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04.
雖然被人綠了頭頂一片青青大草原不是什麽好事,但許西棠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大喊大叫發瘋,更沒有瘋狂call晏宇齊要解釋。
為人處世,各人有所不同,而她的處事準則,是臨危不懼,處變不驚。
她沒有鬧,所以表面氣定神閑,但內心卻有些憋屈地坐在餐廳繼續吃完了晚餐,原因是五星級酒店總統套的服務就沒有爛的——
現在桌上有白鳇魚子醬,英國女王也鐘愛之,此魚十二年一産卵,被譽為食物中的鑽石,小小一盒,需花費二十一萬人民幣(當然桌上并沒有一盒)。
除此外,KL鑽石咖啡也赫然在列,平均三百二十五英鎊一杯,折合人民幣三千塊,豪不誇張,這是咖啡屆的勞斯萊斯和布加迪。
許西棠再憤憤不平也不會和這些天價的東西過不去。
她輕輕啜飲了一口咖啡,頓時蹙眉咳嗽了一聲。
說到底,這種咖啡再昂貴也不過就是麝香貓的排洩物,俗稱貓屎咖啡,呵。
富人的味蕾可真奇怪,竟将動物的排洩物奉為珍寶!
那不就是屎嗎!!!
雖然是這算是屎裏淘金,咖啡豆清洗幹淨又烘烤過,但依舊改變不了咖啡豆沾過屎的事實。
她喝了一口就再喝不下去,十分潇灑地當着晏西岑的面兒撥通內線呼叫管家立即送一杯摩卡和冰美式上來,并特地要了一份藍莓慕斯。
五分鐘後,管家親自上.門.服務,許西棠要的咖啡和慕斯一樣不少。
由于總統套的VVIP客人是搖錢樹,所以配套服務一向是頂級的,不需多說,管家已猜到許西棠熱愛甜品,但小姑娘也怕發胖,所以克制地只要了一小份慕斯,但酒店這次附贈了一份使用KL鑽石咖啡制作的小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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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叫這個。”許西棠瞅了一眼KL咖啡制作的小甜品,內心毫無波瀾。
管家面帶微笑介紹說:“這是酒店米其林餐廳新品,主廚研發了三個月的小成果,是額外附贈,主廚希望許小姐您能在口味和層次上給出一點兒小小的建議。”
許西棠點點頭,但心不在焉,她還處于被綠被人抛棄被人像一塊爛掉的抹布甩掉的那種郁悶的心情裏,因此她對于米其林主廚和管家的籠絡并沒有多少優越的感悟。
她用精致的銀制小匙輕輕挑起一小塊兒,入口綿軟,甜而不膩,層次豐富,這這這……她好愛!!!
主廚确實有幾把刷子。
這塊點心成長條狀,外觀不仔細看有點兒……像發糕。
不過頂端覆蓋有24克拉的金箔,成功拉開了它與發糕之間的距離。
管家見她心不在焉,也不點評,于是殷勤地繼續為她介紹:“制作這款小甜品所用的水來自非洲冰山山冠的雪水,您知道,由于全球氣候變暖,冰山山冠正在一點兒一點兒慢慢融化,雪水取一點兒就少一點兒。”
然而,晏宇齊和許寧雙的事情令許西棠越想越氣,忍一時乳腺增生退一步卵巢囊腫!!!
她終于放棄體面,扔掉精致小銀匙,拿起喝湯用的大湯匙狠狠地在用KL鑽石咖啡和非洲冰山雪水制作的“發糕”上邊挖了一大口,随後在晏西岑面無表情和管家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送進嘴裏。
這塊發糕……不,這塊用非洲冰山雪水和勞斯萊斯咖啡制作的精致小甜品,她只用了三口就啃食殆盡,風卷殘雲。
管家正不知如何應對,許西棠這時歪了歪脖子,一手撐着下颌,目光迷離地問了句:“啊?非洲這麽熱……那邊還有雪山嗎?”
“……”
管家調整了面容回答說:“非洲坦桑尼亞東北部有一座乞力馬紮羅山,是一座已經冷卻的火山,山頂終年滿布白雪,但冰川消融現象很嚴重……”
許西棠笑了笑,沒心沒肺的,竟還有點兒傻氣,看起來不似平常那般聰明。
“哦!乞力馬紮羅山!我還沒去過呢!下次我們一塊兒去!我帶你!就開飛機去!開直升機好了!這個很帥!”
