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我管家嗎?”

“嗯, 你管家。”

姜溶抿抿唇:“可是我算賬好慢的。”

蕭青棠笑笑,和她額頭相抵:“不慢,是你練得不夠多, 我和你一起算, 多算算就快了。等熟悉了,以後你一個人也能算好。”

“好!”她抱住他的脖子,“那我回去就學算盤!”

其實她很聰明, 會算數、會背詩、會下棋, 還能自己看書, 只是反應有些慢,腦子沒辦法同時處理多件事。

蕭青棠忽然想,有沒有可能,她的病可以治好, 可以與尋常人無異?

可萬一她變聰明了,明白先前那些事了……

明白她是被搶來蕭家, 明白她是被哄騙着上了他的床……

以她的性子, 恐怕不能這樣簡單過去。

蕭青棠有些害怕,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現下這樣最好, 慢點兒就慢點兒,不影響什麽。

況且,若是變聰明,便會和旁人一樣會耍心機了, 他不喜歡這樣。

馬車突然止住, 懷裏的人往前一晃, 險些甩出去,幸好他手快, 将人摟住了。

他面色漆黑,沉聲怒問:“發生何事了?”

車夫快吓壞了,聲音都忍不住發抖:“是、是有人差點兒撞了車,小的、小的下意識勒了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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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青棠猛得推開車門,那兩片可憐的木門撞在車身上,又往回彈一些,半遮住地上跪着的農戶父子倆。

那父親不必擡頭便自知必死無疑,連連往泥土上磕頭:“賤民不長眼沖撞了貴人,死不足惜。但賤民之子不過五六歲,什麽也不懂,是賤民教子無方沖撞了貴人的車架,還請貴人高擡貴手放過他。”

蕭青棠掃一眼他旁邊跪着的骨瘦如柴的小崽子,眉頭略松一些,靠回車廂:“滾。”

地上農戶有些驚訝,車夫和招福也有些驚訝。

招福反應快一些,急忙道:“還不快滾?”

“是是是,賤民這就滾這就滾。”農戶幾乎是連滾帶爬讓出路。

招福朝車夫使了個眼色,車夫飛速關上門,駕車離去。

姜溶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怎麽了?”

“沒什麽。”蕭青棠摸摸她的後腦,仰頭靠在車上,看着空無一物的車頂。

她覺得蕭青棠有些奇怪,門外兩人也都覺得奇怪,可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以為蕭青棠是為了她才放過那兩人。

這事兒很快傳開,所有人心裏都有了杆秤:原來夫人在二爺心中已如此要緊。

蕭青棠未想那樣多,即便姜溶不在,他也會放過那對父子。他寧願這事并未發生過,不願再想起。

說要讓姜溶以後掌家的,一回家,他就将所有侍女侍妾召了過來,他實在想不起先前都讓誰在管院子裏的事兒了,得先問問。

“先前,是哪幾個在管院裏的事務?”

徐氏那邊送來的裁雲道:“如今院裏的人手是奴婢在管着的,不過院中采買随府中采買一同,奴婢平日裏只用負責院中的奴仆安置。”

“賬本呢,是誰在管?”蕭青棠又問。

素雨答:“是妾身在管賬,不管也如同裁雲說的,院中的吃穿用度幾乎是大夫人院中支出的,只有賞錢等并非固定用項的銀錢是院裏出的。都是通過二爺吩咐,由賬房出錢,妾身只負責記錄。”

“這樣……”蕭青棠沉吟片刻,指指裁雲,“你去與長嫂說一聲,以後我院中的賬都由我自負,先前府裏為這邊出的銀錢,待我過幾日算清後,一并還給他們。”

主子們的事,裁雲不好過問,只躬身退下。

蕭青棠道:“以後院裏所有開支都有夫人來管,夫人有權管理院中一切事務,處置院中一切財産,賬房的鑰匙歸也由夫人保管。”

廳中衆人齊聲應是,心思各異。

底下的侍女倒還好,侍妾們卻有些不滿,回了後院,便聚在一起小聲說話。

“她一個傻子,能管得明白嗎?”

