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識破

雙眸以對,楚湫不自覺移開視線,手心輕拂過琴弦,“嫔妾便多謝皇上賞賜。”

赫連策眸光一深,薄唇微啓,“朕——”

“皇上,李将軍求見。”

屋外忽然傳來王德全的聲音,赫連策定定的看了她眼,忽然轉過身,“傳。”

楚湫立馬起身,順勢将琴抱在懷中,她的确很喜歡這把琴。

可随着房門被人推開,只見王德全領着一個腳步穩健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他雖看似年紀輕輕,但一雙眼睛卻銳利有神,那是一種在血堆裏留下的鋒芒。

“微臣見過皇上。”男子單膝跪地,背脊筆直。

楚湫呼吸一頓,手心微微一緊,可很快就低下頭抱着琴走了出去,餘光間,掃過男子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心間泛起一陣苦澀。

掃過那個離開的女子,李齊有些奇怪,皇上怎會讓女子進出乾清宮?

“那邊如何?”赫連策來到上首坐下。

回過神,李齊依舊皺着眉恭聲回道:“微臣根據皇上的吩咐守株待兔了許久,卻只抓到一個小喽啰,背後人行事缜密,此次打草驚蛇,日後想必更難抓到什麽蛛絲馬跡。”

說完,他終是一臉不解的看向上頭的男子,“皇上為何會覺得太子背後還有推手?”

又是誰能操控的了太子?

赫連策端着茶盞微微擡眼,眸中閃過一絲鋒芒,“你認為朕那皇兄會有如此智謀?”

當年之事歷歷在目,牽扯到太多人,如今的朝政也是一趟渾水,李齊手心緊握,無論如何他也要替老丞相報仇!

——

楚湫在禦花園的某處偷偷摘下了朵牡丹,宮中無皇後,便沒人忌諱這些,待看到不遠處那道逐漸行過的身影時,她才慢慢走了出去。

看着小道上突然出現的女子,李齊立馬退後一步,眉頭一皺,“不知婧嫔娘娘有何吩咐?”

他剛問過王公公,沒想到皇上居然開始寵幸妃嫔了,過了這麽多年也算難為皇上了。

眼前的男子下颌處生了些胡渣,雙眸炯炯有神,一股令人膽怯的氣勢油然而生,與記憶中那個白淨羞澀的少年截然不同。

微微一笑,她眼中含笑,“你母親的病可好些了?”

李齊臉色一變,眸光一厲,“婧嫔娘娘是何意思?”

他母親的病甚少有人知曉,因為他母親三年前便已經去世了。

手中的牡丹嬌豔欲滴落落大方,楚湫上前一步,指尖掐着花根,慢慢遞到男子身前,面上綻放出一抹溫婉柔和的笑意,“與當年那朵比,是否遜色了許多?”

雙目一瞪,裏面閃過滔天的震驚,猶如五雷轟頂般,他渾身都在顫栗。

那是他最輕松的一段時光,井然有序的院落後栽了幾株國色天香的牡丹,柔婉清麗的少女拿着一朵放在鼻間輕嗅幾下,面上似有好奇,“聽聞宮裏的牡丹開的是最好看的。”

他貪戀又隐忍的悄悄看了眼少女,立馬安慰道:“太子殿下一向傾慕三小姐,日後成了皇後三小姐想種多少牡丹都可以。”

少女睨了他眼,“我才不會嫁入皇家,就算是偷偷摸摸種的牡丹,也未必比宮裏的差。”

她輕笑一聲,伸手朝他遞來一朵花,“給,拿回家給你母親戴上。”

他的指尖都在抖,看着近在咫尺的這抹熟悉的笑顏,腦中好似斷了一根弦,正嗡嗡作響。

“你……你是誰?”

“楚湫,我回來了。”

猛地後退一步,他忘了呼吸,遺忘了周遭的一切,眼中只有面前這張與記憶重合的面容。

上前一步,楚湫掃了眼四周,輕聲道:“明晚亥時冷宮見。”

沒有理會身後那久呆若木雞的男子,楚湫徑直沿着小道往靜月軒走。

看到李齊時,他還是個在街頭與人打架的落魄少年,為了給患有肺痨的母親治病,終日去做些粗活,縱然習過一些武可瘦弱的身子卻依舊支撐不住,為了護住那點銅板被街頭的混混打個半死,楚湫見他堅毅執着,便将他帶回府中做小厮。

他有功夫底子,又跟着府中的老師傅學了兩年,楚湫本想讓他與哥哥一同去考武狀元,誰料邊關戰亂,他哥哥一時意氣非要跟着出征,李齊也一同前往,直至她及笄那年哥哥才回京,而李齊卻在邊關跟着大隊人馬這一守也不知多少年,那個白淨羞澀的少年赫然成了獨當一面的男子。

