混雜着生肉和血水吃下去的烤雞,雖然能充饑,但是也會讓人生病。

X:[我覺得他們不搭。]

Sea:[為什麽這麽說?]

X:[一個普通大學生,一個早已在自己領域有所成的人,任誰看都不搭吧。]

文字常常不能把人的情感很好的表達出來,比如簡星嶼的話是他在極度饑餓下,寫下的自認為很尖銳的話語。

但是對方卻覺得他在自憐自艾。

X:[或許他們很快就會......分手。]

打下分手二字的時候,簡星嶼有一瞬間感覺壓在肩上的石頭都清空了。

分手?他會跟溫煦澤分手嗎?他似乎也很疑惑,好不容易才攢夠分數轉正了,甚至半小時之前,他騙了溫煦澤一句對不起,就自欺欺人地原諒了他一直瞞着自己的事情。

腦子裏浮現出這個單詞的時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早就想過?

溫煦澤又騙他一次,很可惡。

Sea還是沒有回。

簡星嶼呆呆地看着黑下去的屏幕,慢慢站起來,走到廚房打開冰箱。

有一盒不知道什麽時候買的沙拉,保質期最後一天是昨天。他慢吞吞地把沙拉拿出來,拆開,把醬料倒進去。

聞起來還沒變質,他吃了一口牛油果。

手機又響了。

“喂?”

“在做什麽?”

“吃晚飯。”

奇怪的氣氛在蔓延,簡星嶼聽見那邊有人喊Vincent,溫煦澤回wait a minute.

原來溫煦澤的英文名叫Vincent,他也不知道,“你先去忙吧,我要吃飯了。”

“簡星嶼,有別的話要和我說嗎?”

“有。”

“什麽?”他的聲音似乎在發抖,帶着些不确定的低沉沙啞。

“我吃了你的沙拉,有牛油果的那個。”

他啊了一下,很驚訝的樣子,然後說:“那個已經放了幾天了,不要吃了,我給你點外賣,乖,不要吃了,寶貝我馬上就回去了,等我好嗎?在家等我。”

那邊又喊了幾聲Vincent,簡星嶼沒說好或者不好,只是說:“你先去忙吧。”

“你先答應我。”

溫煦澤這樣迫切的樣子還是頭一次見,他似乎把自己所知道的肉麻愛稱都說了一遍,簡星嶼一邊聽一邊笑,挂斷前很吝啬地回了個嗯。

酸甜口的沙拉越吃越鹹,簡星嶼吸了吸鼻子,嘟嘟囔囔地責備溫煦澤一次性買太多沙拉很浪費。又說沙拉一點都不好吃,哪有人第一次帶別人去吃飯是去輕食店的。

“溫煦澤大騙子,讨厭鬼。”

胃部只填了三分飽,簡星嶼早早洗漱完上床睡覺。但是翻來覆去睡不着,或許是黃色的燈帶太刺眼了,他和溫煦澤睡慣了,自己睡的時候竟也不記得關燈。

習慣真的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

簡星嶼擡手把所有燈都按滅,一瞬間,房間內一片漆黑。窗戶都關上,連風鈴都不響了,靜谧得像沉浸在水底。

他做了一個夢,他成了海底的一顆海星,沿着珊瑚礁玩耍的時候,被不知哪裏飄來的海藻纏住。掙紮反而被海藻越纏越緊,幾近要窒息。

呼,一瞬間,猛地醒過來。

房內還是昏天黑地,沒拉緊的窗簾微微透出一點點的光,仍然很暗。外面好像下雨了,滴滴答答的聲音很清晰。

束縛着自己的那棵海藻找到了,溫煦澤似是困極了,睡得很沉,四肢緊緊地鎖住簡星嶼。

他動了動身子,溫煦澤在睡夢中自動追過去,把他更緊地抱住。

簡星嶼拿出手機,下午兩點。

估計自己是臨天亮才睡着的,竟沒有發現溫煦澤回來。明明說晚上才到,看來是極限壓縮了行程趕回來了,簡星嶼心裏有些難受。看他這樣疲憊,該是很久沒有休息好。

錯過了早餐,午餐,肚子餓極了。他扯了自己的枕頭,塞在溫煦澤懷裏,拉開手臂的時候,他條件反射地抖了抖。簡星嶼很輕地拍了拍他,柔聲哄了一會,“睡吧睡吧。”

