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試探

第23章 試探

蘇悠被他盯的臉頰泛紅,卻無處可躲。

怕疼的,她一直都怕疼,只是每次都會強撐着,鮮少有在人面前有柔弱哭啼的時候。但自從認識周沅以後,在他的面前,她從未掩飾過自己。

說來也傻,情窦初開的年紀總是異常敏感,她那時擔心周沅只是因為她爹的緣故而接近她,所以每次都會示弱而享受着被他關心呵護,從而暗示自己他是真的喜歡與她在一起。

後來時隔四年再遇見周沅,礙于自尊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過得很好,可不知道怎麽,每一次相見她都異常狼狽,那種窘狀的羞赧也次次都讓她想找個地洞鑽起來。

而眼下,亦是如此。

周沅将幹淨的棉布纏在她的腿上,落了一個結,然後與她對視,眸中雜着某種不知名的情緒:“蘇姑娘從前主動時,也不曾見你害羞。”

“……”是,她從前确實做過很多主動的事,但那都是以前了。

那僅剩的一點小自尊被擊垮了,蘇悠一時就被激了起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與殿下并沒有任何關系!”

周沅明顯哽了一下, 但卻不打算與這個傷者計較:“嗯,現在蘇姑娘與宋公子喜事将近,自然是要忘記過去。”

他這話,在蘇悠聽來怎麽都是別扭的。

外面傳她不知羞恥與宋渝日夜相處便也罷了,周沅這般提出來,她心裏莫名就堵的慌。

負氣似的就沒忍住:“我與宋渝并無男女之情,也從來沒有說過要嫁給他,外頭的也皆是謠言而已。魏明故意拿此事說嘴,所以殿下也同他一樣,要給民女難堪嗎?”

“殿下不是問我今日為何在此,沒錯,是我為了香鋪要攀附了顧氏,可我今日在月華臺跪了三個時辰,卻都是殿下害的!”

周沅看向她,一時不解。

蘇悠道:“殿下難道不清楚嗎?當初我與你的婚事,極力反對的是誰?若我與殿下沒有那一紙婚約,殿下便該是與榮國公府的王語然成為了佳偶,那才是太後最希望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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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沅指尖動了動,沒有作答。

蘇悠宣洩似的,繼續道:“所以是我破壞了太後的願想,也惹得王語然一直對我怨恨,才會在這四年來讓她們見到我便處處為難與我。”

“我知道殿下并非是真的怨恨我,殿下是儲君,堂堂的太子,也很快要娶妃納妾,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殿下又為何要糾結我要嫁給誰?”

蘇悠說的自己都混亂,不知是在解釋,還是在借機埋怨他,但她實在不願意每回見面,都互相刺對方,明明他都沒有真的要記恨自己的意思。

旁邊的燈盞的火苗随風躍動,蘇悠一口氣說完,然後便是一陣安靜。

雖然強行讓周沅背鍋,但話已經說出口也收不回了,蘇悠豁出去地問了一句:“所以殿下這下都清楚了?”

周沅看着跟前的人像個炸了毛地小貓,但總算不再對他藏着掖着,面色意外的好了很多:“嗯,倒還真是孤的不是了。”

然後一臉平靜地繼續去處理傷口。

蘇悠:“.......”

就有種撒氣撒空了的感覺,她沒有想到周沅竟然就這麽承認了。

然後比方才還輕的動作,一邊語氣沉重道:“此事孤會去處理,不過有句話想提醒你,孤便罷了,旁得人蘇姑娘還是不要輕易相信,否則連如何丢了性命都不知道。”

蘇悠當即解釋:“我沒有輕信誰,與她們只是香鋪裏的生意來往,并不會有別的。”

然後又拒絕道:“民女來行宮是奉了秦昭儀之命,眼下她見自己還未回去,必會去向太後解釋,殿下若插手恐怕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管是秦昭儀還是顧氏,總之她們不會真的讓自己扣上這些罪,無非就是想敲打自己,讓她妥協。

雖然太後一直不喜歡她,但好歹在這皇室中算是唯一會站在周沅身邊的人,若周沅再為了她與太後作對,那她将來的日子恐怕會更加難過。

而且就他們現在的關系,真的沒必要如此,她很害怕自己會動搖。

周沅眼未擡,像是随口一問:“你方才不還在為此事怨孤,怎麽這會兒倒關心起孤來了。”

蘇悠卻一臉認真回道:“殿下眼下不僅要處理香典司的案子,還要憂心颍州的災情,不該為這些小事阻了手腳。”

周沅答得很快:“嗯,就當你是在關心孤了。”

蘇悠:“……”

“好了,這幾日少走些路,明日拆棉布時記得再上藥,疼也得忍着,不然可就留疤了。”

“沒事,留就留吧。”

周沅把東西放回桌上,才緩緩回道:“你現在倒是不在乎這些了。”

