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肖力深知許天天的擁護者太多，不是自己這種海王可以駕馭的，之後的一整個航班都沒有再找她搭話。
本次單班順利結束，許天天站在後艙送客的時候，張曉麗還有些擔心地問：“你真的沒事啦？別逞強啊，被人纏着一定很難受吧。”
“受害者”許天天低低回答：“我沒事啦，不用擔心。”
張曉麗卻忍不住心疼：“你真堅強。”
“……”
等旅客全部離開飛機，許天天和張曉麗才開始清點後艙機的東西，檢查沒有旅客遺留物品後下了飛機。
這時候肖力已經坐在機組車上了，陰沉着臉看向窗外，避開了和許天天有任何接觸的可能。
許天天內心嚣張地不行，表面上卻還得忍着放肆大笑的沖動，露出可憐的神情。
下了機組車，肖力連航後總結會都沒開，撒腿跑了，那叫一個狼狽。
乘務長仄嘴：“下次他再敢欺負你千萬別怕，有我們給你撐腰。”
“對啊，有我們呢，不會讓他欺負你的。”
“你別怕，有難處就大膽的說出來！”
大家紛紛附和起來。
許天天笑着依次道謝，維持着“溫柔女神”的好形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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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完航班，由于相關規定，着制服執行航班期間，在公司範圍內必須嚴格遵守乘務員禮儀标準，所以許天天出了公司才将盤發解開、絲巾卸下，制服最上面的盤扣也解了一顆，而後戴上口罩叫了輛出租車。
縱使口罩擋住了她半張臉，也擋不住她那雙漂亮的眼睛，司機有意無意地通過後視鏡飄來視線，只是很快，這份悄悄的欣賞被許天天的一通電話徹底撥散了。
俗稱，開口跪。
許天天看到張斐發來的小皇圖忍不住問道：
“傻叉，幹嘛呢？這麽久才接電話。”
聽到許天天中氣十足的一嗓子，司機打方向盤的手都差點不穩，油門都跟着虛晃一腳，時速往上莽了十多碼。
許天天皺着眉，眼神探過去，提醒着：“師傅，開車專心點。”
心虛的師傅沒敢嗯聲，從此注意力全集中在前往目的地上。
許天天住的小區離這裏不遠，不堵車也就二十分鐘的車程，下車的時候她甚至都不需要師傅幫忙，單手就把箱子拽下來了，娴熟得不像話，走起路來更是大步流星，潇灑得很。
“不是吧，你別這麽嬌氣，我剛到家。”戴着口罩的許天天無所畏懼，甚至直接打了個五官擠在一起的哈欠，“你下班要六點呢。”
許天天看了眼表，繼續道：“大姐你饒了我吧，就不能直接約在餐廳見嗎？”
電話那頭的張斐很堅持：“今天是我生日，我最大！你就得來接我！”
許天天默默飄了個白眼：“我上次過生日你可是直接放了我鴿子。”
張斐聞言換了種語氣，可憐兮兮地賣慘：“今天值班室的網絡總是崩，我得留下來等他們修好才行，你說，我一個壽星，孤零零地守在工作崗位多可憐啊。”
“朝九晚六你可憐啥，工資還是我的兩倍，我披星戴月不說，動不動紅眼航班也沒見你心疼我啊！”
“來吧來吧，你到公司等我嘛，去餐廳順路的，別這麽犟，聽話。”
懶得扯嘴皮子了，許天天只能應下：“知道了，那我到時候去一樓資料室等你。”
時間還早，足夠許天天在家開啓鹹魚模式，洗了酣暢的澡，發箍豎起黑發，素面朝天，電視機放着最新動漫。
若非張斐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她還能繼續躺下去，只是實在架不住閨蜜奪命連環CALL。
她很煩休息時去公司，每次都要裝模作樣，換上了相對低調的白色運動服，頭發沒有刻意梳理，因為白天盤發的緣故自帶波浪卷，鴨舌帽一戴反而有種青春氣息。
她将備好的禮物塞進了黑色的運動小包中，檢查了電源之後才安心出門。
許天天拍了拍臉頰，讓進入松散模式的臉部肌肉再次醒來，換上一副招牌笑容。
剛剛進公司門口，就遇到不少熟人。
“小天今天沒航班啊？”
“白天剛飛完，約了張斐吃飯來等她。”
“小天你不穿制服的時候真好看。”
