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馄饨

馄饨

溫煦澤從停車場出去,所以沒有經過一樓大堂,從而也避免了碾過掉在地上的兩份雞湯馄饨。

“你好。”

簡星嶼擡眼看着對面的人,他被人按着坐在鐵凳子上,很涼。口袋裏面的電話震了很多次,或許是沒電了,一分鐘前戛然而止。

“......”

電影頻道重播過無數次的臉——嚴芳華。剛剛被強制請過來的時候,簡星嶼幾乎下意識地以為對方是溫柏禮。

無論是舉手投足還是把人晾在一邊的這種高傲态度,都和溫柏禮如出一轍,簡星嶼側過頭對着窗戶有些嘲弄地笑了。

溫家,好大的架子。

嚴芳華轉了轉左手的腕珠,慢條斯理地擡起眼。

“下雨了,春天就是這樣。”她微微仰頭看着窗外,像是感嘆,“春天的雨就是斬不斷,又粘膩,煩人得很。”

話鋒一轉,目光筆直地射向簡星嶼,和溫煦澤如出一轍的墨色瞳仁不含半點光亮但美得驚人。

“先是溫煦澤,接着是溫柏禮,你還挺有本事。”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今天早上一開盤,溫柏禮的個人公司就徹底被打上暫停鍵了。”

“他經營不善跟我有什麽關系。”簡星嶼不落下風地回視。

“這樣看确實跟你關系不大,誰讓你們游戲的市場占有率超過冰河呢,要不然溫柏禮也不會這麽蠢失掉一個公司。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你。”

“你這未免也太無理取鬧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搶了溫柏禮的東西呢,自己技不如人就回去重新審視一下有什麽問題,想辦法解決。而不是讓別人來給對手下馬威。”

嚴芳華很輕地笑了一下,但是外顯出來的情緒無一不在表明這人現在很煩躁。她說:“看來你媽媽沒有教過你怎麽跟人說話。我不知道你用什麽方法套住溫煦澤的,但是你覺得你們能走多久。”

“沒管好兩兄弟讓他們着了你的道是我管教不嚴,至于你......我看着礙眼。”

兩兄弟,簡星嶼咀嚼着這幾個字。不知道是溫柏禮會承認還是溫煦澤會承認,嚴芳華居然還大言不慚地說管教他們兩個是她的責任。

嚴芳華像極了那種會當着窮人的面倒牛奶的人,倒完還要說一句,我都給你了,你怎麽還不知感恩。

“開個價吧。”

真直接,比溫柏禮爽快多了。

“一千萬。”簡星嶼說。

肉眼可見她臉上的表情崩壞,但是肌肉仍然緊致且毫無起伏。她的視線若含激光,一錯不錯地打在簡星嶼臉上。

“別給臉不要臉,你以為你多值錢。”

簡星嶼聳聳肩,“我是沒多值錢,但是你的寶貝兒子很矜貴,一千萬離開他,很劃算吧。”

他想象着自己是狗血電視劇裏面的惡毒配角,連日來遭受的莫名攻擊促使他變得尖銳。好委屈,都怪溫煦澤,都是因為溫煦澤,他忿忿地想。早知道買馄饨的時候不買他的份了,就應該買棵生菜給他。

雍容華貴的女士不住地吸氣,似乎是氣急了。甩了甩手,從一旁的鉑金包裏面拿出一個支票簿,擡手就往上寫。

簡星嶼制住她,“別着急啊,這樣大額的現金,你直接給我支票是兌現不了的。你還是以贈與的名義以私人賬戶轉我吧。不過你能這麽爽快就給出一千萬,那麽兩千萬也不在話下吧。”

“你說什麽?”嚴芳華憤怒地拍桌而起,眼看就要像所有七點檔狗血劇那樣拿起咖啡潑他了,簡星嶼側了側身,滾燙咖啡盡數落在了在他身後的保镖身上。

“我告訴你,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你給我等着吧,你以為這樣我就拿你沒辦法了?”

嚴芳華仍在轉她的腕珠,速度明顯快了許多,蹬着墨綠色矮跟皮鞋咚咚咚地離開了咖啡廳。

進了停在路邊的黑色車輛,剛剛張揚的氣焰立馬收了回去,“沒用,那小子油鹽不進,還獅子大開口要兩千萬。”

“給他就是了,你跟小孩子生什麽氣。”儒雅的男人慢條斯理地把手上的文檔放下,透過半開的車窗看向仍坐在咖啡廳裏面的人。

溫鶴年說:“不過這次是柏禮犯蠢進了人家的坑,怪不得誰。”

“溫柏禮拿着家裏公司的資源投資自己的公司,你發現了一點都不管,還讓我去給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下馬威?歸根結底不是那個Bella的問題嗎。溫柏禮帶她回家的時候我就說這人不好,她長得跟柏玲太像了。你答應讓她進門就是為了氣我,而且她跟我都沒差幾歲!”

嚴芳華非常生氣,但是也僅限于過過嘴皮子瘾,甚至不敢擡高音量跟溫鶴年嗆聲。

溫鶴年勾着嘴角冷笑,“柏禮太自負了,他要親自摔過才會知道找我幫忙。雖然他從小到大沒讓我操過心,但是三個孩子裏面我最擔心的就是他,他思慮太重了。”

“我不管你怎麽擔心溫柏禮,但是那個學生怎麽處理,不給兩千萬他還會一直纏着煦澤。”

“放心,讓你去只是讓他們兩個留個嫌隙,至于其他的,柏禮會處理。”

“溫柏禮?又關他什麽事。”

“老楊,開車。”

車輛揚塵而去,簡星嶼慢吞吞地把自己那杯濃縮喝完,好苦。在收銀臺前借了充電寶給手機充上電,順便拿了塊薄荷糖含在嘴裏,一開機就是滿滿當當的未接來電顯示。

“喂?簡星嶼!你在哪!!”