管家:“……”
晏西岑目光飄向桌上不知何時開封的蘇格蘭迪瓦伏特加和麥卡倫威士忌。
她還挺會挑,開封的都是最貴的洋酒。
對于某個一杯倒卻毫不自知的包青天,晏西岑氣定神閑,叫來兩個侍應生攙扶了醉醺醺的包青天上了二層。
晏西岑在一層的會議室看了幾份企劃書,又和秘書淩霖打了通電話,最後他向晏老爺子慰問了一番,待一切工作完畢,已經十一點半。
他回了主卧,卻發現主卧沒開燈。平時他不會關燈,沒那種必要。
還來不及開燈,他聽見大床的位置發出一聲呓語似的低吟。
他蹙起眉,開了燈,目光掃向大床。
許西棠側躺在他床上,身上蓋着他的一件西裝,露出來的小腿交疊,似乎她覺得癢,于是用一只玉足的腳尖輕輕刮蹭另一條小腿,随後她翻了個身,身上蓋着的外套被她壓在了身下,六位數的阿瑪尼西裝瞬間變成了皺巴巴的褥墊子。
晏西岑目光一沉,擡手松了松領結,正打算撥內線叫人來處理。
興許是那兩個侍應生沒搞清狀況,誤會了她和他的關系,所以扶她去了他的房間。
內線剛接通,一直呓語的許西棠又哼哼唧唧地呢喃着什麽夢話,嗯來嗯去的,音調怎麽聽怎麽怪。
電話那頭的管家不明就裏詢問有什麽需要吩咐,晏西岑卻挂了電話。
該怎麽處理她,是個問題。
晏西岑有想過直接抱她去隔壁,但她醉醺醺的,可能會吐他身上。
算了,由她吧。
晏西岑屈尊降貴讓出主卧,洗了澡後去了夫人房旁邊的小房間睡了一晚。
翌日醒轉,時間才七點,他準時起床,洗漱後和往常一樣回主卧衣帽間換衣服。
許西棠還睡得和死豬一樣,頭發散亂爆炸,身下依舊是他那件可憐的阿瑪尼,身上蓋一條薄薄的蠶絲被。
晏西岑并未多加欣賞她這副尊容,徑直走進衣帽間。
衣服換到一半兒,卧室裏一陣稀稀疏疏的動靜,他沒管這些,動作麻利地褪去睡衣,睡褲,随手從衣櫥裏扯了件範思哲穿上,西褲是阿瑪尼,領帶他還在挑,許西棠已懵懂地闖了進來,她沒叫,但她一手捂着眼睛,一手顫抖地指着已經穿戴整齊的晏西岑。
實際上她沒看見多少,進來的時候晏西岑已經全副武裝,她只瞥到他還沒系好扣子的襯衫下性感的鎖骨和半露的胸肌而已,而現在他已經系好襯衫的扣子,正在打領帶,動作一絲不茍且慢條斯理,目光極其冷淡,對她的驚愕和無聲的控訴置若罔聞。
意識到自己差不多得了,許西棠放下了那只故意顫抖的手,她理了理頭發,用剛才故作驚愕的時間快速梳理了目前的突發狀況——
晏西岑橫看豎看都不像是變态,而她上看下看也不像是來勾引他的,所以……昨天晚上應該什麽都沒有發生……吧?
她暫時還不能确定,畢竟……她又沒有那方面的經驗,也不清楚和人一夜情之後是什麽感覺,不過到目前為止,她身上沒有任何不适,當然她的頭因為宿醉還有點痛。
“那個……晏叔叔,你能和我解釋一下為什麽你會一大早就出現在我的房間麽?”
她感覺嘴唇很幹,于是舔了舔幹澀的唇。
晏西岑打好領帶,別好領帶夾,從架子上扯了件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徑直朝她走來,她往後退了退,背脊抵在門邊,很緊張。
奇怪,又不是她做錯了事情,為什麽她一副理不直氣也不壯的樣子啊?
振作啊許西棠!
她給自己打氣,畢竟都二十一世紀了,她沒必要給自己裹小腦,如果真的一夜混亂……那她能做的,除了事後買盒避孕藥、以及和晏西岑開誠布公談一談後續如何應對以外,就再沒什麽可擔憂的了。
而且酒後亂性這種事情……取證比較困難,真鬧起來雙方肯定各執一詞,對方又是晏西岑這樣的商界巨佬,她想告倒他,簡直可以說是癡人說夢,沒準兒她要是真想告他,不知道有多少人指着她鼻子罵她做白日夢呢——
癞蛤蟆輕輕松松吃上天鵝肉換誰不願意!
