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第35章

第 35 章

35

梁贻彤一宿沒睡,第二天起床起色看着還成,也就沒化妝。反正對着陶嶼也沒什麽可遮掩的了,多狼狽他都見過。就長這樣,愛看不看。

懷裏揣個肉夾馍等地鐵,像揣個飄着肉香的暖寶寶。梁贻彤突然想起來,陶嶼曾經這麽揣過。

梁贻彤大二考入學校的樂團,東奔西跑地演出,相當辛苦。有一次是大陣仗,演出持續時間長,結束都是深夜。梁贻彤跟着樂團離開演播廳,一出大門看見陶嶼站在外面。

陶嶼對她招招手,她小跑過去,陶嶼臉凍得通紅,懷裏揣着三個肉夾馍: “想來接你,進不去。餓不餓”

梁贻彤心疼: “你非得站在這兒挨凍”

“太晚了。不放心。”

地鐵進站呼嘯的風吹醒梁贻彤,梁贻彤緊一緊羽絨服。

這段記憶莫名其妙蹦出來,梁贻彤有點無措。她懷裏還熱乎乎的,仿佛是跟那天晚上一個溫度。那時候也不是情侶,沒人承認。不過梁贻彤以為他們有心照不宣。

誰知道呢。

梁贻彤走進人影寥寥的地鐵車廂,坐着,敲敲太陽穴。後來怎麽樣來着。

好像是倆傻子站在寒風裏,一個看另一個啃肉夾馍。

梁贻彤捏着鼻梁撐着額頭,晚上睡不着,現在困得不是時候。

梁贻彤在茶水間就着咖啡解決肉夾馍,呂秘書正好也來接水,眼神特別意味深長: “梁老師早啊。”

梁贻彤鎮定: “呂秘書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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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秘書沒說什麽,接了熱水,啜一口,對着梁贻彤笑。

梁贻彤板着臉扔了肉夾馍的包裝紙,從茶水間敗退。呂秘書追到琴室: “梁老師聖誕節怎麽過”

梁贻彤覺得驚奇,怎麽都把聖誕節當成個正事兒了: “工作日……也沒什麽特別安排。”

呂秘書一本正經: “對咱們老板來說聖誕節是個大事兒……算了跟你說也沒用,不開竅你。”

出于偉大的友誼,呂秘書真想好好教導教導梁贻彤,忽而想起她将要辭職……就沒興致了。

梁贻彤知道她好心。徐鯉算歸國華裔,聖誕節的确是個正事,只是她又不在國內,每年都要飛回俄羅斯。梁贻彤覺得這樣最好,過聖誕節的和不過聖誕節的都不尴尬。

“咱們平安夜聚餐……你別說你又不來”

梁贻彤練琴,對呂秘書笑一笑。

呂秘書無法,端着保溫杯回前臺。

中午午休,梁贻彤站在窗前曬着太陽刷手機。群裏同事讨論聚餐,陶嶼沒發短信,甚至曹蕾都沒動靜。安靜又暖洋洋的午後,窗外有點冷。梁贻彤摸一摸暖氣,看窗外的人。年輕男人等年輕的女人,看到對方招招手,女人跑過去,兩個人手拉手離開。

梁贻彤用手指點點窗玻璃,好像這是這個世界的屏幕,一dj,就确認。

下午學生就一個。學生們全都是在校生,臨近期末課業緊張,中心這時候反而輕松點。梁贻彤自己練琴,手指不聽使喚,等她反應過來,竟然在演奏電視劇的主題曲。

哎呀。她心想。

手機裏的APP提示她,她的快遞入櫃了。網購一些聖誕卡,陶嶼要求的那種,最簡單的對折紙板有亮粉,曾經小學初中人手一份的樣式,現在在文具店都不大好找了。這兩天曹蕾沒找她吐槽電視劇,她都不知道劇情進展到哪兒了。女二和女主互換人生,女主撬了女二的娃娃親未婚夫。