冰箱沒有食物了,他随便裹了件外套,拿着手機和傘就出門了。

料想不會出去太久,他就沒給溫煦澤留紙條。

一道刺目的閃電劃破穹頂,轟隆,震耳欲聾的雷聲随後趕來。熟睡的人全身猛然一震,意識還沒清醒手臂自動往下輕輕拍了拍,“星星別怕。”

松軟的觸感與溫熱肌膚不相同,溫煦澤驀然清醒。

屋子內很安靜,雖然是白天,但仍然有些昏暗。

他馬上可以确定簡星嶼不在家,手機傳來一陣陣忙音,切換到微信,語音通話也沒有人接。

叮咚,電腦響了一下。

暗下去的屏幕重新亮起來,簡星嶼的老師給他發了個郵件,更正了幾處意見。溫煦澤點開看了一下,沒什麽特別的。關上的一瞬間看見桌面底下露出微信登錄的界面,有一瞬的脫力促使他跌坐在椅子上。

手抖得有些不受控制,他在通訊錄裏面翻出肖晨的號碼。

“喂?肖晨,簡星嶼有回宿舍嗎?”

“溫煦澤?你居然會給我打電話?還以為你客氣一下的,哦哦你問簡星嶼啊,我在外面實習也不知道,你等等我問問其他舍友。”

等肖晨回複的那幾分鐘像是以另一次元的流速速度前進,被無限拉長,終于,肖晨活潑的聲音響起,“他不在啊,他沒回來過,怎麽了?”

卻不是期待的消息。

“沒事了,謝謝,如果他晚點有回去麻煩告訴我一下。”

“哦哦好吧,真的沒事嗎?你和簡星嶼?”肖晨有些遲疑地問。

“沒事,我們很好,別擔心。”

挂斷後,他又迅速點開《Shooting》的網頁去翻躍遷工作室的號碼。

手實在是太抖了,他想起來自己似乎停藥幾天了。

拉開抽屜,在花花綠綠的藥瓶裏面拿了一罐出來,手邊沒有水,直接把兩粒藥片幹咽下去,苦澀藥味瞬間在口腔蔓延。

他閉着眼定了定神,等藥效發揮作用。

“喂?這裏是躍遷工作室,請問找誰?”

“簡星嶼在嗎?”

“不在。”

對面的人有些不耐煩,似乎把他當作是騷擾的網友,溫煦澤着急地喊住他,“我是溫煦澤,剛剛他還在家的,我睡醒他就出去了,電話也不接,他從來不會這樣的。他沒回宿舍,外面在下大雨,我很擔心他,他真的不在嗎?”連着一口氣把話說完,溫煦澤有半秒的窒息。

“不在。”那邊頓了一下才接着說:“最近很多人打電話騷擾他,他應該是嫌麻煩暫時屏蔽了才沒接到的,你再等等吧。”

“不是,他不會不接我的電話,你真的沒有他的消息嗎?”

宋棋沨吸了一口氣,“溫煦澤,他是人不是神,你知不知道你的粉絲多恐怖。他最近不僅要處理工作室的事情,還要被你的粉絲追着罵,你拍拍屁股就出國了他一個人面對這些你知道是什麽感受嗎?”

“我知道,我知道的。”溫煦澤有些無力地說。

宋棋沨啧了一聲,“他真的沒回來,他要是回來了我會通知你。”

“謝謝。”

溫煦澤輕輕把電話放在桌面上,簡星嶼昨天保存的文件時間顯示19:23,他給Sea發消息的時候是19:27。

中間那四分鐘你在想什麽?

在想怎麽跟我分手嗎?

溫煦澤很用力地摳着掌心,剪得平整幹淨的指甲似乎也能變成利器,把白皙的手劃得血跡斑駁。

他應該想到的,就算溫和如簡星嶼,也會有脾氣。他僥幸地以為自己的謊言天衣無縫,殊不知只是像一場猴戲。簡星嶼溫柔極了,不開心也不會對自己發洩出來,而是自己默默承受。

又是一聲悶雷。

他擡眼看了下外面,雨更大了。

要去給小狗送雨傘,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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