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罰跪

第22章 罰跪

顧氏走後,蘇悠想着方才的那些話出了神。

她與秦染是在宮外認識的,那時她并未進宮,因為被父母強迫放棄心儀已久的男子而抑郁寡歡。到後來她為了家族進了宮,她才知道秦染所喜歡的人,便是五皇子。

而她更沒有想到那行宮夜宴上,五皇子想加害周沅。

四年前的那場行宮之行是為冬狩,四方使臣來訪,排場浩大。蘇悠跟随蘇景修去了行宮,因不喜宴席太過喧鬧便離開了席間。四處閑逛時便不小心聽見有人與五皇子回禀,說發現使臣中有居心不良者想在夜宴上刺殺太子,五皇子聽後并不打算阻止,且還要将此事嫁禍給周沅。

她心急如焚想告知周沅,可卻怎麽要找不到他,無奈之下她只能求了秦染,希望她去回禀了聖上有人要刺殺先太子,阻止這一場栽贓陷害。

接着她又擔心周沅已經中了五皇子的計,便獨自前往先太子醒酒的宮殿處。行宮雖有禁衛,但到底不比皇宮內嚴禁,各處宮殿也都只留了伺候的宮人。蘇悠一路上都沒有看見周沅,到了太子所處宮殿時,門口守着的宮人已被全部殺害,先太子也在抗衡中受了傷,而蘇悠的到來也成為了行刺之人要滅的口。

就在她以為無處可躲要身死當場時,周沅趕來救了她,還為了她擋了箭傷。接着聖上也帶着禁衛趕到了此處,救下了太子。

再後來秦染因救下太子有功,被聖上封為昭儀,而蘇悠卻被先太子指控為與刺客是一夥的。因為她爹是周沅的人,太子與五皇子一樣都想除去周沅。

蘇悠看着周沅帶着重傷跪在聖上面前為她求情,卻遭來的是聖上牽連貶斥。

她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周沅為什麽在衆人的眼裏一直是與世無争的性子,因為他若不那麽做,恐怕父兄之中無人能容他。

她也比誰都知道,他這些年努力活至現在有多麽不容易。

所以即便秦染那晚不知情又如何,她喜歡喜歡的是五皇子,且現在也已經身為了昭儀,就注定了她們不可能再成為深交的朋友。

她欠了周沅太多了,所以絕不會做任何對他不利之事。

宮裏出現的馬車一早便來了,不待歇腳聖上便帶着衆人去了圍場,想趁着天氣還涼爽,痛快地獵一場。

來東郊行宮約莫會住上兩天,蘇悠作為顧氏陪同,也只待能在秦昭儀的宮殿裏調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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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前腳顧氏剛走,太後忽然遣人來召見,而且派來的人還是近身伺候的嬷嬷。

蘇悠從前也是見過一次太後的,只不過那次還是威脅她與周沅退婚。如今她與周沅不再有關系,她倒想不出太後還有什麽理由要見自己。

但到了太後寝殿裏看見王語然也在時,她心裏便也知道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了。

太後問道:“聽聞你現下是葉氏香方的傳人,還在汴京城裏開了葉氏香鋪,可是真?”

蘇悠行禮,稱是。

“你一個女兒家能有今日也确實是有些本事。”人過花甲後總是會顯些福态,眼下的太後與從前大有不同,面目慈善好似一個和氣菩薩,“我年輕時候倒也常常喜歡這些女兒香方,你過來與我說說,你會研制出來的那些香方都叫什麽。”

蘇悠道:“回太後,香方都是前人留下的,并不是民女獨自研發出來,民女只是将失傳的香方重新都找了回來。不知太後想問的香方是哪個”

一旁的王語然插話:“還能是哪個,不就是你給秦昭儀的十香丸,我上回去香鋪找你買,你卻将直言賣誰都行,就是絕不賣我的那個香方!”

“那十香丸本就是要為太後買的,你如此不把太後放在眼裏,是大不敬之罪!”

蘇悠垂眸,沒有辯駁。

雖然當時不知是太後需要,但她确實沒有賣十香丸給王語然,眼下再如何解釋,恐怕都改變不了今日太後要來找她的目的。

太後見她如此,也陡然斂起笑容:“從前我只道你是個家教不嚴不知羞恥的女子,如今幾年不見,仗着有幾分本事,便敢如此狂傲!”

“我且問你,行宮随行都是由聖上欽定,你一個罪臣之女,何人給你的膽敢擅自來行宮!”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诘問,蘇悠仍是默然不答。

而最後的結果便是被罰去月華臺跪兩個時辰,之後再問來擅闖行宮的的罪。

月華臺在行宮的西面,本來是個觀星臺,後來欽天監說這個方位不吉利,便荒在了那,嫌少有人去。

那嬷嬷親自把蘇悠送到後還不忘留下一句:“跪好了自然會有人來将你帶走,這期間你要膽敢起來,便小心褪了你的皮!”