“那能如何?誰叫人家會勾引人?你們別以為她傻,她可是有一套,你們不知道吧?每晚的動靜可不小,比那勾欄瓦舍裏出來的還會勾人。”

她們這群人也不算什麽清白出身,歌姬舞姬,也有不少是那種地方出來的,可這會兒似乎已全忘了,尤其是如此貶低一個出身不錯的人,讓她們甚至隐隐有了一種優越感。

沒有人反駁。

“要說容貌,在座的的哪一個比不上她?二爺是被她勾了魂兒了。”

素雨只默默聽着,沒有多說什麽。

一群蠢貨,依照二爺對姜溶的寵愛,甚至連管家的權利都給了,若要二爺知曉今日的話,她們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管家權力給了是好事,她先前空有管事權力,可府中支出又不從她手中過,半點兒用都沒有。

如今好了,如今所有權力都在姜溶的手中,以姜溶的狀況,只要控制住姜溶,豈不就是控制住了烏金院的金庫?

誰不知烏金院有錢,柴胡在時不知撈了多少,可仍舊貪心不足。待她管了賬房,可不會像柴胡那個蠢貨一般,随意撈一些便夠她後半輩子用的了。

只可惜二爺一連好幾日都在院中,親自教導姜溶學習算賬。直等到有些朝中關系要應付得出門一趟,她才有機會在姜溶跟前晃悠。

“這個算得對嗎?”姜溶拿紙張給她看。

“是對的,不過這個是錯的。”素雨指出來。

姜溶對着紙張看看,沒瞧出問題來:“你能教教我嗎?”

“這樣恐怕不好,二爺若是知曉,大概會生氣。”

“這有什麽好氣的?是我讓你教的。你別擔心,他不會管這個的。來,你坐這兒。”

“是。”素雨這才起身,緩緩坐在姜溶身旁。

姜溶學東西不算太慢,素雨講了兩三遍,她便聽明白了,下一次就能算對。

她還會磕磕絆絆地打算盤了,對着算盤思考的模樣,看起來與尋常人無異。

素雨盯着她漂亮的側臉看,輕聲問:“夫人是不是極其心悅二爺?”

她沒擡頭:“嗯,我挺喜歡他的呀。”

素雨心中又多了兩分憐憫之意:今日之事,即使不是她來做,也會有別人來做。

外院是男人的戰場,內院是女人的戰場,男人可以是女人相互鬥争的武器,女人也可以是男人相互鬥争的武器。

沒有她,沒有這滿屋子的侍女侍妾,也會有人上趕着塞人進來,接不接受全憑二爺的一句話罷了。

若是別人定不會放過姜溶,但她不一樣,她不要二爺的寵愛,也絕不會害姜溶。

“夫人,妾身永遠和您站在一塊兒。”

姜溶沒聽清,随口應了一聲。

快至午時,大夫人那邊來請,她才放下算盤,随人前往。

孩子真是長得快,才幾日沒見,又長大不少。

她蹲在小床旁拿着撥浪鼓逗孩子玩,孩子閃亮的眼眸盯着她看。

露影怕她腿蹲酸了,給她搬了張小杌來:“夫人,坐着玩兒。”

“好。”她挪挪凳子,手裏的撥浪鼓沒放下過。

“夫人與二爺可商量好了?何時要個孩子?”露影拿她打趣。

她沒聽出來,認真道:“商量過了,他說生孩子會把下面撐壞的。”

正喝茶的徐氏差點兒沒一口噴出來,急忙将茶盞放下:“你們都下去,留露影在此就好。”

“怎麽了?”姜溶直起身。

“你來,我好好跟你說說。”徐氏朝她招招手。

她回頭看了一眼孩子,将撥浪鼓放下,走來坐下。

“以後這話可不能亂說了,這是女子的私事,說出去人家要笑話的。”徐氏小聲叮囑。

“噢。”她沒太在意。

徐氏牽住她的手:“二郎還跟你說什麽了?”

