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許南珩直接點開他聊天窗口:你怎麽開車還玩手機呢。
方識攸回:排隊等加油呢。
許南珩:噢,不急,慢慢開。
方識攸:好嘞。
眼下許南珩感覺差不多了,從地上爬起來,決定像在布達拉宮時候一樣,再次放過自己。畢竟一會兒要開車從縣城回村,還是不往上爬了,免得真的高反嚴重了影響開車。
不遠處剛剛和他一樣坐在這兒休息的游客見他往下走了,搭話問道:“小夥子!你就走啦?不上去看看啦?”
許南珩一笑,說:“緣分沒到,下次。”
在佛門,講緣分,沒什麽問題。許南珩推了下墨鏡,走到山腳,這裏很多等客的車,有出租車有三輪兒,他鑽進了輛三輪,跟大哥說去市場。
估摸着方識攸應該快到了。下午三點多,高原強大的紫外線好像老天在這個區域犯了很嚴重的潔癖,瘋狂殺菌,許南珩感覺自己在消毒櫃裏。
今天最高溫度快三十度,車裏曬得滾燙。許南珩屁股剛挨到座椅,差點沒燙得彈起來。
“哎喲燙屁股。”許南珩嘆了下,把車門開着就這麽坐着。
熱烘烘的,但不是燥熱的那種熱,還挺舒服。許南珩劃拉着手機,支教老師的群裏在閑聊,尤其許南珩朋友圈發出去後,群裏又開始@他。
[譚奚:@許南珩,哇許老師,你那兒的山真漂亮!]
[許南珩:那可不,喜馬拉雅山脈,你要去的是哪個山來着?]
[譚奚:大涼山,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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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南珩察覺要素,墨鏡後面眼睛一眯。今年校對校的支教崗已經公開了,許南珩那會兒流言纏身煩得很,就看見了自己的支教崗是西藏,沒看別人的。
“大涼山……”許南珩喃喃思索片刻,然後反應過來。
[許南珩:我靠,譚老師,你這是以支教的方式回到了家鄉啊!]
[譚奚:嘿嘿,我舅爺和舅奶聽說我要回家,準備殺豬了,房間也打掃好了,路由器都換了個穿牆的。]
[戴紀綿:人譚老師行李都不用收拾,家裏啥都有。]
[蘇雨:哈哈哈哈哈哈~許老師剛反應過來,我們早就酸過他了。]
許南珩抽抽了兩下嘴角,行行行……
大家在群裏交換了一下各支教崗的開學時間,因而各地風俗以及氣候不同,西藏這邊開學最早,放假也早,且寒假很長。戴老師通知了一下,明天上午北京本校有一次和支教老師們的線上會議,讓大家提前準備一下,找一下當地哪裏網絡比較穩定。
許南珩已經試過了,在學校只有兩格信號,可以用,但很緩慢。給電腦開熱點的話,估計支撐不起視頻會議。那就只有求援方大夫了,想到這兒嘆了口氣。
“怎麽嘆上氣了。”忽然從車門響起一個聲音。
許南珩噌地坐起來,他車門大開着,這人胳膊就搭在他車門上,淡淡笑着看着他。
“方大夫。”
“嗳,許老師。”
“回來了啊。”許南珩從車裏跳下來,伸了個懶腰,“哎——剛群裏說,過段時間學校要開線上會議,讓找個網好的地方。”
“北京的學校啊?”
“啊。”許南珩點頭,問,“醫院裏有網嗎?”
“有,你到時候過來就行。”
“好嘞。”許南珩說。
方識攸的車是福特猛禽,如果許南珩沒看錯的話,這車是烈焰風暴那輛特別款。車就停在旁邊,許南珩看了幾眼,那車确實蠻帥的,車頭引擎蓋到他胸口差不多高。
“夠酷啊這車。”許南珩說,“哎你一大夫為什麽買皮卡開呢?”
方識攸說:“醫院裏救護車有限,平時出去義診的話要不就叫網約車,要不坐三輪兒,皮卡方便,後面車鬥能裝東西也能讓人躺。”
“哦——”許南珩明白了。
說完話,二人直接各上各車,向村裏開。
許南珩在前面開,方識攸跟後面,為了看着他車頂綁的東西,以防颠掉下來了不知道。
到村莊後方識攸幫着他把買的東西往樓上搬,還好只是二樓,倆男人來回搬,效率挺高。就是許南珩有點不好意思,搬到第四趟的時候,他扶着車,略喘,說:“方大夫你回吧,剩下的我自己慢慢搬。”
方大夫外套已經脫了,一黑短袖,說:“一起搬,搬完回醫院吃飯。”
“你還是個熱心腸。”許南珩笑着說。
方識攸怔愣了下,然後笑起來:“挺記仇啊許老師。”
其實東西都不重,但小件小件的,一趟搬不了多少,所以上上下下地跑。終于搬完,學校大院裏,許南珩還是沒能完全适應高原,手撐在膝蓋上彎着腰,大口大口地呼吸。
方識攸打開一個氧氣瓶,氧氣嘴兒對着他,說:“吸一會兒。”
吸了會氧,許南珩緩過來,“呼”了一聲。然後看方識攸從皮卡後面車鬥裏又抱起一個箱子,不大不小的,于是問他:“不是搬完了嗎,那是什麽?”