“謝謝。”
“小天，這衣服哪買的啊？”
“某寶，我發你鏈接，記得領券有優惠的。”
“小天，你好，我是公司新來的副駕鄭海洋，想和你做個朋友。”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
才幾步路而已，差點被許天天走成了星光大道，忍住了第N次翻白眼的沖動，再次和迎面走來的同事揮手點頭。
這就是她讨厭便裝出現在公司的原因，本來穿着制服的話混在人流中匆匆一眼未必看得到她，再加上大家都是執行航班，不會互相占用工作時間。
而穿着便服的話便意味着——
我，許天天，很閑！快來聊天！
就離譜。
總算挎着笑臉進了飛行大廳，她一溜煙似地避開準備室的人群大流，沖進了資料室，速度之快，宛如迅雷。
找了個背靠門口的電腦位置，許天天将鴨舌帽壓低，從背影看上去就瞧不出是她本人了。
來資料室的大家也都是查閱公司通告或是文件，注意力都在電腦上，不會對周圍的人産生太大的興趣。
許天天這才放下心來，打開電腦網頁。
她的這個位置靠裏背光，不通風，相對隐蔽，周圍兩個位置也都空着，平時也不會有人坐這裏，于是許天天大膽登陸自己的微博小號，打發無聊的等人時光。
這個時間段正是歐美線的簽到高峰段，很多跨境航線都是晚班起飛，外頭人聲漸起，資料室本就人少，現在更安靜了，除了鍵盤和鼠标的聲音幾乎聽不到交流，大家都是查完自己需要的事便離開，沒人注意到角落的許天天。
而許天天刷微博也刷得很開心。
公司系統很人性化，能匹配到許天天的浏覽記錄彈出民航熱點，而第一條便直指許天天所在的C航。
【客艙部徐萬強經理為了提高乘務員服務增加月度檢查，針對航班暗訪将做進一步升級。】
官/方表現得這位經理有多敬業，下面的罵聲便是一頓咆哮。
【有病吧，暗訪還不夠多？乘務員也是人，需要尊重！】
【飛四休二已經很累了，休二的其中一天要麽開會要麽考核！】
【我連休二都沒有，我都是卡落地36小時就又要執行航班了，嗚嗚嗚……】
【真他媽站着說話不腰疼啊！】
【延誤流控不算錢也就算了，吃了個投訴還要扣我分！真是X了狗了！】
【總共就12分，質量周報要扣分，投訴要扣分，病假要扣分！！！扣滿就辭退！！我受夠了！】
【刀呢，把刀給我！！】
許天天一口老血也要跟着吐出來了，這徐萬強本就是從人事空降來的，從未在一線執飛過，提出的條條款款就和吸人血似的，扣分機制巨多，獎勵分值卻從不見頒布。
怒氣值直線上竄，許天天噼裏啪啦在鍵盤上敲擊着：【說徐萬強吸血鬼，沒人反對吧？這傻/逼就該親身飛一班才知道乘務員掙這點小時費有多辛苦！】
許天天的這條回複直接引燃評論區，被點贊數火速攀升，很快就爬到了熱評區前五的位置。
她熱情地和同為乘務員的網友們互動取暖，對于徐經理泯滅人性的行為大力噴怼，網友們一頓怒贊，恨不得順着網線給許天天遞獎牌！
沉浸于網絡上宣洩情緒的許天天沒反應過來手機震了半天，等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張斐已經找到了資料室：“你怎麽不接電話！”
“啊？你搞定啦？”
張斐長得也漂亮，不過和許天天不是一挂的，她渾身上下就寫了四個字——高冷禦姐。
一身幹練的職業裝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面上戴着一副無框眼鏡，眼下似有打個N個電話遭無視的不悅：“我至少打了你十個電話！”
“抱歉抱歉，我調了震動。”說着許天天就拿起手機去門口走，順勢攬住了張斐，“漂亮姐姐原諒我。”
張斐擠出了一個哼，倒也沒真的生氣，吓吓許天天罷了，擔心她又興奮過度暴露本相。
走到走廊盡頭拐角處時，林淮提着飛行箱往資料室走去，和許天天打了個擦肩，誰也沒看對方一眼。
就當許天天要出了飛行廳之時，她視線瞥到遠處的led大屏，猛然想起了什麽，心中警鈴大作：“糟、糟了！”
見許天天雙手一撒，鴨舌帽下的表情都變得驚恐，張斐擔心道：“怎麽了？”
“我剛才在準備室登陸微博，罵人了……”
張斐忙問：“你幹嘛了？”
“罵就算了！關鍵我剛才被你一喊，忘記退出微博了！”