“他就說孩子生下來就有巴掌那麽大,會把那裏撐壞,讓我自己好好想想。”

“原來是這樣。生孩子的确不是件輕松的事兒,但也沒他說得那樣吓人。只要按照大夫說的來,就不會有事的。你瞧嫂子,生了好幾個孩子,還不是好好兒的?”

她将徐氏左看看右看看,點了點頭:“是的诶,嫂嫂還好好活着呢。”

徐氏彎唇:“況且嫂子不是沒生養過的,你要是有孩子了,嫂子嫂子能傳你些經驗,讓你生起來輕松些。”

“不會壞掉就好,那我跟二郎說說,也要個孩子。”她神情認真,看着像個正常人了。

徐氏拍拍她的手:“嗯,你好好與二郎說說,或許是其它不明白也可以來問我。二郎畢竟是男子,不懂女子的私事。”

“行!那我現在就回去問。”她起身。

“诶,先等等。”徐氏跟着起來,“你可還記得偏院裏的老夫人?她聽說你要和二郎成親了,有禮物要送給你,叫侍女送你去坐坐,可好?”

“什麽禮物?”她興奮問,問完又覺得不太禮貌,“好,那我去坐坐。”

徐氏笑着送她出門:“你去了就知曉了。”

她揮揮手,蹦蹦跳跳跟侍女離去。

徐氏望着她的背影,淺淺嘆了口氣。

“還是要個孩子好。”露影忍不住道,“雖說二爺現下寵着二夫人,可萬一将來二爺變了心意了,二夫人該如何自處?有個長子,就算外面再抱回來孩子也不怕什麽。”

徐氏并未說話,還看着遠處的背影。

露影驚覺:“奴婢多嘴,不該議論主子的私事。”

“你說得沒有錯。”背影消失,徐氏轉身,“還是有個孩子好。”

一直以來,她想要姜溶有個孩子,并非是想要蕭青棠留個子嗣,而是覺着,若是有個孩子,孩子上了族譜,姜溶自然而然也能有個名分。

如今也一樣,她實在擔憂二郎性情不定,現下信誓旦旦說不要孩子,可過個幾年若想再要,溶寶生不了了,有的是人能生,到那時一切可都不好辦了。

正如露影所說,有個孩子也是給溶寶一個保障,縱使将來二郎不喜歡溶寶了,可還是得給長子分些家産的。

屆時,溶寶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老夫人院中還是淡淡香火氣和淺淺木魚聲。

姜溶跨進門,木魚聲停了,老夫人起身迎她坐下:“小溶來了。”

“你整日敲這個不無聊嗎?”她問。

“不無聊,挺有意思的。”老夫人笑笑,為她倒一杯白水:“我聽聞你和二郎要成親了?”

“嗯。”姜溶雙手撐在椅上,晃晃腿,睫毛微垂,臉頰染上一層紅暈。

既然是這副模樣,便不是二郎強迫的,老夫人心中欣慰許多:“我吃齋念佛慣了,不好去湊熱鬧,先将禮送上,免得到時忘了。”

姜溶沒好意思問,只伸着脖子望。

老夫人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破舊的小木盒,放在她手中:“你收好。”

她忍不住好奇,順手将小木盒打開,瞧見裏面的一塊玉佩。

這不是什麽好玉,不清透不細膩,顏色也未化開,但上面雕刻的花紋十分細膩。

剛巧,她只認得花紋:“這玉佩好漂亮。”

她是真心喜歡,老夫人瞧得出來:“你好好收着,莫弄丢了。”

“好,我會收好的,謝謝老夫人。”

“收好便回去吧,你出來太久,二郎瞧不見你,又要擔心了。”

她點點頭,将玉佩收回盒子,緊緊抱着,和人告別。

到烏金院時,蕭青棠也剛好回來,看她手裏的盒子一眼:“去哪兒了?”

“你回來啦?”她跑過來,把盒子捧給他看,“去嫂嫂和老夫人那兒了,你看,老夫人給的新婚賀禮。”

蕭青棠挑了挑眉,随手掀開盒子看一眼,心裏有了猜想,但未多說,只道:“那你自個兒收好。”

姜溶踮起腳,在他耳旁悄聲道:“我就收進裝首飾的那個櫃子。”

“行。”蕭青棠笑着摟住她的腰,“你自己做主就行。”

她蹦蹦跳跳往裏去,想起什麽,又嚴肅起來:“你呢?你去哪兒了?”