不知這些年發生了何事,但看的出赫連策是重用李齊的,楚湫本不想暴露身份,可她也在賭對方是否還念着當年的恩情,若無人幫助,她一人調查必定寸步難行,哥哥更是不方便出面,此刻自己只能賭一把。

回到靜月軒,桃兒在那急得走來走去,可看到她回來後立馬松了一大口氣,“主子您可吓死奴婢了。”

小心翼翼将琴放好,楚湫拿出絲帕細細擦拭着,嘴角微勾,“也不算沒有收獲,富貴險中求,你不必擔心。”

雖不知赫連策為何對她一再忍讓,或許是那點多疑在作祟吧。

“這……這難道是皇上賞賜的?”桃兒一臉驚奇的湊了過來。

花憐一邊端着熱茶進來,輕聲道:“主子今日得罪了雲妃娘娘,日後在宮裏的日子怕是會不好過了。”

這靜月軒的确比那個破舊的小院子幽靜寬敞許多,楚湫眼中好似只有這把琴,聞言卻是不以為意的道:“不該得罪,日後也會得罪,早晚都走不掉。”

雲妃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背後的太後,這個太後向來都不喜歡她,認為是她勾引了赫連策,每次進宮或者宴會,總是明裏暗裏給她使絆子,這位的手段可非尋常妃子可以比拟。

“日後你們也不需夾着尾巴做人,甚至可以肆意一些,莫要讓人看輕了。”

低調反而會被針對,不如大方一些,讓所有人都以為她深受赫連策寵愛,有了這個顧忌,想必那些人多少會忌憚些許。

花憐似乎明白她的意思,不由多看了眼這位主子,聲音恭敬,“奴婢明白。”

入夜,楚湫寫了封信想偷偷交給哥哥,告訴他日後該注意些什麽,雖然哥哥如今只是一個小小侍衛,可實際想必有許多雙眼睛盯着他,她丞相府雖然沒落,但那些世代下來的人脈依舊在,只是缺一個光明正大起來的機會。

來到木屋外,裏面卻是黑漆漆一片,可根據她的消息,今日哥哥應該沒有輪班才對,想了下,她還是悄悄走進去,将信放在他枕頭底下,信沒有署名,也沒有其他暴露的線索,外人是察覺不出什麽,但哥哥一定認得她的字跡。

沒有找到哥哥,楚湫只能往回走,院裏的奴才都被她提前打發下去了,可一回院子,只看到桃兒與花憐站在門口神色異常。

心中湧起一抹不好的預感,楚湫剛一邁步進去,果然,屋裏正坐着一道明黃的身影,雖是常服,可那衣袍上五爪龍影卻栩栩如生威嚴大氣,男人正在喝茶,也不知來了多久。

“嫔妾……見過皇上。”她故作鎮定的行了一禮。

男人不鹹不淡的瞥了她眼,慢慢放下手中茶盞,“去哪了?”

垂着眼,她聲音平靜,“見今夜月色不錯,便一人走了走,主……主要是因為想爹娘了。”

那張小臉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卻看不到任何傷感,男人一指輕叩着桌面,發出“篤篤”聲。

“今晚月色的确不錯。”

他接下了她的話,忽然來了句,“給朕彈一曲。”

抿抿唇,楚湫只能小心翼翼去把琴給搬了出來,外面桃兒跟花憐想進來幫忙,可一看到皇上在那頓時望而卻步。

“皇上想聽什麽。”

下午她讓人去內務府特意要了把放琴的案桌,此刻放着也是剛剛好。

赫連策就這麽幽幽的望着她,嘴角微勾,“都可。”

燭火微微搖擺,将兩人的影子拉的格外斜長,楚湫頓了下,才指尖微動,緩緩挑動琴弦,傾洩出縷縷婉轉清脆的琴音,回響在屋內每個角落。

整個黑夜好似只剩下這縷回聲,百轉千回動人心弦,男人就這麽定定的凝視對面那個專心致志的女子,不時摩挲着玉扳指,似在掩飾波動的心緒。

“朕是否說過,你很像一個人。”

指尖一頓,琴音瞬間一滞,楚湫就這麽平靜的望着對面的男子,手心微緊。

“那皇上是否将嫔妾當成了她的替身?”

若非如此,他為何對自己一再包容。

赫連策神色一變,聲音微沉,“沒人替的了她。”

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凝重,楚湫低下頭掩住面上一閃而過的嘲諷,既是如此,那又為何把本是要送給她的琴,如今卻送給自己一個妃嫔?

“其實嫔妾一直都很想知道,相信所有人都想知道,皇上……為何對她癡心至此?”楚湫忽然大着膽子問道,她是真的很好奇自己以前有什麽地方吸引了他,這麽多年還在念着。

看着那個目光閃爍的女子,赫連策眸光一閃,薄唇微啓,“你想知道?”

不等楚湫開口,他忽然從身後拿出一本詩集,挑着眉梢扔在她面前,楚湫頓時身子一僵。

他目光如炬:“你不如說說,既不識字怎還看的懂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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