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姜家衆人欣慰許多, 不再糾纏不放,只道:“說妥了便好,若是侯夫人明日空閑, 便請她來商議定下日子吧。”
“那我們現在回去跟長嫂說!”姜溶騰一下起身。
姜淮看她一眼, 有些不忍直視,只嘆息一聲,沒好說什麽。
蕭青棠拉住她:“天晚了, 明日回去說是一樣的。”
“可明天我還想出去玩呢。”
“旁的都說妥了, 明日大概也不許我們出面, 不耽擱時辰。”
姜夫人也道:“你們若是有事便去吧,我明日差人去侯府送信也是一樣的。”
“還是娘好!那我們明天出去玩啦。”
“去罷去罷。”姜夫人無奈笑笑。
她好久沒在外面玩過了,天又晴得好,河堤兩旁的垂柳都綠了, 她在外瘋跑了一日才往回走,到時天都黑了, 也來不及問問親事商量的如何。
翌日晌午, 她正要拉着蕭青棠去問徐氏,宮裏忽然來人了,要請蕭青棠走一趟。
她擡眼, 一臉擔憂:“去做什麽?不是已放你回來了嗎?”
內侍急忙笑着解釋:“這回是好事兒,陛下琢磨着給郎君一個差事做,郎君去了就曉得了。”
蕭青棠微微颔首,轉頭摸摸姜溶的腦袋:“放心, 他要是不想放我, 沒必要多此一舉讓我回來。你自己去長嫂那兒問問, 等問好了,我就回來了。”
“好。”姜溶握住他的手, 低聲叮囑,“那你要收着點兒脾氣,不要和他吵起來,讓他生氣。他要是生氣,會把你關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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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記得,不會和他吵起來。”他語氣柔和許多。
姜溶點點頭:“那你去吧,路上慢些。”
她往外送,一直送到門口,看着人上了馬車,馬車走遠了,才遲遲轉身,緩緩往回走。
侍女見她滿臉愁容,不知該如何寬慰,只能默默跟着。
她擔心得不得了,也沒去徐氏那兒,停在花園裏,對着池水折磨池旁那幾盆花。
蕭靖川又要出門去上學,轉彎剛好瞧見她,心中不覺欣喜,快步走上前,恭敬行禮:“二叔母。”
“嗯?”姜溶轉頭,微微擡眼,“小川,你長這麽高啦?”
“是。”蕭靖川忍不住要再上前一步,可他早不是從前那個愣頭青,仍舊站在原地,只是語氣輕快幾分,“二叔母怎在此?”
姜溶收回目光,嘆了口氣:“唉,你二叔又被叫進宮裏去了,不知會不會出事。”
蕭靖川抿了抿唇,沒忍住道:“我還以為那事後,二叔母知曉二叔是何種人後,不會再與二叔在一塊兒了。”
“啊?”姜溶一時沒明白他說的是什麽,又轉頭看他。
他不敢和她對視,避下眼:“那年,二叔母知曉二叔後院的女人後不是要離去的嗎?”
“噢。”姜溶平靜答,“那事他已經和我說清楚了。”
“真說清了嗎?二叔母不怕二叔有所隐瞞嗎?”他一時激動,往前走了一步。
還有兩步的距離,侍女看得膽戰心驚,姜溶卻沒動:“真說清了,我自己能分辨的,你莫用那種眼神看我。”
蕭靖川自知失禮,有些懊悔,又往後退兩步:“那二叔母也清楚二叔是将你從姜家搶來的嗎?”
“小川。”姜溶有些無奈,“為何你們總是以為我什麽都不明白,我是比旁人反應慢些遲鈍些,可我不是傻子,有些話一遍兩遍我聽不懂,四遍五遍我還不懂嗎?
我很早就知曉,是他和我家裏人起了沖突,我家裏人把我送給他的。在這裏有吃有喝有玩,又不用讓家裏人為難,我一直覺得這樣挺好的。”
蕭靖川張了張口,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麽。
“你要說什麽便說什麽,都沒關系的。但你可不可以不要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着我?可不可以別老是覺得我是傻子?我過得不好自己會跑的,我沒你們想象的那麽傻那麽脆弱,很多道理我都明白的,只是有時不知該如何說出來。
我知曉你二叔是什麽人,可他對我待我真的很好,他為了不讓我受委屈連命都不要了,旁人可以說他不好,但我不能這樣說。”
蕭靖川沉默許久,還是有些不甘心:“那是因為二叔母很好,二叔才會對二叔母好,并非因二叔是什麽良人。”
“但是是因為他對我很好,我才喜歡他的呀。”
姜溶看着天,揚起笑顏,手下輕輕撫摸被她折磨得七零八落的花。
“其實我也不像你們想的那樣好,我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我不能自己不好,卻要要求他完美無缺。
他其實就是脾氣急了點兒,可實際對我還是很有耐心的,也願意聽我的話,為我改變,這就很好啦。我知曉自己很麻煩,離京後那樣苦那樣累,他還要照顧我,可他一點兒沒抱怨過,為了不讓我擔心,所有的事都是打碎了牙往肚子裏的咽。
我沒你們想的那樣好,他也沒你們想的那樣差,他是明白道理的,也是真心喜歡我的,我明白,不需要旁人告訴我。是我自己要過一輩子的人,我心裏有數的。”
她轉過頭,歪着腦袋沖他笑:“不過,他要是以後要是做了什麽不好的事,你也可以告訴我,我會教訓他的。”
蕭靖川看着她清澈的笑容,忽然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在背後挑撥離間的小人,有些自慚形穢。
姜溶倒是不太在意:“好啦,多謝你陪我說話,我現在心裏沒那麽煩了,要去找你娘說成親的事,再見啦。”
她提着色彩明媚的薄紗裙蹦蹦跳跳往前跑,頭上戴着的桃子頭飾跟着一跳一跳的,幾乎沒人能想到那番話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
蕭靖川目光随着她的背影走遠,心緒萬千:或許她并不傻,她有主見和選擇,不需要旁人的同情,自己這般高高在上想要做什麽救世主才是愚蠢的。
只是一點兒小事,姜溶并不放在心上,她還有很多事要忙,鵝窩還沒完全弄好,今日還沒對過帳,還有成親的事也得過問。
徐氏見她來,立即笑着将她迎進門:“怎麽是你自個兒來的,二郎呢?他不是最着急婚事了?”