“有幾個同僚借着公事來探聽我成親的事兒,他們原是要請我去樂館聽曲兒的,但我選了茶樓。”

“那你怎麽說的?”

“問訊呢?”蕭青棠捏捏她的臉,“我說婚期還未定,等定下來會給他們發請柬的。”

她噢一聲,收好玉佩,又問:“什麽是問訊?”

“我還以為你知曉呢?”蕭青棠忍不住笑,“就是問我去哪兒了,有沒有和旁的女子接觸。”

“你還和別的女子接觸了?”姜溶臉一垮,看着下一刻就要發脾氣了。

蕭青棠恨不得抽自己的嘴,急忙解釋:“沒,沒有,只是給你打個比方,我不是說了嗎?我只去茶館坐了坐。”

“噢。”姜溶瞅他一眼,看着還是不太開心。

他快速略過這一茬:“叫你在家算賬的呢?算出來了嗎?”

“算出來了。”姜溶拿出紙張給他看,“你看看算得對不對?”

“對的,都對。”

“嘿嘿,我聰明吧?”

總算略過那事了,他松了口氣:“聰明,但這是你自個兒算的?”

“也不全是,這幾個是我自己算,剩下的是素雨教我算的。不過,她教我後,我又自己算了幾遍,沒有偷懶哦。”

“溶寶真棒。”蕭青棠在她額頭上親了親,心裏将素雨這個名字重新念了一遍。

這個人常來正房伺候,又得溶寶喜歡,他還是記得的。

其實他很早就想将後院那群人給遣散了,只是其中有些人常在姜溶跟前晃悠,和姜溶關系還不錯,若是人不見了,姜溶定會問起。

若是不能全遣散,要留那麽幾個和溶寶相熟的,那更是不得了,那幾人肯定會起別樣的心思。

況且,想要挑一個既懂賬本又懂女工,嘴甜還要忠心辦事的人來陪姜溶,還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素雨看着倒還真合适。

不過,侍妾這個身份不妥,若叫溶寶知曉侍妾是何意,那又是不得了,最好還是讓人做侍女。

可這些人拼命留在烏金院不就是為了當主子,哪有那樣容易願意當侍女?尤其忠心這一點,素雨會忠心?

有些小心思無妨,只是人之常情,可這個素雨,恐怕心思不簡單。

他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素雨不能用。

“以後叫裁雲她們陪你玩,少和素雨在一塊兒。”

“為什麽?我還要她給我繡喜服的。”

“旁人不能繡?”

“我就想要她繡的那個。”

蕭青棠有些頭疼:“讓別人按照她畫的那個繡。”

“為什麽?讓她繡就行了呀,為什麽要這麽麻煩?”

蕭青棠沒話說了:“行行,不說那個了,繼續算賬去。”

姜溶沒弄明白,但見他沒有回答的意思,也不再追問。

只是一件小事兒,兩人都沒放在心裏。

夜裏,沐浴完,蕭青棠一拉床帳子,姜溶便知曉要做什麽,反手一扯脖頸後的系帶,小衣立即松散開來。

幽暗的夜明珠照出兩圈細膩的白光,看得蕭青棠眼神暗了暗。

“今日換個新花樣好不好?”

“什麽新花樣?”

片刻後,姜溶雙手撐在褥子上,扭頭看他。

強烈的視覺沖擊讓蕭青棠亂了呼吸,理智暫失。

他站在床邊的腳踏上,居高臨下看着那幾乎只有巴掌大的窄腰,眼中血色越發濃密。

破碎的調子從帳子裏鑽出去,回蕩在屋子裏,院外皎潔的月光都清晰可聞。

“難受嗎?”他啞聲問。

“不、不難受…”姜溶話都說不清了,身子顫顫巍巍的,顯然已撐不住了。

蕭青棠強按着理智往後退了退,将她抱起來,放在身上,摸摸她失控的眼淚:“還是你在上面,好不好?”

