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果酒
果酒
第42章
童漁第一次來姥姥家，還是土坯的房子。等到他第二次來，姥姥家已經變成了兩層的小洋樓，大大的前院還完整保留着，院子裏種着一顆棗樹和梨樹。
童漁沒見過姥爺，從他有記憶開始，姥姥就是獨自生活在老家，兩個女兒也勸過無數次叫她去井城，但老太太始終不願意。這兒有她的田地，菜園和果樹，兒女不在身邊有時很寂寞，但也自在，她在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
“哎呦，還帶這些過來幹嘛，真是的。”看到江頌拿出的一包包禮物，老太太嗔怪着，“這麽遠，拎着多重啊，下次可不許帶啦，姥姥看到你們來就高興。來，喝茶。”
“謝謝姥，奶奶。”江頌有點緊張的接過茶杯。
童漁微微偏頭，“老奶奶？”
老太太笑着：“就叫姥姥，你跟着小魚一起，之前不是也叫過的嘛。小魚還是頭一次帶他朋友來看我呢。”
江頌點點頭，還是有些拘謹。
吃飯的時候，老太太看着他們：“我也知道你們是為了什麽來的，其實不用勸我，我年紀大了，但也沒老糊塗，有些事，我會自己看着辦的。”
童漁裝傻道：“勸什麽，我們就是單純放寒假來看看您啊。”
姥姥瞅他一眼：“還跟我耍上心眼了？”
童漁憨憨的笑一下，然後低頭扒飯，快速吃完了拿紙巾把嘴一抹，“我要去休息了。”
江頌也放下碗，他只吃了一點，不怎麽餓。
“行，都去睡吧，睡飽了再出門逛逛。”姥姥收拾着碗筷，“哎小江你別動，你弄不好我這個，趕緊去睡覺。”
“走啦小江，我帶你看我房間。”童漁朝他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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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又道：“我看還是一人一房間吧，那床都不是很大，睡着擠人啊。”
童漁道：“冬天嘛又不怕的。”
童漁的房間不大，實在也沒住過幾回，屬于他的東西很少很少，就是之前落在這兒的耳機，漫畫書和畫筆什麽的，姥姥也仔細給他收在抽屜裏了。
整個房間也按老人家的喜好來布置的，就顯得特別的·····樸實。
床單被罩都是紅色碎花的，姥姥還給他倆準備了秋衣秋褲，童漁拿起來往自己身上比，噗嗤一笑：“完了，姥姥都是按我的個子買的，你穿不下。”
想想也氣人，之前兩人的個子也沒差多少啊，江頌怎麽一下竄這麽快。
“那都給你穿。”江頌看這房間的床是有點小，只能是小時候的童漁在上面打滾，他想了想說，“要不然我還是去隔壁吧。”
童漁道：“為什麽，這睡得下啊。”
“你不怕擠啊。”
“不怕。”童漁笑着搖搖頭，坐在床上，伸手拉江頌的手，思索半刻，才告訴江頌道：“其實，我不太敢一個人睡。”
“嗯？”江頌在他旁邊坐下。
童漁湊到他耳邊，聲音小小的：“就我小時候，有一年暑假，姥姥請了好多村子裏的人來家裏吃飯，是要回禮還是幹什麽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有兩個大哥喝多了酒起了矛盾，在院子裏打起來了，其中一個，把另一個給······誤殺了。”
頓了頓童漁繼續道：“我從房間出來親眼看到的，一個人把另一個人這麽一推，就倒在地上不動彈了，其他人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喝醉了，去看了才知道，腦袋磕石頭上了，送到醫院也沒搶救回來······之後吧，他們又老是說什麽怨魂什麽的，就說那個人走的時候特別生氣，房子裏不太幹淨，還請了道先生來驅邪······就不弄那些還好，一弄我反而晚上睡不着，那會子是夏天，我跑外面喂蚊子也不敢睡覺。”
說完之後童漁又謹慎道：“這些你別告訴姥姥哇，她聽了之後會傷心的。”
“嗯。”江頌笑着看他，“那關于這次的任務，你打算什麽時候提？”
童漁胸有成竹：“你就瞧好吧，保證順利完成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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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覺睡醒之後，童漁來到房子後面的菜園找到姥姥，看到旁邊地上的一堆蘿蔔，童漁笑眯眯道：“這是晚餐嗎？”
姥姥樂呵呵地說：“不是，那是給隔壁嬸子送去的，晚上啊帶你們去吃窯雞，村裏人自己開的店，可好吃了。”
“一聽就很好吃。”童漁蹲身，幫忙把蘿蔔都裝在袋子裏、
