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尋她

第26章 尋她

周沅原本是應了蘇悠,申時到青雲樓的,但近幾日他開始處理朝堂上的政事,便也忙了起來,臨走時又被絆住了腳,晚了近一個時辰。

來到青雲樓時,人早已不在,只看見了桌上留着的信箋,以及一些賬簿。

一想到蘇悠為了不想見自己,周沅心情莫名有些煩躁。

他将賬本收齊,轉身往外走。

掌櫃突然支支吾吾回禀道:“蘇姑娘一個時辰前走了,因那三夫人又在前堂鬧着,蘇姑娘無奈之下才去見了她,兩人沒說幾句話便走了……”

周沅蹙眉:“她又回蘇家了?”

前腳趙六郎才告訴他,蘇家為了嫁女,不惜讓蘇悠陪去魏家做侍妾,眼下她竟然大着膽子回了蘇家。

掌櫃解釋道:“屬下聽着好像是說要将蘇姑娘父母的靈位送回靜慈庵……蘇姑娘才找屬下借了馬車,跟着回了府。”

周沅面露不耐:“然後呢?”

掌櫃回:“馬車剛剛趕回了後院,車夫說三夫人并沒有随行,走到半路時還看見了魏家的馬車,原本是要等蘇姑娘的,卻被魏家的人趕了回來。”

周沅目色陡然陰暗起來,将手裏的賬簿丢給了掌櫃:“去拿給趙六郎,他知道怎麽做!”

然後快步出了後院,馳馬而去。

.

另一頭,靜慈庵的所有門都被鎖得死死的。

魏明尚在勸蘇悠:“你日後跟着進了我魏家,我自然也不會虧待了你,你父母的靈位由我來供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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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由遠及近,走向靈殿。

入夏的靜慈庵幽涼寂靜,廊下無燈,唯有殿內的一攏燭火昏昏晃着,照着那跪着筆直的背影,纖柔清冷,惹人憐惜。

魏明仿佛已經看見了那跪在靈殿前的人滿臉淚花,嬌柔破碎。

他緩了緩步子,反倒是不急了。

眼下這靜慈庵中前後無人,佛前庵堂間,只剩了他和蘇悠,便是逃也逃不出哪裏去。

蘇悠側眸看了他一眼,繼續焚燒手中的紙錢:“這是往生靈殿,你來此,是打算自我了斷嗎?”

靈殿門很寬,能從門外瞧見裏面的引路菩薩雙足踏着蓮花尊,頭戴蓮花冠,右手持香爐,左手持着專門為亡靈引路的蓮花巾幡,天衣莊嚴,目視下方。

陡然擡眸便見到這麽一尊巨佛像身,魏明心底莫名生了些寒意,咽了口唾沫,收回了步子,沒有邁進殿門,只道:“蘇悠,你知不知道小爺我最讨厭的就是耍小聰明的人,所以我奉勸你,最好不好惹怒小爺。”

蘇悠問道:“所以你到底跟來做什麽?”

“小爺能來做什麽?這荒郊野外,天幕暗沉,小爺當然是來保護你,免得你被壞人欺負了去。”魏明語氣輕佻,話中之意也十分的露骨。

“我不會進魏家,你死了這條心。”

“是嗎?這或許已經由不得你了。”魏明背着手,停在外頭,對着裏面一陣打量,然後陰陰笑道:“小爺已經給過了你機會的,你不好好珍惜,非要玩欲擒故縱,那小爺也只好舍身相陪了。”

蘇悠攥緊了袖口,盡量讓自己鎮定。

她一早知道蘇老夫人沒那麽好心,但卻怎麽也沒有料到她竟然跟魏明勾結在一起,想毀她清白。

既然是有備而來,恐怕浙安裏的所有出口都已經被封死了,蘇悠深深吸了口氣,決定不做無謂的掙紮。

她回頭:“我如今還是罪臣之女,進入魏家對你來說沒有任何益處,何況我曾經有過婚約,你難道就不怕嗎?”

“蘇悠你未免太小看小爺了,我難道會怕這些嗎?再說了,你與太子的婚約早就解除了,既是自由之身,跟了誰都無所謂,不是嗎?”魏明知道她在拖延時間,但漫漫長夜,陪她多說幾句也無妨。

蘇悠又問:“你今日說開香鋪一事,需要你點頭,是何意?”

“你問這個做什麽?”

“如你所說,我想開香鋪,但想着被查抄的香鋪實在太多,心中有些憂慮而已。”

見她當真如他猜想的那般,魏明有些得意道:“今日之後你就該跟了我,還開什麽香鋪!”

蘇悠頓了頓,道:“葉氏香鋪始終是葉氏香鋪,不管如何與魏家都不可能有半點關系。”

蘇悠這話說的很含蓄,算是變相的回應了魏明的那句話。

言下之意就是,即便是進了魏家,葉氏香鋪也依舊是她蘇悠的。

魏明也聽出了其中之意,覺得蘇悠很是識時務:“你的那些鋪子,小爺也看不上。你想打聽的那些事我暫時無法跟你細說,但有一點你大可放心,這汴京城裏都是我魏家說了算,你日後想開幾間香鋪都成,可懂了?”

蘇悠撥了撥火盆裏燒着的紙錢,又問:“你與陳戟關系很好嗎?你他竟然能聽你的話。”

“他算什麽東西,要不是有榮國公府相幫,他如今還只是個鑿船的,哪能當上這京官!”魏明說得憤慨,也不設防,直言道,“你如今尋了香典司供你香料,以陳戟的性子不啃你骨血吃你肉,怕是不會答應你。”

“如此說,吳仁清的死,與萬安沉香也是與他有關?”