“嗯。”她雙臂攀住他的肩,在他唇上貼了一下。

蕭青棠笑笑,抱着她緩緩躺下,理理她的頭發,親親她的臉頰,給她适應。

挨得這樣近,那股蕭青棠身上獨有的、她喜歡的氣息包裹着她,一會兒她心底就開始癢癢,輕輕戳戳他結實的手臂,低聲催促:“繼續呀。”

蕭青棠低低笑出聲,輕輕推動她的腰肢,輕聲問:“你不是自己會搖嗎?”

“可我好累了。”她枕在他的肩上,緊緊抓住他的臂膀。

“那早些結束?”

“好。”

一陣天旋地轉,她眼前花白,泛白的指尖松開,整個人癱在寬厚的胸膛上。

蕭青棠摟住她的腰要起身:“去洗洗。”

“不洗。”她不肯動。

“嗯?”

“留在裏面,生寶寶。”

蕭青棠緩緩躺下:“為何突然又想要寶寶了?”

“我今日去問過嫂嫂,她跟我講了利害,我還是想個寶寶。”

“噢。”可她們為了催他們生孩子,那群人總愛将事往小了說,“真弄清楚了?”

姜溶擡起脖子:“真弄清楚了,你看嫂嫂生了那麽多個,不還是好好的?”

“噢,那就一會兒再去洗吧。”

姜溶笑着躺回去,環抱住他:“生個寶寶,像你。”

“像我?”他實在想不出像他有什麽好的,他沒那樣想要孩子,也是覺得他這麽個東西也生不出什麽好貨。

“嗯,像你。”姜溶認真道,“鼻子像你,個子像你,像你一樣聰敏,什麽都會。”

他微怔,心底冒出一股暖意,直沖眼眶:“像溶寶,溶寶最聰敏了。”

“都像都像。”她仰着脖子沖他笑。

蕭青棠含住她的唇,輕輕親了會兒:“得去洗了,一會兒幹了就不好洗了。”

“好,你抱我去。”

“我哪次不是抱着你去的?”

浴室裏點着燈,亮堂堂的,蕭青棠将人放在水裏時才瞧見她膝蓋上的紅痕。

“腿怎麽了?方才跪的?”

“應當是吧?”

蕭青棠皺着眉給她輕輕揉揉:“方才問你難不難受,你為何不說?”

“也沒那樣難受,而且你不是很喜歡嗎?”她額頭抵着他的心口,“我也想讓你舒服。”

“诶,傻瓜。”蕭青棠抱住她,“不用管我,我和你一塊兒就很開心,你先将自己照顧好了再說。”

“你兇我。”她擡起一雙委屈的眼眸。

蕭青棠笑得無奈:“我哪兒兇你了?我是說……你這樣我很開心,嗯,我很開心,很開心你在意我,心裏有我。”

她笑眯眯在他臉上啵了一口:“我愛你,蕭青棠,我好愛你,好愛你。”

“有多愛?”蕭青棠笑着撫摸她的頭。

“好愛好愛,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她仰着臉。

蕭青棠捧着她的臉啄吻:“溶寶,溶寶,我也好愛好愛你,也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害羞躲進他的懷裏,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溶寶、溶寶。”蕭青棠就這樣摟着她,大掌在她背後輕輕撫摸,一遍又一遍喚她的小名,直到水有些冷了,才又抱着她回到卧室,給她膝蓋上抹了些藥膏。

她醒得晚,枕在蕭青棠懷裏不肯起來,摸摸自己的肚子:“寶寶說想吃糖。”

蕭青棠哼笑一聲:“哪兒有這麽快懷上?還沒影兒呢,找借口早了點兒。”

“那得什麽時候才能懷上?”姜溶坐起身。

蕭青棠也跟着起身:“說不準,弄進去了也不一定能懷上,得看運氣。你想早點兒要上,就得多弄幾次。”

“那算了。”她撇撇嘴。

“怎麽?”

