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歹意

第25章 歹意

蘇悠卻覺得不只魏明腦子有病,蘇老太太和三夫人都是腦子不清醒的。

魏家的門檻多少人攀附不成,憑什麽無端端就便宜了三夫人呢?

何況魏明的名聲在京城都已經爛透了,年過三十,沒考中過功名,也一直未娶妻,這其中緣由他們竟然都沒有想過,反而得了潑天富貴一般迫不及待地就要把女兒嫁過去。

在他們的眼裏,或許女兒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兒嫁過去能換他們在人前的富貴體面。

至于要讓她去做侍妾,簡直是癡人說夢,她女兒嫁不嫁跟她沒有一點關系。

蘇悠沒有理會三夫人日日來她鋪子裏鬧騰,也沒有理會魏明來威脅她,若不答應便不再将香料賣給她。

這一來一往事情便又鬧開了。先前還在傳蘇悠與宋渝之間的事,眼下又成了魏明要蘇悠做侍妾的事。

誰都知道蘇悠與魏明有過結,眼下莫名要蘇悠做侍妾,要麽就是起了歹心報複蘇悠,要麽就是看看中了葉氏香鋪。而魏明仗着背後有榮國公府撐腰,誰都忌憚幾分,大家都擔心蘇悠會被威逼脅迫。

而蘇悠每日卻跟沒事人一樣,照樣忙自己的活,對她來說,與魏明越鬧得水火不容,正好給了她接近香典司的機會。

葉氏香鋪是香方鋪子,并非是售賣的香料材的商鋪,不能直接去香典司采入香料,但眼下不同了,魏明因為她不妥協不肯賣香料給她,她便能順勢去與陳戟商量,直接在香典司購入香料材。

陳戟得知此事,也見了她:“你既不是香料鋪的掌櫃,本官憑什麽同意?”

他對今日能見蘇悠是因為近日的葉氏香鋪名聲确實大,不得已要顧及幾分寧遠侯府與秦昭儀的面子。

蘇悠坦誠道:“民女原本是在魏家的香料鋪采買,但因民女與魏家二爺有過節,他不肯将香料賣與民女,所以才會冒罪來找指揮使大人。”

葉氏香鋪每日賣出去的香方香品數百上千,所需的香料材數量非常大,早已甚過于沁香閣,這一點陳戟是知道的。

至于魏明此人無腦虛浮不成器,竟然狂傲到想将與太子有過婚約的女子做侍妾……榮國公也算是家門不幸。

Advertisement

想想近日榮國公讓他吃了一肚子癟,陳戟倒是樂得瞧見這些。

他打量了一眼蘇悠,見其表面得體端莊,可到底也只是一女子,掩藏不住的那怯懦之态,能孤身來他,想來确實是走投無路了。

目色旋轉間,忽然就笑了,他道:“倒不是不行,只是你該知道,你若從香典司采買香料與去外面商鋪裏面買,價格上是大有不同的。”

香鋪掌櫃能進香典司大倉采入香料,是有規定的程序,比如要按需繳納采買的香稅與市稅,然後才能在合理的範圍內去擡高價格出售。

而蘇悠以普通百姓的身份采買商用,不僅要按照市價采入,也要包含香稅與市稅,這樣一來,便要出去一大筆無端費用。

蘇悠一臉為難,略略思索片刻,還是懇求道:“行商最注重名聲信譽,民女能有今日實屬不易,不想就此放棄,只要大人能同意,價格不是問題。”

陳戟有些意外,蘇悠竟然就這麽答應了。

原本他還因為吳仁清的案子心中憂心日後,又記恨榮國公此人過河拆橋,擔心魏家以後也是個靠得住的,沒想到蘇悠親自送上了門。

這送上嘴的肥肉,他沒有理由拒絕。

且就葉氏香鋪所需量來說,蘇悠能從香典司采買香料,于香典司也是一筆額外的增收,将來也極其有可能取代了沁香閣。

但陳戟表面沉肅,擺出官威,提醒道:“本官可不與人兒戲,若是蘇姑娘中途反悔,本官便要問你罪。”

蘇悠惶恐狀:“民女無依無靠,若能仰仗大人,必定感激不盡。”

就這麽商量定之後,葉氏香鋪的香料便開始由香典司大倉之間供應。而看着葉氏香鋪已經每日生意火爆,得知真相的魏明氣急敗壞就來找蘇悠。

“當初求小爺賣香料給你,如今你忘了舊恩就找上了香典司,卸磨殺驢這一套,你蘇悠玩得可是真溜!”