方識攸答:“在山南給你買了箱可樂。”
“我靠。”許南珩震驚地走過去,感動得差點掉眼淚,攥住方識攸的胳膊,“你們大夫果然救死扶傷。”
“……應該的。”方識攸無語地看着他。
下周一就開學了。
晚上許南珩窩在宿舍裏看初三教材,前陣子在北京本校已經考過了,他再翻翻。
北京本校的線上會議時間是早上9點。
許南珩定了八點半的鬧鐘,最後在八點五十六分醒來。
因為提前打過招呼,今天早上過去,方識攸早上左等右等等不來人,八點五十分從醫院走來學校。
走過來耗時五分鐘,上二樓耗時三十秒。
方大夫敲門的時候許老師剛剛睜眼。
“我靠。”許南珩看了眼時間,連滾帶爬地下床。微信上譚奚瘋狂喊他,問他怎麽還沒上線,他一邊摁着說話鍵一邊趿着拖鞋過來開門。
于是這間宿舍門打開的時候,方識攸看見白T恤大褲衩雞窩腦袋睡眼惺忪的許老師正對着手機說:“你幫我說一聲,我這兒網絡波動,我再……呃,再調試一下,五分鐘。”
方識攸無奈:“網絡波動?”
“我鬧鈴沒鬧醒我。”許南珩說,“這兩天太累了我睡得太死了,方大夫幫我拎一下電腦在桌上,我去洗個臉。”
方識攸走進來,這屋……怎麽評價呢,充滿了生活氣息。
電腦在桌上,電腦包在地上,他把電源線和鼠标卷一卷放進去,電腦也放進去。許南珩抓了件純色的外套,然後拿上牙刷牙膏,忽然問他:“我頭發是不是亂七八糟?”
“感覺還好。”方識攸說。
他感覺确實還好,因為許南珩這張臉能拯救一切。
忽然,兵荒馬亂的許南珩停頓了下,剛才還火急火燎,忽然凝滞了。方識攸問:“又不趕時間了?”
“走吧。”許南珩說,“本來也沒必要裝了,睡過頭就是睡過頭,我貴公子嘛,我嬌生慣養睡懶覺。”
方識攸不解。許南珩笑了下,說:“我去刷牙洗臉。”
話雖如此,還是跑回醫院的。
在方大夫的辦公桌坐下,插上網線,進入視頻會議。許南珩說:“不好意思啊,睡過頭了。”
視頻那邊大家都閉麥狀态,領導笑了下,說沒事兒,然後開始開會。
方識攸給他倒了杯熱水,出去了,帶上了診室的門。小醫院的病患比較少,又是周日,清閑,方大夫今天白大褂都沒穿。
在宿舍裏的時候許南珩那句‘沒必要裝了’和‘我貴公子嘛’,再搭配他那輛奔馳大G,和他的電腦品牌,不難看出許老師家庭條件很好。
但那句‘沒必要裝了’,方識攸覺得他或許之前在北京一直在扮演普通人。
方大夫不禁有些唏噓,這得是啥樣的家庭才需要去‘扮演’普通人吶……
“哎?方醫生。”護士在走廊碰見他,“你今天來上班啦?”
“噢對,我……”方識攸指了下診室,“處理點事情。”
“哦,但今天食堂不做飯诶,高醫生和桑吉醫生去義診了。”護士說,“但昨晚有剩了些牛肉餅,在冰櫃裏,你要吃的話自己熱一熱啊。”
方識攸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謝謝。”
許南珩是真困啊,他昨天奔波了一天,傍晚回來搬東西,大少爺鋪床鋪得歪歪扭扭還偏自己有強迫症,折騰完了又只能用剛買的開水壺燒熱水,用盆在衛生間一盆盆澆自己洗澡。
他是真困啊,開會本來就是一件讓人犯困的事情。更何況北京本校講的都是官腔賊濃的,什麽安全隐患、師德、耐心教育……
許南珩告誡自己不能打瞌睡,絕對不能打瞌睡。直到那一小格一小格視頻裏,支教老師們的取景框,戴老師率先打了個哈欠……
好嘛,賽博感染的許南珩趕緊抽了張紙,摁掉自己眼眶裏困出來的眼淚。
于是方識攸進門想拿個充電器的時候,看見許南珩坐在電腦前邊抹眼淚。
他震驚,怎麽開個會還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