“弄多了累。”

蕭青棠笑出聲:“那慢慢來,不着急,順其自然就好。”

她爬起床:“也是,我還得學算賬呢!快起快起。”

“還挺勤奮。”蕭青棠跟着起身,收拾了桌面,将紙張算盤都給她擺好,恭候她來學習。

她算得入迷時,一動不動,跟個小木樁似的。

蕭青棠悄聲起身,退出門外,低聲和裁雲吩咐:“叫幾個機敏的、會女工算術的侍女近身伺候夫人,以後不準再讓後院的那些人靠近夫人。切記,莫讓夫人察覺。”

裁雲是大夫人院裏出來的,不多問,也不好奇,只恭恭敬敬應下。

蕭青棠放心一些,他得讓那些人慢慢消失。

但姜溶說好讓人來給喜服刺繡的,一連好幾日沒看到人,她覺得奇怪,自然要問一聲:“素雨呢?”

蕭青棠剛巧不在,裁雲反問:“夫人尋素雨做什麽?”

“她說好要來幫我繡喜服的呀。”

“奴婢也會刺繡,夫人不若瞧瞧奴婢的繡工?若是夫人喜歡,便叫奴婢來繡吧。”

姜溶上前拍拍她的頭:“你繡得也很棒棒,但我想要素雨也一起繡。”

裁雲微怔,還未想好托辭,姜溶已越過她,往門外尋去了。

那群侍妾住在後院,她雖沒去過,但認得路,自己便尋去了。

裁雲只能勸,不敢動手攔,只能跟着勸說,跟着跟着就進了後院。

後院的竹竿上曬滿了被子,素雨正拿着木棒捶打被褥。

姜溶看見她,提着裙子跑過去:“素雨!”

“夫人,您怎麽過來了?”素雨有些驚訝。

“我這幾天都沒看見你,你在忙什麽呢?”

素雨目光微閃,她去過前面,但被守門的侍女攔住了。她并不蠢笨,自然能猜出是誰的意思,只能按捺不動:“有些旁的事要忙,夫人可是急着要做什麽?”

“喜服裁制好了,要往上刺繡了,我沒見你來。”

“夫人先叫她們繡暗紋,待妾身忙完了再去繡外面的。”

“也好。”

素雨往外看一眼:“二爺不在嗎?”

“去前面有點事兒要處置吧?我也不大清楚,應當很快就回來了。”

“那夫人要不要去妾身那兒坐坐?”素雨不動聲色瞧一眼窗縫裏聽牆根的幾人,笑着問。

“好呀。”反正她沒事兒做,就喜歡四處走走逛逛。

素雨的屋子很小,後面只有一扇窗,暗得很,但房間裏收拾得極其幹淨整潔,桌面上擺放了許多自個兒寫得書畫,倒有幾分書香氣息。

“我能看看嗎?”

“當然可以。”

她好奇得緊,這裏翻翻,那裏看看,什麽犄角旮旯的東西都要拿出來瞧瞧。

素雨站在一旁,一邊拖着和她說話,一邊瞧着窗縫外。

片刻後,一道雪青色的身影從院門進來,素雨微微含笑,默默從窗邊挪開,認真回答姜溶的問題。

“以後若是她再要往這邊來,直接攔住。”蕭青棠正和人說話,沒察覺這邊的情況。

“是。”裁雲垂首回答。

“人呢?”蕭青棠往裏看了一圈,“怎麽沒瞧見?”

裁雲上前一步引路:“許是去素雨房間了,前方便是。”

蕭青棠大步往前走,還未走到,便聽見臨近的屋子裏有人說話。

“素雨不會真将那傻子當成主母了吧?上趕着獻殷勤?”

傻子二字清晰鑽入蕭青棠耳中,他臉色立即沉下,悄聲停下,朝裁雲比了個手勢。

裁雲從前只聽說二爺陰晴不定,可在烏金院伺候這樣長的時日,她頭一回察覺害怕。她不由得咽了口唾液,低低垂着頭,緊緊屏息。

“或許是想向主母讨教一二呢,好去爬二爺的床。昨夜的動靜你們沒聽見?”

“隔這樣遠,哪兒能聽得見?”