蘇悠漠然:“交易而已,你既然斷了香料材供應,我自然要尋求別的出路。”

見她一副單純模樣,魏明冷笑一聲:“你以為你能輕易就能從香典司大倉采買香料?那些稅目你兜得住?”

蘇悠轉身:“與你沒關系,無事就滾。”

這幾日魏明對蘇悠的怼罵,已經皮糙肉厚不在怕了,一點不怒,反而坐下來,兀自揣摩道:“看你這般自信,難不成是想要開香料材鋪??”

蘇悠沒答,實在厭煩與他多說,轉身去櫃架上取香罐,然後身至香爐桌前,準備将香爐焚上。

魏明看着她,續了剛才的話:“不是小爺我自誇,沒有小爺點頭,你便是開了香料材鋪也沒用。”

他的話讓蘇悠略微頓了一下,卻仍是沒理,繼續手中動作。她用香箸将旁邊小爐裏的燒透的炭夾入爐中,用香灰蓋上抹平,置入雲母片後将香品放在隔片上,最後用羽塵将香爐邊沿的香灰輕輕掃拭幹淨,合上香爐蓋。

她的動作行雲流水,一雙纖長白皙極為的靈秀的雙手做起這些事來,格外賞心悅目。

魏明就這般将她瞧着,見她一手扶着爐底,一手輕罩着,低眉聞了一下香爐裏緩緩散發出來的香氣,便似瞧見畫中的天女洗浴焚香的一幕,無端叫人身心一熱。

他見過太多好看的女子了,有清純嬌美惹人憐、妩媚張揚撩人心、溫婉賢淑氣質雅的……可蘇悠的好看卻不同,她的舉手投足間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純淨至雅,仿佛是壁畫佛前那不染世俗,寧靜且安然的添燈信女。

與她那毒舌狡詐的性子是截然相反之态。

起先讓蘇悠給他做侍妾,只是想折辱報複她,再把葉氏香鋪收至囊中,如今腦海中卻當真生出一種想要她順服侍奉自己的念頭。

魏明笑容猥瑣:“若你真想開香料鋪也不是不行,只要你答應我做了小爺的侍妾,小爺保證你不會像其他人一樣會被查抄。”

他這話是變相承認了那些鋪子被查抄是香典司蓄意為之,也應證了魏家與香典司果然存在相互勾結。

蘇悠略微沉思了一會兒,再擡頭時,魏明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身邊,極為輕浮地想摸她的手。

蘇悠急忙躲開,極為惡心且震怒地拾起桌子上的香爐,砸到了魏明的身上。

爐子裏無甚火勢,蘇悠的力道也并不大,只不過是把香爐撒了一地,不痛不癢。

魏明撣了撣身上的灰,一臉不屑:“呵,裝什麽清高!”

鋪了裏的其他人都在後面幹活,唯有旁邊的趙媽與蘇悠在鋪子前頭,她見這動靜也急忙撂下手中活,抄起旁邊的笤帚将人掃趕至門口,嘴裏罵道:“呸!好個死不要臉皮的,我們姑娘豈是你能妄想的!”

魏明被笤帚上的竹枝紮得往後退,身邊的随從也上前制止,幾人就在鋪子前争執了起來。

趙媽內心感恩蘇悠,不想她一個姑娘就這麽被壞人欺負,便将蘇悠護在了身前,扯開嗓子道:“魏家是家大業大有權勢,可怎麽着?三十歲娶不了妻無兒無女,怕不是個沒用的?”

說罷低頭掃了一眼魏明的下身,蔑視道:“一副陰盛陽虛之态,看來就是有什麽難言缺陷,才不敢尋個門當戶對的怕丢了臉面!”

