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壞與更壞-4
壞與更壞-4
下午一點五十分，徐夢蝶來到了另一家公司面試。
這是一家從事科技推廣和應用服務業的公司，但它招聘的崗位是海外網文運營，在徐夢蝶看來，這兩者毫無關系，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崗位也接受無經驗。抱着機會微茫但并非完全沒有機會的心态，徐夢蝶還是選擇來面試了。
她從來沒有看過海外的網文，別說海外的了，她連國內的網文都看得不多，去面試這個崗位，她已經做好了一問三不知的準備。
但在去面試的路上，她還是臨時抱佛腳地刷了很多跟網文有關的帖子，大概了解了一下現在的網文行情，但她了解得越多，就覺得自己不懂的東西越多。
算了，來都來了，試一試吧。
這個公司應該是兩點才開始工作，徐夢蝶去到的時候，公司頂上的燈還是處于關閉狀态，徐夢蝶借着天色填完了表。雖然每家公司基本都要填表，但是填表的內容通常不盡相同，比如這家公司，還要求填寫所讀高中以及高考英語的分數，那是比較少見的。
徐夢蝶填完表之後，這間公司的人也起來辦公了，徐夢蝶把表交到前臺，前臺問：“你是來面哪家公司的？”
徐夢蝶一愣：“這裏不是XX公司嗎？”
“是的，但是這裏不止這家公司，這裏有三家公司。”
“噢噢。”
徐夢蝶環顧四周，這裏的空間其實不大，而且也沒有将不同公司分隔開來的感覺，誰知道這裏居然容納了三間公司？而且這幾間公司的工作環境都很陰間，窗簾拉開，燈也全部打開之後，裏面還是有種暗沉沉的感覺，可今天明明是晴天。
徐夢蝶被帶到了外面的長廊上面，HR拿着她的資料問：“你是今年剛畢業？”
“是的。”簡歷上寫得清清楚楚，徐夢蝶總是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麽還要反複确認。
“好的，請稍等一下，我現在讓項目經理過來面試。”
“好的。”
過了兩分鐘，項目經理坐在徐夢蝶的對面，說：“請你先做個自我介紹吧，用英語。”
“用英語？”
“是的。”
“好……”徐夢蝶心想，幸好昨天臨時準備了一篇英語自我介紹，并且将整篇自我介紹都背下來了。可是，在看向項目經理的眼睛的時候，她便突然忘記了自己背了些什麽，她的英語口語其實很一般，讓她臨時想一個英文句子怎麽說的話，她必須得停下來慢慢想。她是用寫作文的方式來思考口語表達的，那不可能不慢，流暢度也不會高。
徐夢蝶當場現編，她講得越爛，心裏便越緊張，而她在更加緊張的情況下，講得便更加爛，這是一個無法挽回的惡性循環。
她感受到自己的臉慢慢變熱，憋完最後一句之後，她說：“不好意思。”
“不用緊張，我是一個很随和的人，也希望你可以好好表達，這樣我們可以溝通得更加徹底。”
“好的。”
項目經理沒讓她繼續說英文自我介紹了，徐夢蝶悄悄松了一口氣。
“我剛剛聽你的口語，音準是沒有多大問題的。”至于流暢度和其它方面，項目經理沒有給出評價，“我看你是學管理學的，你為什麽想要選擇海外網文運營這份工作呢？你未來的職業規劃是什麽樣子的？”
“因為我自己對網文本身就很感興趣，而且我的英語閱讀水平也還不錯，如果我能得到這份工作的話，我希望未來可以深耕海外網文行業……”
徐夢蝶說了一通套話。
“這樣啊，你平時都看些什麽網文呢？國內的還是國外的？”
“我看國內的比較多，主要看架空宮廷和現代言情……”
“國外的呢？”
“國外的話，看過最近很火的一部……我覺得她寫得還是很不錯的。”
“除了這一部之外，還有別的嗎？”
“不好意思，目前為止我看海外網文的經驗不多，不過如果工作需要的話，我可以加班加點地去研究海外網文……”
項目經理将桌面的兩張紙推到徐夢蝶面前，說：“你可以看看這兩篇網文開頭，看完之後說說你的看法和感受。”
“好的。”
那兩篇網文自然是海外網文，用英文寫的，徐夢蝶心驚膽戰地看了兩行，發現那跟英語四級的閱讀難度差不多，她便放下心來慢慢看了。
看了一會，她突然想到這會不會是同時對英語閱讀速度的考核？如果她的閱讀速度太慢的話，公司憑什麽要她呢？想到這裏，徐夢蝶立刻加快了閱讀速度，她很快就看完了第二篇網文開頭。
徐夢蝶問：“這兩篇開頭描寫大致的是同一個故事情節？”
如果這兩篇網文開頭直接翻譯成中文的話，那徐夢蝶可太熟悉了，那就是女主因為陷入了窘境很需要錢所以去求助男主，然後兩人通過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達成交易的套路。
項目經理說：“是的，你的感想是？”
徐夢蝶問：“要說哪一篇更好一點嗎？”