“你們不知,那可比秀春樓裏的頭牌還會叫呢。看來是真傻,否則也不能這般‘放得開’。”

刺耳的笑聲狠狠刮擦着蕭青棠的耳道,他閉了閉眼,往後退了幾步,淡淡道:“處死。”

不待侍女回答,他又道:“不處死,改為笞杖,選今年新發的荊條,再叫幾個粗使婆子來。”

裁雲打了個寒顫:“是……”

“将夫人弄出去,帶到長嫂那裏。”

“是……”

再沒有別的吩咐,裏面還在說笑,蕭青棠一把推開門,踏入門中。

笑聲戛然而止,七八個人跪倒在地。

“說什麽呢?笑得這樣開懷?”蕭青棠轉動轉動腕上的菩提珠,走至上首坐下,嘴角勾起一抹怪笑,笑意不達眼底,“不妨說來也叫我高興高興?”

他從未踏進過後院半步,往日偷偷說了那樣多壞話,也沒見如何,今日誰也沒料到他此時會來,心中皆是大駭。

侍妾心存僥幸,磕磕絆絆答:“只是在說些女工上的事兒,二爺、二爺今日怎麽有興致來後院了……”

“哦?是嗎?”蕭青棠支着下颌,“秀春院……這個地方你們喜歡嗎?送你們去那裏可好?”

“妾身、妾身……”

“哦,我想起來了,你們中好像有幾個也是出自這種地方,故而也沒什麽好怕的,是不是?”

侍妾吓懵了,突然便想起以前的蕭青棠是如何可怕,急得抽自己巴掌:“二爺二爺,妾身知罪妾身知罪,求二爺饒命!”

“知罪?你們何罪之有啊?”蕭青棠笑了幾聲,起身往門口去,拿起條盤中的荊條,用指腹壓壓荊條上的刺,嘆息一聲,“可惜,新發的荊條刺還不夠硬。”

他往椅上一坐,緩緩壓下背,拿着荊條在瑟瑟發抖的侍妾跟前掃一遍:“你們說,可不可惜?”

“可惜,可惜。”侍妾連連磕頭,“二爺,二爺,妾身知錯了知錯了,求二爺饒妾身一命……”

“不過。”他似乎并未聽見,往後一靠,“軟一些的荊條耐用,打不壞,也好。說吧,誰先來?”

侍妾皆是冷汗直冒,忽然,有人哭起來:“妾身只是來湊熱鬧的,妾身沒有說過夫人一句不是,求求二爺放過妾身……”

“沒有說過?那我是不是還要多謝你?”他盯着手中轉動的荊條看,“我本想着要成親了,不想徒增殺孽,等過幾日便放你們離去。可人就是賤,非要自尋死路。那我還有什麽辦法呢?只能遂你們所願了。”

他将荊條往幾上一扔,雙手往扶手上一放,淡淡道:“笞杖二十。”

候在門外的粗使婆子得了吩咐立即撸起袖子拿着荊條上前,一個婆子按着幾個領頭的侍妾,另一個舉起荊條。

死到臨頭,侍妾再裝不下去,破口大罵:“蕭青棠,你暴虐成性,草菅人命,不得好死!”

“草菅人命?”蕭青棠嗤笑一聲,“你們這群癡心妄想拜高踩低的東西,吃我的喝我的,還要不知死活在背後非議我的女人,你們算人?”

“你心情不好便要來折磨我們這些人,非議你又如何?我只恨不得能弄死你!”侍妾狠狠掙紮幾下,擡頭怒視他,眼中似有橫刀無數,要将他寸寸斬斷。

婆子一驚,急忙要去捂侍妾的嘴。

“不用堵嘴,讓她繼續說。”蕭青棠嘴角勾起的笑沒有衰減,起身走至侍妾跟前,居高臨下看着她。

侍妾亦不服,仰着身子,怨恨的眼神殺去。

蕭青棠緩緩蹲下,捏住她的下颌,似笑非笑,問:“你好似很有道理,但是我要你進侯府的嗎?”