趙媽已是過四十歲的婦人,早經過人事懂得其中緣由,說出來的話也是一針見血,往人短處揭。

聽得魏明佛然作色,霎時間就惱紅了臉,卻卻因前幾次在這吃了虧,不敢再惹來人群圍觀,恨恨地瞧了蘇悠一眼:“你給小爺等着!”

除了魏明日常來鬧,三夫人近日也會掐着時間點來。

蘇悠收拾着地上的香爐殘灰,趙媽忙把她扶起來:“蘇姑娘不妨回去歇歇,你若待在這鋪子裏他們便越發肆無忌的來尋你,這有我看着,一會兒我叫渝兒也來守着,你大可放心。”

蘇悠覺得也好,反正這戲也已經不用再演了。

将近日的賬簿都整理好之後,蘇悠便去了青雲樓。

吳仁清的案子前些日子重新審了,但周沅卻并未将先前的賬簿呈上堂。

她知道周沅的目不只是榮國公與香典司,而是想将其身後的人連根拔除,所以她當時也并沒有将與魏家和香典司有來往一事及時告訴周沅。

但眼下香典司私自改價香料,以次充好的證據,被她清清楚楚的留在了賬簿之上,再加上有了萬安的賬簿,也算有了足夠的理由徹查香典司與榮國公。

蘇悠昨日便讓青雲樓的掌櫃通知了周沅,雖然她也不太想見周沅,但這此事到底與自己的鋪子有關,應當是見面說明,以免日後會牽連上些沒必要的麻煩事。

将賬簿都帶到以後,蘇悠便在的後院的帳房裏面等着,但他沒等來周沅,卻等來了三夫人。

原是三夫人最愛尾随人,上一次他便跟着蘇悠來到了青雲樓 沒抓到與蘇悠幽會的男人,這次便又是跟着來了青雲樓,依舊不見人,又鬧了起來。

蘇悠一時無法,只得先将賬簿放下,然後去見了三夫人。

此時尚早,青雲樓還沒有什麽人,三夫人如同上次一般,想要挨個推門去找,卻不想蘇悠自己出來了。

“我與你們蘇家早沒有任何關系,去哪也都與你無關,三夫人自己愛做一些龌龊之事,反而來肆意诋毀人,你不臊得慌嗎?”蘇悠應付這些人,真的是累了。

可三夫人一反常态的走上前,笑眯眯道:“蘇悠啊,近幾日是叔母不對,陪嫁之事确實該與你好好商量商量。不過老太太也說了,只要你答應什麽都可依了你。”

蘇悠掠過她,向掌櫃表示了歉意後,便往外走。

有三夫人在這鬧騰,今日一事,也只能作罷了。

見她要走,三夫人緊跟上:“我今日也特地來便是要告訴你,老太太松了口,已經同意将你父母的靈位送回靜慈庵。”

擔心蘇悠不信,又道:“這個時辰估還早,你現下将靈位送回去還能趕回城。”

說完倒是真的走了,不再糾纏。

聽見此言,蘇悠思索片刻,不再猶豫,轉身就去雇了一輛馬車,跟着回了蘇府。

果真如三夫人所說,沒有任何人阻攔,她便将父母靈位從蘇家祠堂帶走了。

臨走時,蘇老太太也一改和氣面貌:“你一女子獨去城外多有不安全,我讓你叔母随你同去。”

蘇悠雖然直言拒絕了,卻始終攔不住三夫人執意跟在後頭。

到了靜慈庵,正門開着,可秒惠師父不在,蘇悠以為許是又下山給人解憂去了,便自己将靈位送回了靈殿。

打掃一番後才燃蠟燭,擺供品,等這一切都做完了,後面跟着的人才緩緩進了庵門。

蘇悠跪在祭臺前,未曾轉身,卻聽得身後的人忽然将門重重關閉。

随即一道幽幽聲音至門外傳來:“将父母靈位供在這荒郊野外,蘇悠你可真是不孝。”

跟随而來的三夫人,不知何時變成了魏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