呃?打住!她才不是癞蛤蟆!
她明明也是天鵝!總之這事兒誰也不吃虧!
而且今天這事兒也是晏宇齊綠她在先,她綠他在後也不算特別過分吧!
她腦子還挺好用,什麽等價置換。
晏西岑已經走到她面前,她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不得不說,他氣場太強,上位者掌控一切的姿态,呼風喚雨,怎麽可能會因為她的控訴就怯場嘛。
倒是她,說實在的,這種事情,女孩子其實是比較吃虧的。
晏西岑的眼睛裏帶着點兒,嗯,怎麽說,有點兒像是藐視一切又有點狂妄的目光,她低下頭顱,默念一番說辭,正準備控訴他的暴行,他卻忽地貼近她耳邊,姿态放縱,仿若她真就是只小蝦米,他一捏就能捏死她……
她忽然慫了慫,把腦袋埋下去,缺乏安全感的小獸一樣先軟了姿态,但晏西岑說——
“看清楚,這是我房間。”
“……”
許西棠擡眸四顧,好家夥,真是他的房間,那麽是她走錯了?
好吧,她已經想起來自己昨晚喝了點兒酒,記不清是威士忌還是伏特加,可能兩者皆有,她沒什麽喝酒的經驗,畢竟她還只是個即将畢業的大四生,社會經驗基本為零,全靠家裏有錢長見識……也許昨天晚上她因為被綠心情不好而喝了點小酒,然後醉了,迷迷糊糊就走進了宴西岑的卧室。
“雖然……但是……”許西棠咬了咬唇,音色低不可聞,“你也不能夠……對我那樣啊。”
“哪樣?”晏西岑挑了一下眉,“做.愛?”
“……”
靠靠靠!!!
想不到……晏西岑還挺壞的。
他怎麽什麽虎狼之詞都随随便便就和她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大學生亂講啊,虧她還說得那麽委婉,他存心的是不是!
讓她怎麽接招啊。
正當她一臉充血不知如何應對時,晏西岑輕飄飄又來了句:“沒有。”
她擡眸看他,呆呆的:“什麽沒有?”
晏西岑擡手看了眼腕表,漫不經心:“沒碰你。”
“……”
許西棠長舒一口氣。她還在發呆,晏西岑已經下樓。
她回過神,繃緊的弦霎時就松懈了,她回自己房間沖了個澡,換上一件碎花連衣裙,心情美美地也下了樓。
晏西岑已吃過早餐,桌上還有十幾碟沒動過的早餐,一碟英式大雜燴,包含英式香腸、黑布丁、炸薯塊、松露烤蘑菇、茄汁焗豆……但她更喜歡小籠包和豆漿,所以舍棄了英式早餐,愉快地啃起了小籠包——
這是她吩咐管家外出買回來的,原汁原味,童叟無欺,好美味!
門鈴不合時宜地響起,她以為是管家,跑去開門,但不是,門外是晏西岑的秘書淩霖。
淩霖沒感到驚訝,只是微一點頭和她打了招呼。
她側身讓開,淩霖走進來,手上拿着公文包,鼓鼓的,裏邊不知道有多少份文件。
晏西岑在吧臺喝咖啡,淩霖走過去,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說:“世茂的容董已決定割愛,他的秘書今早打電話來,說容董樂意以這個數成交。”
淩霖伸出一只手掌,比了個代表數字8的手勢。
“另外,容董邀晏總您下個月參加他女兒的豪華游輪訂婚宴。”
淩霖說罷,朝正在吃小籠包的許西棠掃了一眼,只因他一進門就注意到桌上多了份小籠包。
十分注重飲食和生活品質的晏西岑是絕對不會允許路邊小攤的食物端上他的餐桌的,而此刻那張精致餐桌上,竟然躺着一只白色塑料袋,而晏總侄子的女友正一口一個小籠包……總之,這景象怎麽看怎麽魔幻。
許西棠發現淩霖一直有意無意看自己,雖然他裝得很不經意,但逃不過她敏銳的雙眼。
如果不是因為淩秘書已婚并且還有個已經上幼兒園的女兒,她或許會懷疑淩秘對她圖謀不軌。
淩霖正在琢磨這種路邊攤小籠包到底是怎麽堂而皇之端上晏西岑的餐桌的時候,許西棠拿起一顆皮薄肉厚的小籠包坐在餐桌邊很客氣地詢問他:“淩秘你很想嘗一嘗小籠包嗎?過來吧,我吃剩兩個。”
《我吃剩兩個》。
令霖咳嗽一聲,非常客氣禮貌地回絕她:“謝謝,不用,我在路上吃過了。”
“那我勉為其難吃完好了。”許西棠吃完小籠包。
她特意朝淩霖扔一個眼色過去,似乎在怪罪他不懂禮貌,竟然不肯替一個花季少女分擔一些足夠導致她發胖的罪魁禍首,所以她只好親自吃完剩餘的兩顆小籠包,這絕對是他的錯。
淩霖:“……”
晏西岑仔細看了文件的條款,但沒有立刻簽字。
淩霖有些忐忑,以為自己沒談攏,忙道:“晏總,是否需要我出面壓一壓條款出價的數目?容董最近不僅樂意出手這艘豪華游輪,連手上幾塊地皮也緊急脫手,似乎有傳言說……容董惹上了一些麻煩,急于移民,這些資産恐怕……那麽……不如我再打探?”
