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82章
蕭青棠一刻也不敢拖, 就怕姜溶在家裏胡思亂想,誰知趕回家時,人正在鵝窩旁整理花草, 看着心情不錯的樣子。
他松了口氣, 糟糕的情緒也随之散盡,緩步走近:“在弄什麽呢?”
“你回來啦?”姜溶立即起身,拍掉手上的泥灰, 圍着他走了一圈, 确認他沒受傷, 才回答,“在種花呢。你去宮裏,皇帝跟你說什麽了?”
蕭青棠牽着她坐回去,擺弄她種下的花草, 不急不慢道:“讓我去做官。”
“做官?”姜溶瞪大了眼。
“對,去戶部, 管庫儲、倉廪, 至于到底做什麽還得去看人安排。”
“你不是不想做官,也不想留在京城嗎?”姜溶還以為等他們成完親就要離開京城的,“你會不會覺得委屈?”
蕭青棠笑了一下:“不委屈, 沒什麽好委屈的,有吃有喝的。”
姜溶牽住他的手腕:“你不是不想待在京城嗎?”
他微微低頭,輕輕靠在她腦袋上:“只要能和你在一塊兒,待在哪兒都挺好的。而且當官有俸祿, 也是在賺錢, 挺好的, 只是恐怕往後不能日日都在家陪着你了。”
“好吧。”姜溶嘆息一聲,“你要開心。”
“我很開心。”蕭青棠摸摸她的臉, “你去問過長嫂嗎?婚事商量得如何了?”
“都商量好了。嫂嫂說之前就準備好了,都很便宜,不麻煩,就是喜服得重新弄,得等一陣子。”
蕭青棠不擔心成親的事,只擔心以後自己不在家,姜溶一個人會孤單:“請幾個夫子來給你上課好不好?你不是想聽課,想學書法?不要你學得多好,學着玩兒就行。”
“好,那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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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給你找幾個玩伴,好不好?”
“什麽玩伴?”
蕭青棠看着她:“以後你一個人在家,沒人陪你玩,長嫂她們又和你玩不到一塊兒,我想要不從偏支挑幾個小輩來陪你玩,等我有空了,我就陪你玩。當然,我不會虧待她們的。”
“好。”她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你不要擔心我,我就在家裏,不會亂跑的。”
“我不是怕你亂跑,是怕你亂跑後遇到危險。我一會兒就跟長嫂說,麻煩她去挑些人來,以後你和她們在府裏玩好不好?”蕭青棠輕聲解釋。
“好,那我和她們一起玩。”
蕭青棠握住她的手細細叮囑:“她們要是欺負你,對你不好,或者引你去什麽陌生的地方,見什麽陌生的人,你要告訴我,記住了嗎?”
她點點頭:“記住了。我今天遇到小川了。”
蕭青棠眉頭一緊:“他有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
“沒。”姜溶搖頭,用手比劃比劃,“他離我還有這麽遠呢,只是有些誤會,不過已經說清楚了。”
“那就好。”
話是這樣說,蕭青棠還是擔心,趁空閑尋來随行服侍她的侍女來問話。
新貼身侍女叫松墨,年齡不大,性子文靜,聽蕭青棠這麽一問,便恭恭敬敬一字不漏将話轉達了來。
蕭青棠越聽嘴角越往上揚:“夫人真是這樣說的?”
松墨聽見他嗓音中的笑意,只覺得驚悚,連連認錯:“大概是如此,奴婢也不知是否漏掉了一些……”
“行了,起來下去領賞錢罷,以後也要好好跟着夫人。”
“是。”松墨逃也似地退下。
蕭青棠坐在原處沒動,腦子裏還在品味那幾句話,心裏越發美。
他就說,他的溶寶是這個世上最蕙質蘭心的娘子。
傻笑了一會兒,他斂起嘴角,面無表情走出房門:“叫招福來。”
松墨不知他為何一會兒開心又一會兒生氣,心中更是懼怕他,急急忙忙避開,不敢再在他跟前多待。
蕭青棠沒注意到,帶招福進了書房中。
“盯得如何了?”
“蘇公子已連去城西樂館數十日了。”
“看來蘇三對這藥還算滿意。”
招福不敢接話。
蕭青棠又道:“賣便宜些,好讓他們加大藥量。”
“是……”招福躬身退下,乘了普通馬車快速往外,停在城西樂館遠處的街口,随意叫了個小叫花子從後門去傳話。
不一會兒小叫花子又跑回來,将話帶回:“她說能買一些,但您能不能賣便宜些。”
招福按照蕭青棠吩咐,不緊不慢道:“可以便宜些,不過她想便宜多少?”
“她說三成,您看行嗎?”