“二郎被宮裏的人叫去了,還不知何時回來。”
“這樣。”徐氏微愣,又寬慰,“莫擔心,若是皇帝真要找他麻煩,也不會将他放回來。”
她點點頭:“他也是這麽說的。”
徐氏端來些糕點:“那就對了,我們在家裏等着就好,剛做出來的點心,你少用一些,一會兒留在這兒用午膳。”
“好。”她洗了洗手,雙手舉着糕點邊吃邊問,“嫂嫂昨日去我家和我娘商量得如何了?”
“都商量妥了。其實先前便準備好了,按照先前的來就是,不麻煩。只是喜服還要問過你的意思,是用先前那一套還是做新的?”
她又想起素雨。她對素雨說不上憎惡,但也不想再和她有任何關系了:“做新的吧。麻煩嗎?”
“不麻煩,婚禮是大事,自然要附和你們的心意才好。一會兒叫繡娘來,你想做什麽樣的跟繡娘說便好。”
“好,謝謝嫂嫂。”
徐氏放心她不下,擔憂她回去後一個人會胡思亂想,一直給她找事做。
她忙來忙去,果然未見再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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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青棠已到了宮裏,站在殿門口等了許久,直至裏面談話的幾個大臣走出,他才被引進門。
皇帝擡眸看他一眼,見他站得板正,臉上雖沒什麽神情,但比從前那副樣子看着精神許多,心裏的氣也消去一些。
“叫你去倉部司做員外郎,你可願意?”
“臣領旨。”他跪地謝恩。
皇帝哼笑一聲,好笑道:“那女人竟有如此魅力,叫你做什麽你都願意,也不頂嘴了也不置氣了,改日該帶來給朕好好瞧瞧。”
蕭青棠仍跪伏在地,他記得姜溶的叮囑,也實在不想再與往事做糾纏:“臣妻膽小,不識規矩,恐會擾了聖駕,不适宜來宮中。”
皇帝未接話,又道:“讓你去戶部歷練,不是讓你混日子的,戶部的幾個主官也不是好糊弄的,你若是做不出什麽名堂來,你這個親事便不必成了。”
“臣領旨。”只要別再給他亂點親事,讓他做什麽他都願意。
他不頂嘴,皇帝倒不習慣了,過了一會兒才道:“朕不是不知道寺廟後山發生了何事,只是覺得那兩個禽獸死有餘辜,沒有糾你的罪。你既不願聽話,往後朕也不會再護着你了,諸如此類的事朕也不會再替你壓着,你好自為之。”
“臣遵旨。”蕭青棠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皇帝又看他一眼:“你退下吧,後日去戶部任職。”
“是。”他起身,毫不猶豫退下。
皇帝看着他那決絕的背影,有些心塞:“他和朕就片刻也待不得嗎?朕還記得他小時每回來宮中都要鬧着朕陪他玩的……”
內侍上前勸:“兒郎們長大了沒幾個是還像從前那樣和父親親近的,也不止是郎君一人如此。今日奴去宣旨時還聽見姜家娘子與郎君叮囑呢。”
“叮囑什麽?”
“叫郎君脾氣不要那樣沖,莫又惹陛下您生氣。”
“她倒是個鐘靈毓秀的,只是不堪為正妻。”
“其實若是郎君不繼承大統,不如随他開心的好……”審視淩厲的眸光飛來,吓得內侍一抖,急忙跪地求饒,“陛下明鑒,奴并未有打探聖意的意思,只是想勸陛下寬心……”
皇帝沒再看他,過了有一盞茶的時辰,才緩緩道:“也是宮裏的老人了,以後說話多注意些,起來吧。”
“是、是……”他擦了把冷汗,繼續候在一旁,心中一陣複雜。
難不成陛下真有讓蕭郎君接任的意思?可宮中又不是沒有旁的皇子?那一位不是也不願進宮嗎?
至于皇位,旁人或許趨之若鹜,蕭郎君……倒是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