從前的蘇悠不但怕疼,也極為愛惜自己的容貌,身上哪怕有一點點傷口,都會很緊張。

周沅那時便問她為什麽,蘇悠紅着臉回他:“女為悅己者容,若是留疤多難看。”

那時她便是這樣,喜歡與不喜歡,高興與不高興,即便不說,他總能真實的從她身上感受到。

可如今臉上的那股稚氣不見,面對他也時刻都能克制住情緒,除了疏遠沒有其他。

短暫的沉默後,周沅将蘇悠從塌上扶起來:“看看現在能不能走動。”

蘇悠試着擡了一下腿,果然緩解了很多。

她試探地問道:“殿下如今堪比太醫了,是如何學會的這些?”

周沅答她:“戰場上軍醫無法随行,孤有這四年時間足夠學會了。”

蘇悠扶着周沅的手頓了一下,眸色也一點點暗了下來,好半晌才問道:“殿下,受了很多傷嗎?”

“記不清了。”周沅低頭看她,“怎麽?”

蘇悠低頭掩了眼底的那抹異色,盡量克制自己,安慰了他一句:“那殿下為了回京,肯定付出了很多,殿下将來也一定能成為明君。”

周沅将視線落在自己的手臂上,那原本搭在他腕上的手突然收回了。

想了想,他回道:“是啊,孤為了回京,沿路上都遭遇了刺客,險些命喪在路上。”

四年來他盡量不去打探蘇悠的消息,即便是知道了,也極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可在他得知她連開個鋪子都被人欺負,甚至還挨了板子,回京的念頭便怎麽也沒能止住。

而聽到此,蘇悠心都漏了一拍,頭眼發暈沒顧上腳邊的凳子,便要絆倒。

身後人眼疾手快的撈住了她,這回抓着他手腕的指節泛白用力,轉頭望向他時,眼裏不加掩飾的只剩了擔憂。

蘇悠喉間發澀:“那你……”

“還好嗎”三個字始終艱難于口。

周沅将她身前的凳子提挪開,然後把人正身面對自己,定眼詢問道:“蘇悠,你是在擔心孤?”

蘇悠抿着唇,始終不答。

挪開臉,只道:“我現在也有能力幫助殿下了,不止是香典司,其它的我也可以。”

她有葉氏香鋪,她能賺好多錢,總是能幫助他的。

周沅“嗯”了一下,問道:“那蘇姑娘要以何名義來幫孤?”

這話似在循循誘導,偏要她說出那永遠不可能再說出口的話。

蘇悠背着身,很久都沒答。

直到周沅連喚了她兩聲都沒有反應,這才察覺出不對勁。

他伸手摸向她的額頭,掌下一片滾燙。

.

自從在四年前淋了一場雪之後蘇悠的身子就落下了病根,平時看着沒事,但只要多吹了風受了涼定然會起熱症。而東郊地勢高,到了日落時便會湧起山風,蘇悠在月華臺跪了那麽久,身子早就吃不消了。

周沅方才也擔心她傷口疼,沒敢多碰她,也見她臉色尚好,哪知突然就起了高熱。

想着喚太醫會引起驚動,周沅便直接讓将人送回城。

馬車裏,蘇悠渾身疼痛腦袋發暈,靠意志□□着。

周沅則默不作聲,從剛才上馬車時,眼眸便沉了下來,蘇悠一時不敢看他。

但回城的路并不平坦,馬車晃動,兩人并肩而坐,時不時便會蹭到一起。

蘇悠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便轉移了注意力,問起今日之事:“殿下故意與榮國公說那番話,可是在懷疑什麽嗎?”

周沅看了她一眼:“歇會兒吧。”

蘇悠卻不理:“颍州災情嚴重,朝堂所撥下的赈災銀款不足,殿下又該如何處理?倘若是處理不好,聖上是不是會怪罪殿下?”

“殿下從行宮直接走了,聖上那又該怎麽交代呢?”

這麽一連串問出來,蘇悠才發現周沅還有一堆處理不完的麻煩事。

蘇悠蔫了蔫:“殿下還是不要理我為好。”

她這麽說完,馬車也重重颠簸了一下,暈晃着便撞到了周沅的懷裏。

“你這話說得當真薄情。”

他握緊蘇悠的手,目光黏連在她的臉上,眼底滿是失望:“你便這般讨厭孤?”

看着這張近在咫尺的臉,蘇悠一陣恍惚,心也跟着揪起來。

她垂眸,手指一點點蜷起,最終卻又松了:“周沅,我讨厭的是我自己。”

再擡眼時,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氣,也問道:“那你會讨厭我嗎?”

默然片刻。

面前的人沒有作答。

蘇悠輕輕笑了一下,本已經抽出來的手,忽又被重力扯了回去。

再反應過來時,唇齒相貼,将她說的話一一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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