“三成不行,我最多讓到兩成。”
“她說不願意讓我再傳話回去。”
“好,你去。”
招福坐在馬車上等了一會兒,小叫花子又跑來。
“爺,她說兩成也成,不過您一定不能賣給旁人……”
“成。你叫她先拿銀子來。”
“好嘞。”小叫花子很是守信,如數将幾件銀首飾抱了來。
招福檢查一遍,将首飾收好,從車廂裏拿出一個厚厚的紙包,遞給小叫花子:“你去将這個送到了,回來領賞錢。”
小叫花子親手将紙包送到門口接應的侍女手上,歡歡喜喜跑回。
侍女左右打探一眼,快速将紙包收進袖中,疾步回到後院廂房之中。
“帶回來了?”
“是。”
廂房樂妓接過紙包輕輕打開,聞到裏面熟悉的香氣,眉頭舒展開來。
就是這香,旖旎馥郁,只點上一塊便能使人魂牽夢萦,久久不能忘懷,她就是憑借着這個才能将趙王府的三郎留住,否則人來過一回早膩了。
趙王府的郎君雖是薄情,但溫柔多情,出手又還算闊綽,這些日子她都收了好些好東西了。不說癡心妄想讓人贖身,就是多留人在此都能得不少好處。
故而,即便這香再貴,她也願意花銀子買。
蘇三郎一般不在樂館過夜,又是一夜風流後,人前腳出門,樂妓後腳便将香料倒出,用水攪拌攪拌,倒在花盆裏,用土拌勻,而後才安心離去。
然而,沒過幾日,便傳來噩耗,趙王第三子暴斃身亡。
樂妓驚慌失措,當即便想到那香料,此時此刻才驚覺自己從未見過那賣藥的人。
不,她想,人不是在她這裏死的,只要她不說誰都不知那香有問題,每回用過後,人便會精神萎靡神志消殆……
她提醒吊膽數日,直至蘇紹欽葬禮仍舊無人來問罪,才終于放心一些,佯裝傷心,哭過幾回。
此時,蕭青棠家中靜坐,并未出席趙王府的喪事。
他和蘇紹欽鬧掰的事雖沒鬧到明面上,可人人都清楚,不來才是正常的,也無人多說什麽。
葬禮一早舉行,棺材從京城大道走,卯時二刻正好路過一座高閣茶樓。
茶樓上突然紙張紛飛,有人大喊:“趙王府蘇三郎好色成性,荒淫無度,強迫良家女子,實乃衣冠禽獸,此回是因床事暴斃,屬上天開眼罪有應得!我這紙上有他犯下的罪行,還請各位一觀。”
一時群情激憤,紛紛搶着去撿那紙張,趙王府護衛想要去抓人,可人流水洩不通,根本無從抓起。
沒過一會兒,有認得字的書生将紙上所寫一一念出,周遭百姓聽得憤慨,都拿着手上的東西往棺材上砸,葬禮實在難以舉行,扶棺人只能灰溜溜掉頭往回躲。
蕭青棠坐在茶室中聽着來人禀告,心中并不覺得全然解恨。
若非是怕結下梁子後,趙王府會針對算計溶寶,他不會這樣輕易放過蘇紹欽。
“下去領賞吧,以後不必再盯着了。”他淡淡吩咐。
“是。”招福躬身退下。
随後,姜溶抱着蹴鞠跑了進來:“你忙完了吧?可以和我玩了嗎?”
他又露出笑顏:“好了,忙完了,去踢蹴鞠吧。”
姜溶牽着他往外走:“我不太記得昨天你教我的了,你能再教我一遍嗎?”
“當然可以。”出了門,他将外衫脫了,束起袖口,接過蹴鞠又踢一遍給她看。
“我試試,我試試。”姜溶看一遍便迫不及待奪過球要嘗試,她将球往上一抛,腳尖一擡,不慎用力過猛,一下摔坐在地上。
蕭青棠心頭一顫,慌忙跑過去将她扶起:“疼不疼?”
她一揚頭,卻是笑着的:“嘿嘿,不小心摔着了。”
蕭青棠看她這模樣,又是覺得心疼又是覺得好笑,摟着她往卧房中走:“是我不好,不該叫你踢什麽蹴鞠,以後還是不要再碰這些了。”
她連連擺手:“沒有沒有,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我可喜歡玩這個了,我以後當心點兒就好了。”
蕭青棠沒說話,先将她放着趴在腿上,查看她的傷勢。
只是摔了這麽一下,她臀上已有些青紫。
蕭青棠皺着眉,輕輕按了一下:“疼不疼?”
姜溶眼淚都快出來了,卻仍舊搖頭:“不疼。”
蕭青棠看得心疼,不由得生氣:“眼淚都出來了還說不疼?”
姜溶抿抿唇,轉頭看他:“可我想踢蹴鞠。”
他沒回答,靜靜看着她,眼底情緒算不得好。
姜溶默默收回眼,小聲道:“為什麽別人都可以出門玩,都可以蹦蹦跳跳,我卻只能在屋裏待着?我不是只喜歡九連環,是只能在屋裏玩九連環。我想踢蹴鞠,我會注意的,你讓我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