網上最大掐點是這算女主第三者插足還是未婚夫物歸原主。

前段時間曹蕾天天給梁贻彤發小論文,論證未婚夫不過是被偷了人生的女主拿回自己應得的,不存在第三者插足。梁贻彤看她那情緒看得都笑了。出于禮貌,梁贻彤沒告訴曹蕾其實自己并不關心,不過……曹蕾也沒有要求梁贻彤回應。兩個人是老同學,彼此都有默契。

這兩天曹蕾消停了,梁贻彤反而不适應,劇情到哪兒了她在微信上問,曹蕾飛速回答:這兩天男主女主上線加起來只有幾分鐘,全是親戚戲。

行。

梁贻彤安撫了一下曹蕾。

曹蕾追了一句:我女兒好不好看。

梁贻彤一愣,曹蕾又曬她閨女了。平心而論,曹蕾兩口子是普通人,她閨女也真沒什麽……特別的。梁贻彤連忙去曹蕾發的照片下面誇她閨女,絞盡腦汁想形容詞。梁贻彤下決心時刻警醒,以後萬一不小心真生孩子了,絕對不去讨人嫌。

午休過去,下午的學生就一個,送走學生梁贻彤練琴,練得全神貫注,再一擡頭,暮色四合。

梁贻彤自己練琴并不需要開燈。今天天黑得格外早,夜色降臨得迅速且不容置疑。

陶嶼沒給她發短信。梁贻彤心想,可怕,陶嶼的短信她也習慣了。陶嶼話不是很多的人,短信卻啰嗦,經常跟曹蕾的微信同時出現在手機屏上。曹蕾的主要內容都是別人,陶嶼的中心思想都是梁贻彤。中午吃什麽,下午大概幾點到,無趣無聊,每天都不斷。

連續彈錯好幾個音,梁贻彤停下來,打算去茶水間接點熱水。一開琴室的門,走廊雪白通亮的燈光湧進來,陶嶼正坐在走廊門口。仰着臉靠在牆上,面無血色。吸頂燈冷白的光審判一樣地剖析他面部的輪廓,不情不願地得出一個“完美”的結論。

梁贻彤被他吓一跳: “你什麽時候來的臉色怎麽這麽……”

陶嶼睜開眼看梁贻彤,微微一笑: “聽你彈琴。”

梁贻彤彎腰湊近他,輕輕一嗅: “你……喝酒了”

陶嶼苦笑: “推脫不了,沒辦法。”

梁贻彤追問: “那你開車”

陶嶼觀察她的表情: “當然沒開車……”

梁贻彤又氣又急: “你這樣怎麽過來的擠地鐵”

陶嶼表情溫和,擡手敲敲太陽穴,說話聲音上不去: “腦子裏拉鋸子。”

梁贻彤一頓,轉身進琴室穿衣服背上背包,手裏拿着鑰匙嘩啦一響,陶嶼看着她出來把琴室鎖上。

“那就走吧,這個點兒還好打車,馬上到晚高峰了打車都打不着。”

陶嶼扶着走廊的牆站起來。琴室外面根本沒有坐的地方,他面無血色的驚着呂秘書了,給他搬了把折疊椅。

陶嶼扶牆站着,表情十分虛弱,緩不過來一樣。梁贻彤忍不住問: “你喝了多少……”

陶嶼長嘆。

他們上大學時回高中參加同學會,男生們勸酒不知節制,紅的白的啤的摻一起,喝得陶嶼昏過去,直接進醫院。那會兒才知道酒精過敏不止身上起疹子,還有更兇險的。

梁贻彤用手機打車,好不容易有接單的,可能司機一看路程不賺錢,退單了。梁贻彤把手按在陶嶼肩上: “你先坐一會兒,我去給你接杯熱水。”

陶嶼繼續虛弱地微笑,看着梁贻彤拿着保溫杯奔去茶水間,掏出手機發了條信息給司機:

你先走吧。

陶嶼抱着梁贻彤的水杯坐在走廊裏慢條斯理地啜,梁贻彤站他身邊終于打到車: “起得來麽”

陶嶼晃晃悠悠地站起,梁贻彤攙着陶嶼的胳膊: “這種情況,你來幹什麽”