魏明突然陰了臉,追問道:“你哪聽來的這話?”

蘇悠沒再搭話,又去拿了一捆紙錢解開。

外頭起了風,将祭臺上的蠟燭與燒紙盆裏的火焰吹的升起明滅。

魏明在院子裏等了一陣,逐漸不耐煩:“那點破紙,燒得有完沒完?”

蘇悠回他:“你爹娘死了的時候,你應該也是暢快無比吧。”

“說不上兩句話,你他媽就開始毒舌!”魏明真的很不喜歡蘇悠這張嘴,“天都黑了,小爺不等了,你自己選,在禪房還是就在這庭院外!?”

說罷将外袍一脫扔在地上,起身走向靈殿。

可他還未到,早已摸到門邊的蘇悠迅速起身将殿門關了起來,放上了頂門杠。

魏明頓時就惱了:“你以為關起門躲起來就有用嗎?我告訴你,這殿門我便是砸也會把它砸開!”

蘇悠抵着門:“外面風大,把火都吹滅了,等我将這些紙錢燒完……”

話落,外頭沒了聲響,透過門縫她見魏明突然走向了禪房,很快舉了火把過來。

蘇悠知道自己躲在這裏終究不是辦法,可這靈殿上面的天窗足足有兩三丈之高,她是無論如何都爬不上去。

無處可逃,無計可施,唯有佛像前的那一缸香油告訴她,該了盡于此。

魏明在外面喊着:“你可以不出來,我也可以将這裏燒光,你若能躲,就躲着吧!”

蘇悠知道魏明也是個狠辣的,他魏家也背了不少條人命。

若就這麽死在這,她絕對不甘心。

思考了一下,蘇悠拿開了頂門拱,緩緩把殿門打開了。

“你這般威脅就能虜獲女子芳心嗎?”

火盆裏的紙錢堪堪燒完,門打開時,火也被吹滅了。

蘇悠擡眸看向魏明,眼眶已經紅了:“你喜歡的終究只是皮囊罷了,誰人不行,為何偏偏要是我?”

“魏公子從前派人砸我鋪子,又害我挨了二十板子,更甚至傳污蔑我的謠言,如今卻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叫人如何相信?”

“我也只是一個普通女子,沒有那般的寬容大度,也會害怕……”

她的眼角噙着淚盈盈欲滴,一連串地質問完又背過身去抽泣,也是好不可憐委屈。

而對于蘇悠突如其來示弱的模樣,魏明一時心軟不已,将那火把扔在地上,由其熄滅,然後進了殿內。

他如願地抓到了那雙讓他魂牽夢萦的纖手,安撫她:“你若不反抗,小爺自然會溫柔點。”

蘇悠抽回了手,後退至祭臺前,仍是一副害怕狀。

手裏一空,魏明那被撩起的心忽然就急了,直接将上面的靈位給砸向了地上,一腳踩碎:“你再躲試試?”

見蘇悠吓得不敢動,魏明才又緩步上前靠近她。

見她閉眼一臉妥協的樣子,伸手摸向她的腰間系帶。

可尚未觸碰到,頭上忽然被重重砸了一下,腦袋“嗡”地一陣耳鳴眩暈,鮮血也瞬間流淌滿臉。

魏明捂着頭不可置信的看着蘇悠,身形不穩晃蕩着往後退了好了幾步,撞到殿門,才癱倒了下來。

她看着癱倒在那不能動彈的魏明,将沾染血跡銅燭臺放回了祭桌上,又伸手拿向了另一個還燃有火焰的燭臺,逐步走向了他。

與剛才委屈柔弱的模樣完全相反的蘇悠,面若冰霜,眸光裏滿是殺意。

魏明此刻是真的怕了,看着蘇悠又拿起燭臺,一臉驚恐地想往後縮,意識卻逐漸模糊,渾身都使不上力。

佛像前的那一缸香油,緩緩流向祭臺各處,蘇悠行至魏明面前才将燭臺扔了回去,祭臺順着佛像瞬時燃起了大火。

蘇悠冷然掃過魏明,從靈殿內出來,沒有回頭。

靜慈庵前後全是魏明的人,靈殿着了大火,守在後院的人立時察覺不對勁趕了過去,而蘇悠此時也從禪房爬上了槐樹,再延着樹枝攀到了牆院,一點點的挪到了後院最矮的地方。

她身手不是矯健之人,但卻是知道眼下唯一能逃走的辦法,便是要從這兩三米高的牆跳下去,否則若被抓回去便絕無活着的可能了。

她不知道魏明到底死沒死,但她一點都不後悔自己剛才的舉動,也不會愚蠢到會助了奸人之惡而了結自己。

好在後牆下方全是軟土,蘇悠反向趴着跳下來時除了一些擦傷并沒有大礙。

她不敢走大路,選擇了旁邊的叢林,但夜晚的山路不好走,叢林裏荊棘遍布更是難行。

等終于走到山腳下時,才回頭看了一眼山腰上的靜慈庵,已是火光燭天。

她分明知道蘇老夫人願意将靈位送來靜慈庵根本沒有安好心,可她仍舊自負的覺得自己能應對,讓人有機可乘,甚至最後都沒能護住父親母親的靈位。

蘇悠略微緩了緩,心中即便難過,也知道今夜一事,只能咬死不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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