“可以，不過閱讀這種東西是很主觀的。你也可以談談你對這兩篇文章的分別看法，或者你的建議之類的。”
“我覺得……”徐夢蝶其實沒有多少的看法，她覺得兩篇都寫得很普通，可能是因為國內的網文發展速度遠超國外，以至于她現在根本看不上國外的網文，“從我個人的喜好來看，我更喜歡第一篇吧。因為第一篇的用詞比較生動，而且它從一開始就把主要矛盾給抛出來了，那就是女主需要錢，而男主很有錢……而第二篇要一直看到最後幾行才知道女主為什麽要這樣做。大部分人閱讀網文都是沒什麽耐心的，所以如果一開始不把主要矛盾抛出來的話，可能很多人看兩行就棄文了……”
徐夢蝶瞎吹了一通，覺得自己說得還是挺有邏輯的。
“可是，在我們的平臺上面，第二篇的數據要比第一篇的數據好哦。”
好尴尬。
徐夢蝶剛剛說得頭頭是道，仿佛這方面的專家似的，可事實卻駁倒了她的看法，數據才是王道，數據才是一切。
數據說第二篇是更受歡迎的寫法，那麽第二篇就是對的，因為公司不是搞慈善的，他們是需要迎合市場的，而更符合市場的第二篇就是更好的。哪怕徐夢蝶剛剛的分析再有道理，那也打不過數據的支撐。
“這樣啊……”徐夢蝶扯了扯嘴角，露出禮貌的微笑，她覺得這場面試可能便到此為止了。
但項目經理并沒有下逐客令，而是繼續問了徐夢蝶一些問題之後，說：“稍等一下，我讓項目總監過來面試。”
徐夢蝶下意識道：“好的。”
什麽？她這輪面試面得稀巴爛，居然還有下一輪面試的機會？而且下一輪面試是由項目總監來面，那應該是終面了吧。不管最終結果是成功還是失敗，在徐夢蝶心裏，能一次性面完的公司都是好公司。
項目總監的第一個問題是：“你覺得自己身上最突出的品質是什麽？”
徐夢蝶說：“勤懇踏實。”
“有什麽案例能夠說明嗎？”
“我從未在學習或者工作上因為懶惰或者浮躁而被批評。”
“你的家人或者朋友對你最多的評價是什麽？”
“……樂觀吧。”這與她的品性截然相反，但徐夢蝶已經練就了在面試中撒謊不眨眼的技能。
“展開說說？”
“不管遇到什麽困難，我都堅信困難總……總沒有辦法多，一切問題都是可以解決的，只要付出足夠的努力或者耐心。我相信前路一定會更好，我永遠不會放棄相信希望……”
回答這個問題很簡單，只要把內心真實想法的反話說出來就足夠了。
“你在這方面上一點經驗也沒有，而且也沒怎麽看過海外網文，如果我們把你招進來，你要怎麽趕上別的同事的進度呢？”
“我會加班加點地學習，不斷地研究海外網文的發展趨勢，并且多去請教領導……總之，我會用盡一切辦法積累經驗，努力趕上別的同事的進度。”
“你對加班的看法是什麽樣的？”
“我是一個效率主義者，如果在規定的工作時間內可以完成任務，那就絕不會拖到需要加班的地步。當然，如果有什麽臨時性任務或者緊急任務需要立即完成，那麽加班也是可以接受的，因為一切都以完成公司的任務為首。我自認為還是一個比較有責任感的人，如果事情沒做完就下班，我自己也會惴惴不安。”
好虛僞啊。徐夢蝶一邊說，一邊在心裏嘔吐，她怎麽會說出這麽惡心的話？她要說多少遍這樣的話才能夠脫敏？她要說多少遍這樣的話才能夠找到工作？
“嗯。”項目總監點了點頭，又問了幾個跟工作态度有關的問題，便說：“你等一會。”
徐夢蝶點點頭，在找工作這條路上，她已經等過很多次了，等了很久了，再多幾次、再久一點也沒關系。
最後來的人是一開始的HR，她笑意盈盈地問：“夢蝶啊，你已經見過我們的項目經理和項目總監了，你對我們公司的感受是怎麽樣的呢？對他們兩人的感覺又是什麽樣的呢？”
徐夢蝶說：“目前為止，公司給我的感覺是很好的，我覺得項目經理很nice，而項目總監問的問題很有邏輯，也給了我不少啓發。”
“你認為在一家公司裏面，最重要的氛圍是什麽呢？”
“我認為是包容和友好。”
“這點你盡管放心好了，我們公司的每個同事都是很好相處的。”
……
HR又問了徐夢蝶關于預期薪資、目前居住地址、可以接受的通勤距離等等問題，然後說：“感謝你來面試，我們明天就會給出答複哦。”
“好的，謝謝。”
徐夢蝶離開這家公司的時候，心裏是抱有很高希望的，如果這間公司不想選擇她的話，他們應該不會花那麽多的時間跟她進行三輪面試，而且HR最後還跟她說了很多崗位要求和工作需知的事情，這場面試的成功率應該很高吧。
懷着這樣的預測，徐夢蝶覺得腳步都輕盈起來了，她今早出門的時候毫無活力，下午回去的時候卻好像活過來了。不過她不是因為“我可能很快就要有工作了”而高興，而是因為“我很快就要有錢了”而高興。
她寫的期望薪資是六千，在南城這個物價高昂的城市，這個薪資要求一點也不過分。
可現實總會教她重新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