陶嶼高她一大截兒,此刻異常柔弱卻也不咋違和: “接你下班麽。以前你演出,晚了我不是也去接”

梁贻彤沒接話,垂着眼睛攙着陶嶼的胳膊,走出走廊。呂秘書還沒走,看到他倆笑道: “今天冬至,別忘了吃餃子。”

怪不得今天天這麽短。

陶嶼顯然也剛想起來: “對,今天……北半球夜最長的一天。”

梁贻彤笑笑: “多謝。”

走出大門,陶嶼認真: “我會包餃子。”

梁贻彤嘲諷: “你出一趟國,進修廚師班去了”

陶嶼笑: “還真是,出國一趟什麽都會做了。讀書時農歷年同學聚餐,我一個人包了一頓餃子宴。”

“有速凍的。”

“你這是說請我吃速凍餃子”

梁贻彤扶着陶嶼的胳膊,沒反駁。

走出大門,涼風吹走酒精在頭顱裏燃燒的高溫燥熱,陶嶼舒服一些,狠狠吸一口冷風再吐出來。

梁贻彤挽着他在路邊等約好的出租車,陶嶼忽而笑: “今天是一年當中夜最長的時候。今天過去,白天就要比黑夜長了。我總覺得冬至應該是最隆重的節氣。”

梁贻彤擡頭看他。大商圈裏的燈火焚起烈焰,在蒼穹下肆無忌憚。陶嶼背對着嘈雜的光,在寒風裏低頭對梁贻彤笑。

他像是在給她擋風。

霓虹燈光影魑魅魍魉,牽動神經,最容易動情。

恍惚好像沒過那麽多年,沒走過那麽多冤枉路,她演出晚了,他照舊來接她,懷裏揣着吃的,怕熱氣散掉。

梁贻彤難過得低下頭。

陶嶼伸手摟着她,低聲問: “我能不能得到原諒”

梁贻彤手機突然響起,梁贻彤推開陶嶼接電話,出租車司機在電話裏扯着嗓音問: “你哪兒呢”

陶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回家之前梁贻彤先去快遞櫃取快遞,領着陶嶼上樓,點火燒水準備下速凍水餃。梁贻彤拆開扁扁的快遞袋,取出一小疊聖誕卡。五顏六色的對折硬紙卡,一抹一手亮粉。梁贻彤把聖誕卡放在茶幾上: “你喜歡哪個”

陶嶼笑: “買這麽多那我也給你寄吧。你喜歡哪個”

梁贻彤挑了一張卡。白色的底,中間一團雪中裹着的小屋,煙囪往外冒着煙,窗裏面燃着暖暖的橘色火光。仿佛有人看着窗外漫無邊際不會停的大雪,屋裏卻是溫暖安全的。

陶嶼挑了一張雪中的杉林,墨綠色的杉樹又冷又靜立在風雪裏,沉默且無所謂。

梁贻彤拿兩支馬克筆: “誰都不許偷看,寫了就寄。”

陶嶼擰開筆帽: “行。”

梁贻彤盤腿坐着,趴在茶幾上認真地寫,寫寫停停,寫完擡頭看見陶嶼看自己: “你不寫”

陶嶼合上卡片: “寫完了。”

梁贻彤微微一笑: “那就寄出去吧。總會收到的。”

陶嶼表情溫和: “是,我回去就寄。”

廚房裏水開了,梁贻彤奔去下餃子,進廚房前叮囑: “不許偷看。”

陶嶼放下筆: “好,不偷看。”

梁贻彤進廚房,陶嶼手機輕微一震。司機問他是不是要到樓下等他,陶嶼馬上回他:不要進小區,在大門口外面等我。

梁贻彤端着餃子出來有點犯愁: “你今天沒開車,待會兒怎麽回去”

陶嶼雲淡風輕: “出去打車吧。就是這時段車不大好打。”

梁贻彤嘆氣: “那你……等會兒吧。”

陶嶼無意識地用手指捏太陽穴,面色蒼白地對梁贻彤虛弱一笑: “那我……多打擾你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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