電話一撥通,溫煦澤焦急的聲音傳來,簡星嶼都能想象到他的表情。

“溫煦澤。”還是慢吞吞的語氣,像沒睡醒一樣,“下雨了,好大雨。”

“你在哪?不要躲着我,你聽我解釋,我什麽都可以告訴你。”

簡星嶼聽着他焦躁的聲音,心底有些漏洞好像被瞬間堵上。他看着外面空曠的馬路,聲音飄渺得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你能不能來接我,這裏沒有公交站,下大雨叫不到車。”

不知道他從哪裏來的,電話挂斷後,十分鐘就趕到了這家偏僻的咖啡廳。簡星嶼站在門檐下看着不遠處被打落了許多樹葉的樹,應該是白玉蘭,因為葉子較旁邊的樹要嫩綠很多。

啊,真可惜。

溫煦澤堪堪停穩,很急迫地往這邊跑過來,一路的水花濺得很高,淺藍色的牛仔褲變成漸變深藍。

結實有力的臂膀緊緊把人抱住,倒春寒都禁不住的溫熱懷抱。

簡星嶼臉頰靠在他肩上,緩緩擡手回抱他,“溫煦澤,你以後要賺很多錢給我。”

他慢吞吞地說:“我剛剛為了你拒絕了一千萬的支票。”

“是現金支票。”他強調道。

溫煦澤似乎有一瞬的錯愕,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麽,很着急地把他放開,仔細看了看他。

“我媽找你了?”

“嗯。”

“她有沒有把你怎麽樣?有沒有...打你?”

簡星嶼搖搖頭,又把他抱住。

“我回去給你轉兩千萬。”

簡星嶼輕輕地笑了笑,“你剛剛像霸道總裁。其實我騙你的,我沒有抵住誘惑。我說‘既然你能出得了一千萬,那肯定就能出兩千萬’。然後她很生氣,就走了。”

“星星——”洩力一般,半個身子都攤在簡星嶼身上。

簡星嶼的手很緊地拽着他的衣服,兩人激烈的心跳通過相貼的胸膛傳給對方,好像左右胸腔都同時擁有了一個心髒一樣。

“你再跟我說一個對不起。”他突然用命令的語氣說。

溫煦澤貼着他的耳廓,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氣,“對不起。”他輕輕地親了親他的耳垂,語氣非常低落地說:“可以原諒我嗎,星星?”

有賣慘的嫌疑,簡星嶼想,這人前科太多了,不能盡信。

他想了想,“你還有其他瞞着我的事情嗎?給你一次坦白的機會,要是以後我通過別的途徑知道,那我,我就不原諒你了。”

“說多少個對不起都不行。”他補充道。

溫煦澤把他放開,低下頭牽住他的手,輕輕揉搓手心,“有。”他看着簡星嶼的眼睛,“可以回家再說嗎?這裏好冷。”

這人甚至穿着剛剛睡覺那身衣服出來的,連外套都沒有。簡星嶼把自己的厚外套脫下來搭在他肩上,他自己身上還穿了件衛衣,脫了外套也不是很冷。

“走吧,那你回去一定要告訴我。”

“嗯。”

枞越公館的路口,簡星嶼讓他停一下,很快地跑出去又買了兩碗雞湯小馄饨。

他抱着一懷溫熱回來,有些開心地和他說:“我上次路過看到這家店新開的,就去試了一下,真的很好吃,特別像我奶奶做的。”

“怎麽之前都沒聽你說過。”

簡星嶼沒有馬上回答,過了一會才說:“最近太多事情了,忘記了。我剛剛起來肚子餓就來這裏買了想回去和你吃的,走到門口就遇上你媽媽的保镖。”

“對不起。”他又說了一遍。

簡星嶼搖搖頭。

坦白大會沒能開起來,因為溫煦澤率先病倒了。小馄饨吃了一半連打了十個噴嚏,勉強吃完後,簡星嶼推着他趕緊去洗漱一下睡覺。

時差沒倒好,紅眼航班回來,又是淋雨又是吹風。buff疊滿,溫煦澤一沾上枕頭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還非要揪着簡星嶼的手才肯放心。

簡星嶼拿着他的平板艱難地半靠在床頭修改論文,身旁的呼吸聲逐漸變重。溫煦澤不安地蜷成一團,把臉埋在他的腰。

“這樣呼吸不了了。”簡星嶼推了推他,觸摸到一手滾燙。“溫煦澤,溫煦澤,醒醒,你發燒了。”

“......嗯”仍是混混沌沌的狀态,簡星嶼拍了拍他的臉,攬着他坐起身他才慢悠悠轉醒。眼神迷迷瞪瞪,臉頰連着脖子均是一片通紅。

“你有專門的家庭醫生嗎?還是要去醫院?家裏有沒有體溫計或者藥箱?”

溫煦澤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過來,然後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往外走去。簡星嶼在後面亦步亦趨地跟着,生怕他摔了。

走到客廳,拉開電視機下面的抽屜,溫煦澤拿了個電子體溫計在耳朵滴了一下,38.7度。熟練地拆了兩片藥丸,就着茶幾上的涼水咽了下去。

可能是累極了,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他直接在沙發上躺下,拽着簡星嶼剛剛脫給他的外套堪堪蓋了上半身。

好像獨自發燒又自愈過許多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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