“不必。容董低價脫手,無非需要一筆資金。”
言外之意便是這些資産沒問題,但若拖下去,容董的資金恐怕真就周轉不過來了,很有斷裂風險,而且這些可脫手的資産都是有價有市的,等下去恐怕會被別家給截胡搶走。
十分鐘後,淩霖帶了律師進來,他們去了會議室,但門沒關,許西棠可以隐約聽見裏邊人的談話。
“容世明家族裏有幾位少董由于在美管轄屬地有不當行為被美方查扣了大批資産……有幾艘停靠在中美洲島國尼加拉瓜和巴布達一處港口的豪華游艇被認為是屬于容世明的,但容世明矢口否認,正委托律師極力推責,此外容世明在澳洲和北美的産業也因此遭受牽連,股價暴跌,容世明大約是着急,意圖快速盤活資金救市……”
“這艘泊在維港的豪華游艇阿法芮保羅號價值超過一點八億美金,長度幾乎達到了足球場的長度,每周需支付三萬美金費用,包括給游艇上一名英國籍船長的工資,以及每天兩千美金的柴油費,用于游艇上空調的運行,您知道,假如關閉空調,黴菌會在四十八小時內席卷整艘游輪,這将會嚴重損壞船體內部和船上珍藏的名貴畫作。”
淩霖很清楚,晏西岑想要的不是什麽豪華游輪,只因這樣級別的豪華游輪,晏西岑在全球各大港口擁有不止一艘,晏西岑這回想要的,僅僅只是阿法芮保羅號上那些名畫而已,容世明素來愛珍藏名畫,游艇上的都是真品。
容世明現在已是熱鍋上的螞蟻,急需錢財盤活資産,連自己的女兒都随意就賣出去,讓女兒嫁給一個快六十的老頭兒,幸好那老頭兒相當富有,願意出上億美金迎娶容世明的女兒,容世明愛財如命,老天爺卻送他一個貌美如花又願意救父的閨女。
但這點錢不能夠解容世明的燃眉之急,不僅美方正在調查容世明在美資産,港島那邊恐怕也會出手制裁,北美和澳洲産業又遭遇崩盤,所以容世明不太可能還會有多餘的金錢維護停靠在維多利亞港的阿法芮保羅號游輪。
假如容世明把維護資金給斷了,那麽船上的畫作恐怕都要付之一炬,所以,晏西岑一定會買下阿法芮保羅號。
“除此之外,大型郵輪每年的維護費用大約為其價值的百分之十左右,船體還需要定期刮擦,空調裝置全天候運行,另外還需支付船員工資,此外碼頭的保險和租金也不菲。”
律師正準備分析購下這艘游輪的利弊,不料會議室的門卻被風吹開了,可這裏哪兒來的風?
淩霖和律師向門口望去,那兒出現一顆腦袋,鬼鬼祟祟的。
晏西岑坐在會議桌前看文件,雙腿交疊,姿态雍容華貴,戴一副金絲眼鏡,他氣定神閑,将目光輕掃向會議室門口。
許西棠被抓包,只好走進來。
她穿一條小雛菊碎花裙,整個人乖乖軟軟的,微笑說:“呃……我看門沒關……所以……”
晏西岑哂笑:“所以你想加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