“靠！”張斐跟着臉色一僵，“那豈不是會被人發現？”
“我現在就去退出賬號！”
許天天轉身就往資料室跑，白色倩影一閃而過，路上遇到幾個打招呼的人她只當看不見，奪命狂奔進了資料室，望向自己坐的角落位置。
“呼……”她松了口氣，慶幸着還好沒人。
她在資料室門口急剎車，大氣不敢喘一聲，低着腦袋摸了進去，生怕被任何人發現，就和做賊似的。
好不容易緩緩挪到角落，移動鼠标的一剎那，一個淡漠的聲音在腦後飄起：“原來是你的微博賬號。”
許天天錯愕，雙手不知所措，僵在原地。
只是林淮的聲音很淺，并沒有引來其他人的注意，許天天如鲠在喉，臉都快憋成绛紫色，左手卻在身後鼓搗着，試圖利用餘光将微博關閉。
而林淮卻只是看着對方那極為拙劣的抹除痕跡的行為。
許天天這時才發現，電腦主機邊上放着一個飛行箱，飛行箱上的姓名标簽寫的正是林淮。
說明他早就坐到了這個位置上，只是剛才走開了。
操！！！
莫非故意走開，守株待兔來抓犯人的？
林淮是不是經理的狗腿子？是不是要把她舉報上去？是不是要向經理邀功？一連冒出來好幾個狼狽為奸的念頭，讓許天天的身子都忍不住發顫。
完了，這次真的完了。
林淮肯定會向上面揭發她的行為，還會向公司全體揭穿許天天佯裝溫柔女神的事……
許天天第一次覺得林淮那雙不露喜怒的眼神是這麽叫人膽寒。
“我……我……”
許天天我了半天也沒能想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再這麽僵持下去，就算林淮不主動揭穿，周圍人也該發現這裏的不對勁。
“我錯了。”許天天主動求饒：“能不能……能不能別把我罵徐萬強的事——”
許天天還未說完，只見林淮薄唇輕啓：“你是誰，怎麽出現在資料室裏？”
“……”
許天天瞪大了眼睛。
這是什麽情況？！
林淮不認識她？！
怎麽可能？！
就算再怎麽零交流，至少他們也飛過幾次啊，沒道理不認識啊？再說了，許天天并不認為自己長了張叫人毫無印象的路人臉……
“你？你……”
林淮眉頭微微凝起，不解道：“我什麽？”
“——這兩天網不好，她是電信來的網工，來修網的！”張斐及時跑過來救場！
要不怎麽說張斐是許天天好閨蜜呢，火急火燎跟進來便撞見這一幕，逮住林淮認不得許天天，趁着事态不好控制前立刻扯了個謊：“資料室網弄好了？”
“哦、哦，好了！我跟你上去看看辦公室的網！”
“嗯！快點的！”說着，張斐扯了扯許天天的衣袖，将人帶離了林淮的身前。
許天天在短短2分鐘裏體悟了人生最大的幸運——劫後餘生。
剛才她真的做好了崩人設，被全同事厭棄的準備，直到她恍恍惚惚跟着張斐離開了公司她的魂都沒歸來。
“你說……你說他會不會記起來我是誰？”
張斐也不清楚林淮的為人，但是關于他的臉盲倒是聽說過一些：“他既然問了你是誰，應該就是真的記不得了。”
許天天急需好姐妹的安慰：“真的？”
張斐當然不敢保證了，但是看到許天天快哭了的模樣，只能違心道：“那家夥不近女色，飛了這麽些年除了幾個年紀大經常搭班的乘務長，其餘人他都叫不出名字！”
“我還是有點虛。”
“退一萬步！就算他知道了，你覺得就林淮這種性格，會真的把你的事說出去？”
許天天努力回憶着她腦海中關于林淮的傳聞。
不茍言笑、刻板無趣、寡淡疏離……
“你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是。”
不過為了安全着想，許天天還是用手機心虛地登陸了【天姐永不低頭】的小號，将那條抨擊我方客艙部經理的評論删了。
事關飯碗，茍一點還是有必要的！
話說林淮帥是真的帥，面部表情是真的沒有，但凡對方多一點神情流露，許天天說不定還能再次戲精上身，演一出苦情大戲，可偏偏遇到的是林淮，再多狡辯的臺詞都編不出來了。
“你說就林淮這樣的人…能交到女朋友嗎？”
張斐認真地思考了下：“要說這張臉，什麽妞把不到，但是這性格吧……反正我肯定不會選。”
許天天認同地點點頭：“沒錯，我也不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