侍妾一愣,眼中的殺意消散幾分。

“說,是我要你進侯府的嗎!”蕭青棠嘴角的笑漸褪,眼中的冷冽殺意升起,“今日這屋裏但凡是我搶來的,陛下強行指給我的,站出來,我既往不咎,當場放了她,外贈黃金二百,田宅五十畝。”

屋中一時鴉雀無聲。

蕭青棠諷笑一聲:“憑你們這些破爛貨也值得我搶?真以為我蕭青棠不長眼,什麽破玩意兒都要往家裏塞?不都是你們上趕着嗎?知不知曉你們每次在我跟前演戲的模樣有多好笑多拙劣?以為我不知道?好些人不是寧願往那個該死小倌手裏塞銀子也要進我的房門嗎?如今怎麽自己還不樂意了?難道你們從前一點不知我蕭青棠是如何一個草菅人命不得好死的人?”

侍妾咽了口唾液,瘦弱的肩膀止不住顫抖。

“不是想要榮華富貴?這點兒委屈都受不了?憑什麽?憑你這張爛臉,我就要将金銀珠寶捧到你跟前?”

蕭青棠狠狠将侍妾的臉甩到一旁,面無表情起身,朝粗使婆子伸出手:“帕子。”

婆子從袖子摸出一張嶄新的粗布手帕,顫顫巍巍遞上去。

蕭青棠看都沒看一眼,接過手帕,狠狠擦了擦捏過侍妾的手指,随手扔在地上,踩着長靴蹍了蹍,淡淡道:“笞杖二十,打。”

沒誰敢再求饒,屋中只剩下哭聲和鞭笞聲。

血腥味彌漫開來,蕭青棠閉了閉眼,擡步離去:“打完扔出府門,扔遠些。”

他不想再與這些人做糾纏,也怪他自己,為了做樂子故意将人留下,到如今卻不好收尾了。

“夫人呢?”他看了一眼遠處的藍天,吐出一口濁氣。

“夫人去大夫人那兒了。”侍女回答。

他微微颔首:“待後院處置完了,去請夫人回來。”

“是。”

他擡步往前走,剛至前面,就瞧見站在正房門口的素雨。

“她怎麽在這兒?”他問。

“方才夫人正和素雨姑娘說得開心,不肯起身離開,是素雨姑娘将夫人哄出來的。”

“這樣。”蕭青棠微微颔首,“去吩咐一聲,讓後院其它侍妾都自行離去。”

裁雲看一眼門口的素雨,問:“那素雨姑娘呢?”

“也自行離去。”

蕭青棠大步往前走,越過素雨,跨進門檻。

“二爺。”素雨突然開口。

蕭青棠停步,回首看她一眼。

她跪下,恭敬道:“妾身自入府雖為侍妾,卻名不副實,也自知沒有福氣侍奉二爺,不敢癡心妄想。如今夫人寬厚,待妾身極好,懇求二爺讓妾身為侍女,能在夫人身旁伺候。”

蕭青棠挑了挑眉。若将素雨弄走這事兒了,他的确不太好跟姜溶交待,尤其是姜溶那喜服非要素雨來刺繡。恐怕是喜服未完工一日,姜溶便要惦記着這素雨一日。

“也罷,夫人的确很是喜歡你,你便搬去與侍女同住,往後在夫人身旁服侍吧。”

“奴婢多謝二爺。”素雨叩首,躬身退下。

蕭青棠繼續往房中走,朝裁雲又吩咐:“多盯着些,不許夫人與這個素雨獨處。”待喜服做完,沒什麽可惦記了,再将這個素雨打發走就是。

裁雲心中有了數,低聲應是。

下午,後院的人全處理完了,瞬間清淨許多。

姜溶認得許多後院的侍妾,但大多不熟,又長久未見過,人走了也沒察覺什麽,還如往常一樣。

倒是外面的人,聽說蕭青棠将後院遣散了,又開始想法子折騰。

日頭好,過兩日要去提親,蕭青棠一早便出門到郊外獵大雁。

天氣暖和,大雁多得很,不必多尋,湖邊的蘆葦蕩裏就有。

他一個人來的,不想浪費時光,看見大雁便放箭。

一箭放出,正中翅膀,大雁咻得墜落,砸到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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