蘇悠規矩跪在那兒,不作反抗。

今日之事,是一早就計劃好的。

先是顧氏來接她時特地說是昭儀娘娘的命令,才會有後來那句“我相信姑娘會有自己的判斷”。

妃嫔大臣名單雖是欽定,可她作為侍奉昭儀的本應該在随行的侍從名單裏,顯然秦染并沒有加上,又或是顧氏在此留了一手。

至于太後如何得知她來,恐怕也是有人派人告知,以為讓她陷入困境再施與援手,她便會做出妥協。

天底下從來不會有白撿的便宜,但她沒得選擇,當初攀上了顧氏時,便也早已做好了這些準備。

夜幕低垂,戌時已過,從月華臺上望去,東邊的宮殿燈火通亮,夜宴歌舞尚在。

蘇悠并沒有規矩的跪着一動不動,時不時的便會蹲着小範圍挪動伸展兩腿,以防跪麻了。

從申時開始,到現在早已經過了兩個時辰,太後并沒有吩咐人來将她帶走。或許是忘了,但作為國君之母,就這麽除了一個擅闖行宮之人,也并非是什麽大事。

月華臺終年無人打掃,地上沙粒凹凸,蘇悠雖然期間一直有挪動了腿,但跪了這麽久,想要起身時卻發現還是有些困難。

蘇悠不想就這般跪死在這,起身要走,但他還沒起身,忽是聽得臺下方有聲音傳來。

似是榮國公的聲音:“殿下奉命去安撫災民,可這颍州百姓的民怨未止,殿下不去為聖上排憂解難,尋老臣來此是何意?”

“正是為此事來,不過在這之前,孤想來問問你吳仁清案子一事。”

榮國公聲音明顯一變:“那案子是香典司的,老臣恐怕幫不了殿下。”

“孤命人在萬安縣拿回來了賬冊,發現稅目有些對不上,再細查之下,竟也與魏家有關。”周沅直言,“那賬目龐大,孤未曾聲張,想着國公與魏家關系甚密,所以私底下來問問國。”

榮國公惶恐作揖:“老臣蒙聖上恩德,絕不敢行此欺君大逆之罪!”

周沅道:“沒有就好,那賬冊過兩日就能核查清楚,真相如何很快就能知道。”

“哦,對了,國公對颍州災情可有解法?”

月華臺無燈火,看不清榮國公已經冒汗的兩鬓,面對太子的威脅,他仍作鎮定狀:“災後無糧,此為民怨之首,應盡早當下撥赈災銀款。”

周沅笑笑,不再說話。

榮國公慌神告退。

見下方很快沒有了人影,蘇悠才緩緩起身。

她不太想找周沅幫忙,畢竟從剛才榮國公口中所說,他也剛被聖上訓斥完,若自己再求他幫忙,也只會添來麻煩。

她心裏想着,已經做好了自己去找太後的打算,卻不想身前已然站了個身影。

周沅定定看着她:“你怎麽在這?”

蘇悠擡頭,扯唇笑了一下:“湊巧吧……”

她今日穿的是杏色襦裙,跪的時間長了,膝蓋也被跪破了,血跡滲在衣裙上格外惹眼,連站着也有些打顫,她下意識地想折了一下裙擺。

可周沅忽然拉着她往前,腳一時酸痛到擡不起,便要摔倒。

周沅穩住她:“這叫湊巧?”

“誰讓你跪在這?”

蘇悠仍是去折弄自己的裙擺,不敢看他,也沒答。

周沅沒了耐心:“蘇悠!”

“我沒事,殿下就當沒看見吧。”

月華臺雖然不會旁的人來,但太後身邊的嬷嬷知道她在這,萬一撞見她與周沅在一起,指不定又給她扣上什麽罪,蘇悠想想都覺得頭痛,她挪了幾步,繞開周沅扶着旁邊石欄自己往前走。

可她沒走幾步,身子一陣失重,待反應過來時,周沅已經将她橫抱在了懷裏。

蘇悠驚慌:“殿下-----”

“閉嘴!”

周沅冷着臉色:“你便是不說,孤也能問出來。但你若不想要你的腿,就盡管下去!”

蘇悠蔫了聲,手卻無處安放。

下了月華臺,周沅停在那住,側眸看了一眼她懸在後背的手:“怎麽,蘇姑娘是打算賴在這了?”

蘇悠這才将手勾住了周沅的脖子。

月明星稀,宴席也已經散了,沿路上予良都将人提前支開了,周沅将人抱回了自己的宮殿。

将蘇悠放在軟榻上後,周沅随即又取來了剪刀,藥粉和棉布。

伸手便要握住了蘇悠的腳踝,蘇悠往後縮,紅着臉支支吾吾道:“我……我自己……來。”

周沅卻沒松手:“你不想回城?”

“想……可是我就這麽走了,萬一太後……”

周沅頓了手中動作,看向她:“所以是太後?”

反正遲早都會知道,蘇悠點了頭,解釋道:“顧氏将我帶來此,太後便要以擅闖治我的罪。”

膝蓋處的褲子被周沅剪開了,只露出了傷口的範圍,他輕輕挑開布,便見到了那破皮帶血的紫瘀痕,面色忽地又凝重了幾分:“你這般輕信人,便是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蘇悠不回話,由他說着。

眼睛時不時去瞧他一眼,淺淺燈影映在他的臉上意外的柔和,因為要處理傷口,周沅坐得很近,而她的腿也幾乎被他握在了手裏,讓蘇悠胸口也不覺加速跳動。

直到藥粉灑在傷口,那灼熱的刺痛讓她不由得縮着腿抖,嘴裏不知怎麽,突然就崩出一句:“好疼……”

那聲音似真疼又似嬌嗔,蘇悠自己聽了都覺得臉紅。

周沅擡眼盯了她一會兒:“我還以為,你如今是鐵打的,都不知道喊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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