老太太看着疼愛的外孫，這麽點年紀就受那麽多罪，小小的人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機，久久的睡着，只能隔着玻璃瞧他，動那麽危險的手術，病危通知也不知下過多少次，可每次都挺過來，一睜眼，看到家人在，又立刻笑起來，能張口說話了，第一句就告訴她：“姥姥，我不疼。”
可現在，他健康快樂，還交了新朋友，多讓人感激。
“哈哈，這個蘿蔔好可愛，我帶回去給江頌看看！”童漁舉着一個小蘿蔔頭。
姥姥眼角濕潤，她背過身，緩和着情緒。
“姥姥你咋啦？”童漁問。
“沒事。”姥姥緩和好情緒，轉過身，慈愛的笑笑，“這次真的不是你小姨讓你來的？”
“小姨沒讓我幫忙，是我自己想來，我也想您了嘛。”童漁嘴甜，走近晃了晃老太太的胳膊，“哎呀姥姥，你真的不去小姨婚禮嗎，以後等小姨出國了，咱們見面就更難了。”
老太太輕哼道：“她先不要我這個媽，我還要那個女兒做什麽？”
“姥姥，小姨哪裏不要你了，您以後還可以去看她呀，出國探親，多洋氣。”童漁笑眯眯的說。
“得了吧，井城我都不願意去，還出國呢，我才不去。”
童漁轉到老人家的另一邊，耐心道：“姥姥，您看，之前小姨說要接你去井城住，勸那麽久，您都不願意，小姨也放棄了，她尊重您的生活方式，那反過來，您也要尊重她的生活方式啊。你們現在也都好幾個月才見一面，那小姨在哪兒不都一樣的嘛。”
“怎麽能一樣呢乖乖。”姥姥摸摸他的小臉，“太遠啦，什麽都不一樣的。”
“姥姥——”
“你不用這麽勸我，我現在就是犟着，就是拗不過來，讓我緩緩就好了。”老太太忽地點了點他的鼻子，“你說的那些道理，什麽尊重啊什麽生活方式的，姥姥不懂。這把年紀了也不想懂什麽，姥姥只知道，對你那小姨啊，只能認輸，別看她平日瘋瘋癫癫的，比你媽固執多了。”
童漁放心的笑起來，他知道自己已經完成任務了。或者說，這根本算不上什麽任務，他只是過來給姥姥遞個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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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頌，你醒啦！看我這個蘿蔔！”童漁把洗幹淨的蘿蔔舉在頭頂，朝江頌搖頭晃腦。
“你醒了怎麽不叫我。”江頌急急忙忙穿鞋，“我居然睡這麽久。”
童漁滿不在乎：“那怎麽啦，你是來玩的，睡一天都沒事，這蘿蔔送給你。”
江頌笑笑接過來，又問：“姥姥呢？”
“去隔壁嬸子家送蘿蔔了。”
“要做晚飯了吧。”江頌看了下時間，“我去幫忙。”
“哎呀姥姥說了晚上帶我們去吃窯雞。”童漁拉着他，“別這麽拘束，就當自己家——”
童漁突然頓住，江頌他，哪裏有什麽自己的家。
他立刻又說：“我家就是你家。”
“謝謝。”江頌笑笑，去書包裏翻錢包。
“你拿那個做什麽？”童漁旋即反應過來，“你要付錢啊，不怕被姥姥打啊。”
“姥姥還打人？”江頌驚訝。
“我們家除了我之外她都打過。”童漁說，“你乖乖的，我希望保持着‘除了我們之外’這樣的說法。”
“要，要做點什麽才能避免被打。”
“什麽都別做，最關鍵的，在她的地盤，別搶着跟她付賬。”童漁一本正經的回答。
可惜江頌不信，他以為這些都是大人的客套。
然後晚上，果然被姥姥打了。
在窯雞上來之後，江頌借故去洗手間，其實去偷偷付錢，結果剛把現金拿給老板，後腦勺就吃了一巴掌。
啪！
快準狠！
江頌頓時感覺有點暈。
“看不起我老婆子啊，吃只雞還要你個學生偷摸摸去付賬，你讓我這個老臉往哪兒擱！”回到餐桌姥姥還在教訓他。
江頌誠懇低頭：“對不起。”
“都跟你說了，誰讓你不聽。”童漁幸災樂禍的看着他，“這下好喽，我們家還是除了我之外都被打哈哈！”
姥姥對他道：“別說你現在是學生，等以後賺錢了來看姥姥，該請的姥姥還是要請，這叫地主之誼，知道嗎？”
“懂了。”江頌點頭。
“好了快動筷吧兩位，”童漁拿一次性手套撕着雞肉，撲出來的香氣勾着他肚子裏的饞蟲，“再不吃都涼了，快吃快吃！”
姥姥還點了些烤串和小炒，熱情的店主又送了自家晾的果酒來，“張奶奶，這都是您的外孫嗎，一個兩個都這麽俊啊！”
姥姥神氣道：“是啊，都在上高一呢，寒假過來看看我。”
“真好真好。”店家對他們笑道，“這楊桃酒甜的，你們也嘗嘗，可惜櫻桃酒喝完了，下次暑假來啊，叔給你們留着！”
“謝謝叔。”童漁禮貌的說。
人一走，童漁立刻看江頌，很明顯，他想喝。
江頌吃着烤串，淡定的說：“不能喝。”
“要不然，喝點暖暖胃？”姥姥給自己倒了一杯，試探着說，不知道為啥，這時候她也做不好決定了，“果酒其實沒事，甜的。”
“他今年都不能沾一滴酒。”江頌說。
童漁仗着有人在場，鬥膽想試試，輕咳了一聲道，“不能跟姥姥頂嘴的，她又要打你了。”
并沒有這個想法的姥姥：“······”
誰料江頌主動把腦袋往老人家那邊伸：“您打吧，打完他也不能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